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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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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早晨,两位波格丹涅茨的骑士都同波瓦拉到大教堂去望弥撒,也去看看宫廷和已经到达城堡的客人们。确实,波瓦拉一路上遇见了许多熟人,其中有几个是闻名国内外的骑士。兹皮希科敬慕地望着这些人,心中暗许着如果这次不致因为侮辱了里赫顿斯坦而获得死罪的话,他一定要设法在豪侠精神和各种骑士美德上跟他们较量一下。其中有一个骑士,叫作托波尔契克,是克拉科夫总督的亲戚。他告诉他们说,伏衣崔赫·雅斯特尔席姆皮埃茨已经从罗马回来了,他是国王派去送请帖给教皇波尼代九世,请他到克拉科夫来参加王太子命名礼的。波尼代已经接受了邀请;虽则还不知道他是否能亲自来,但他已授权给使者,代表他做那个行将降生的孩子的教父;并且请求给这孩子取名为波尼代修或者波尼伐莎①,以证明他对国王和王后的特别爱戴。
     ①波尼伐修系男孩之名;波尼伐莎系女孩之名。 


1楼2009-10-25 13:28回复


    IP属地:海南3楼2009-10-25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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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全神贯注地听着玛茨科的话;但是许多人都不很了解威托特打算帮助的是什么人,也不了解他要去征伐的是什么人;因此,有人问了:
           “请讲得清楚些,是要跟谁打仗?”
           “跟谁?跟跛足帖木儿!”玛茨科回答。
           接着是一阵静默。确实,西方的骑士们常常听到金奥达、蓝奥达、亚速文奥达和其他等等奥达①的名字;但是他们不熟悉鞑靼人的内战。但在欧洲却没有一个人没有听到过恐怖的跛足帖木儿或坦麦楞②的事。听到这个名字,就好像古时候听到阿提拉③的名字一样恐惧。他是“世界的君主”和“世世代代的君主”,是二十七个被征服国家的统治者,是莫斯科的罗斯的统治者,是西伯利亚和中国以至于印度的统治者,是巴格达、伊思巴罕、阿勒普、大马士革的统治者——他的影子笼罩在阿拉伯的沙漠上,笼罩在埃及和希腊帝国;他是杀人的魔王;他建造了一座座可怕的人头金字塔;他是一切战役的战胜者,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是“灵魂与肉体的君主”。
           ①“奥达”是鞑靼的部落组织,又称“汗国”,“金奥达”即“金帐汗国”。
           ②即跛足帖本儿。
           ③阿提拉是古时候的匈奴王(406?—453)。
           他曾经封托赫泰米许为金奥达和蓝奥达①的王。托赫泰米许自认为“儿子”。但是当这位“儿子”的统治权从阿拉海扩展到克里米亚,国土超过了欧洲其余部分的时候,他却想当个独立的统治者了。因此,他被这位可怕的“父亲”用“一个手指”撵下了王位;他逃到立陶宛的统治者那里请求援助。威托特决定使他复位,但这样做就必须要同统治世界的跛足帖木儿一决胜负了。
           ①英译本注:鞑靼人被划分成许多“奥达”——这是一种想象的划分,没有确切的数目。
           由于这些原因,他的名字在听众中造成了很深的印象。稍稍静默了一阵以后,有一个年纪最大的骑士——雅格洛夫的伏衣崔赫说:
           “同这样的敌人作战是一件难事!”
           “也是一件无谓之争,”谨慎的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说。“无论是托赫泰米许或者是某个古特鲁克去统治居住在什一税土地①之外的海外天边的魔王的子孙们,这同我们有什么相干呢?”
           ①什一税土地指入教国家。中世纪时,教民均须向教会缴纳什一税。
           “托赫泰米许将改信天主教,”玛茨科回答。
           “他改也好,不改也好!你能信赖那些不信奉基督的狗东西么?”
           “但是,我们都愿意为天主的名义而牺牲我们的生命,”波瓦拉回答。
           “也为了骑士的荣誉,”总督的亲戚托波尔契克补充一句道:“我们中间也有不去的人。‘伏叶伏大’梅尔希丁的斯必特科爵爷,他有一位年轻而心爱的妻子,但他已经加入了威托特公爵的部下。”
           “无疑的,”雅斯科·纳相补充说:“不论你的灵魂犯下了多么可怕的罪孽,只要去参加这样一场战争,就一定能够得到宽恕和拯救。”
           “而且会留名万世。”塔契夫的波瓦拉说。“要打就打吧,最好大打一场。帖木儿征服了全世界,他手下有二十七个国家。如果我们打败了他,这对我们的国家是莫大的光荣。”
           “怎么不是呢?”托波尔契克回答,“即使他拥有一百个王国,让别人去怕他吧——我们可不怕!你说得真聪明!让我们集合起一万名优秀的枪矛手,我们就天下无敌了。”
           “而且,如果我们不能征服这个跛子,还有哪个国家能征服?”
      


      6楼2009-10-25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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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游唱者在所有的欧洲宫廷中歌颂了她;最偏远的国家的骑士们都到克拉科夫来瞻仰这位波兰王后;她的本国人民像爱护自己的眼珠一样爱护她,而他们的威力和光荣,也由于她同亚该老结了婚而增加了。只有一件绝大的忧愁笼罩在她和全国人民的心上,那就是,许多年来这位天主的女儿一直没有后嗣。
             但是,现在这种忧愁消除了,天主施思于王后的喜讯,像电光似地从波罗的海传到黑海,也传到喀尔巴吁山脉,使得这个强大王国的各族人民都欢欣鼓舞。在所有的外国宫廷中,除了十字军骑士团的首都,听到这个喜讯都十分欢乐。罗马唱起了“赞歌”①。波兰各省的人们都坚定地相信凡是这位“圣妇”向天主祈求的,都会获得赐予。
             ①原文为“Te Deum”,是拉丁文,一首祈祷文的开始语,意为“我们赞美你,天主”。
             因此,人民都来向她恳求,请她为他们求得康宁;各省和一些别的国家都来了许多使者,请她为他们所需要的事物祈祷,或是求雨,或是祈求收获时节天气晴朗;祈求乔迁吉日;祈求湖上垂钓或森林狩猎都能满载而归。 


        9楼2009-10-25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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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指在修道院内未人教籍的高级神甫等。
               ②前格涅兹诺大主教杨,即杨·克罗辟特罗(死于1421年),弗罗茨拉夫的主教,同条顿骑士团有密切联系。
               ③波兰教堂里洒圣水的刷子,用刨花制成。
               兹皮希科站在公爵夫人的椅子后面,十分靠近十字军骑士里赫顿斯坦,几乎一举手就可以碰到他。其实,他的手指已经扭动起来了。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急躁,不让坏念头产生。但他禁不住迫切地朝着里赫顿斯坦的脑袋和双肩望了一眼,心里盘算着:如果和他在战争中或是在决斗中交上了手,是否要同他狠狠地斗一场。他断定,要制服这个日耳曼人并不难。这个十字军骑士穿了灰呢衣服,肩胛骨显得很阔;但他同波瓦拉或是同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齐洛琪埃伊比较起来,或是同两位最出名的苏里姆契克,或是同科席格罗维的克尔丛,或是同坐在国王一桌的许多别的骑士们比起来,却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兹皮希科又钦佩又羡慕地望着这些骑士;但他的注意力也被国王的举动吸引了过去。只见国王用手指把头发掠到脑后去,仿佛因为早餐还没有端上来,等得不耐烦了。他的目光在兹皮希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使得这个年轻的骑士担心起来,唯恐国王就要对他发怒了。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郑重考虑到自己鲁莽行动的后果。在这以前,他一直以为这是件无所谓的事,不值得担心呢。
               那个日耳曼人并不知道在大路上大胆袭击他的那位青年现在就在他身旁。早餐开始了。酒汤①端进来了,汤内鸡蛋、肉桂、丁香、姜和番红花加得十分浓,整个房间立刻充满了馥郁的香味。这时坐在门口一张椅子上的小丑②夏鲁息克,开始学着夜莺的声音唱起歌来,国王就喜欢听这种歌声。接着另一个小丑绕桌行走。他悄悄地停在客人们身后,做出蜜蜂的嗡嗡声来,声音之逼真竟使几位客人捧着脑袋防备被螫。别的人看到这情形,便哄然大笑。兹皮希科殷勤地服侍着公爵夫人和达奴莎;但当里赫顿斯坦拍拍自己的秃顶的时候,他又忘掉了自己的危险,也大笑起来。斯摩棱斯总督的儿子雅默特,正站在他旁边,看见这情形,也纵情大笑。这个十字军骑士终于发觉自己弄错了,便把手插进衣袋,一面转向主教克罗辟特罗,对他说了几句日耳曼话;这个主教立即用波兰话重新说了一遍。
               ①酒汤是一种用葡萄酒、麦酒、面包、沙糖、香料和鸡蛋合成的饮料,也用作滋补
               ②中世纪宫廷中的弄臣,是一种滑稽家,在进餐或宴会时作滑稽表演,以娱主宾。
               “高贵的爵爷跟你说,”他转向小丑说,“你可以得到两个‘斯果耶崔’;但是别把嗡嗡声弄得太近,否则蜜蜂要给赶走,而贪闲的雄蜂也要给杀死。”
               小丑拿了十字军骑士给他的两个“斯果耶崔”,同时依仗着所有朝廷赐与丑角的特许权,回答道:
               “杜勃尔润省①的蜂蜜产量很大,所以它被贪闲的雄蜂包围住了。赶掉它们吧,弗拉迪斯拉夫国王!”
               ①英译本注:杜勃尔润省由于同弗拉迪斯拉夫·奥波尔契克签订的非法协定而被十字军骑士团所占领。
               “这里是我给的一个小钱,因为你这句话说得很聪明,”克罗辟特罗说,“但是记住,如果绳子断了,管蜂房的人就会摔断脖子。①围住了杜勃尔润的那些玛尔堡雄蜂②都是有刺的,所以爬到蜂房跟前是危险的。”
               ①英译本注:以树上的蜂房作暗喻;管蜂房的人要从蜂房取蜂蜜,必须爬上一条绳子。
               ②指十字军骑士团,玛尔堡是骑士团的大本营。
               “哦伐!”克拉科夫的掌剑官①——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喊道,“那可以把它们熏出去!”
          


          12楼2009-10-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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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恕了兹皮希科吧,国王,饶恕了兹皮希科吧!”
                 有几个骑士也在叫嚷了:
                 “斯比荷夫的尤仑德是一位著名的骑士,也是日耳曼人的眼中钉。”
                 “再说,那个青年在维尔诺打仗打得很勇敢!”波瓦拉补充说。
                 可是,尽管国王也怜悯达奴莎,他还是为自己辩解:
                 “他不是对我犯了罪,我无从宽恕他。要是骑士团的使者能宽恕他,我也能宽恕他;如果这位使者不能宽恕,他就作死不可。”
                 “饶了他吧,昆诺,”查维夏·却尔尼·苏里姆契克说,“大团长本人不会因此而责备你的。”
                 “饶恕他吧,阁下!”两位公爵夫人都喊道。
                 “饶恕他吧,饶恕他吧!”骑士们一再地说。
                 昆诺闭着眼睛,仰起头,坐在那里,仿佛很乐于看到两位公爵夫人和这些有名的骑士们在恳求他。忽然间他的态度变了、他低下了头,双手交叉在胸口,从一个骄傲的人变成了一个谦逊的人,轻柔地说:
                 “我们的救世主基督,饶恕过他的仇人们,甚至饶恕了那个把他钉在十字架上的作恶者。”
                 “他是个真正的骑士!”维什主教说。
                 “不错,不错!”
                 “我怎么能不饶恕呢?”昆诺继续说,“我不但是个天主教徒,也是个修道士呀!因此,作为基督的仆人和托钵修道士,我诚心诚意地饶恕他!”
                 “向他致敬!”塔契夫的波瓦拉喊道。
                 “致敬!”其他的人也说了一遍。
                 “但是,”十字军骑士说,“我是作为一个使者来到你们这里的,我代表着整个骑士团的尊严,也就是天主的教团的尊严。因此,谁冒犯了我,就是冒犯了骑士团;谁冒犯了骑士团,就是冒犯了基督本身。这样一种罪过,我,在天主和人民的面前,是不能宽恕的。如果你们的法律不惩罚这种行为的话,就要让所有天主教的君主都知道这件事。”
                 他讲过这番话之后,是一片深沉的静默。过了一会儿,到处都能听见咬牙切齿声,克制着暴怒的人们的沉重呼吸声,达奴莎的啜泣声。
                 到了晚上,所有的人都同情兹皮希科了。就是那些早上还决意要把他千刀万剐的骑士,现在也在考虑怎样来帮他的忙了。两位公爵夫人决定去见王后,恳求她来说服里赫顿斯坦撤回他的控诉;或者必要的话,写信给骑士团的大团长,请他命令昆诺放弃这件讼事。这个计划看来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雅德维迦受到如此非凡的尊敬,如果大团长拒绝她的请求,就会使得教皇以及所有天主教的君主发怒。他也不可能拒绝,因为康拉德·封·荣京根是个和气的人。不幸克拉科夫的维什主教,他也是王后的御医,禁止她们向王后提起这件事,哪怕说一句也不行。“她从来不喜欢听到死刑,”他说,“她甚至把处死强盗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也看得十分严重。她要是听到这个年轻人希望获得她的慈悲,她会很不安的。这种烦恼将会使她得到重病,而她的健康对于整个王国又是比十个骑士的头颅还要贵重。”他最后说,如果有人不听他的话,敢于打扰王后,他就要使国王对那个人不客气;接着,他又威吓说,对这样的人,要施以绝罚罪①。
                 ①即被逐出教会,这是教会中最严重的一种处罚。受绝罚罪者在天主教国家中往往无法立足于社会。
                 两位公爵夫人都被这种威胁吓住了,决定在王后面前闭口不谈这事,而去恳求国王,祈求他宽恕兹皮希科。整个朝廷里和所有的骑士都同情兹皮希科。塔契夫的波瓦拉声称他将说出全部真相来,而且他还要为这青年说些好话,因为整个事件不过是出于他一时的幼稚鲁莽而已。尽管如此,每个人都看得出,总督登青的雅斯柯也公开说,如果这个十字军骑士硬心到底,那末,就必须按照严峻的法律来办事了。
            


            16楼2009-10-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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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骑士们对里赫顿斯坦愈加愤慨了。他们不仅心里这么想,而且率直地说了出来:“他是一位使者,不能叫他到比武场去;但是他回到玛尔堡去,天主必定使他不得好死。”他们不是空口说说的,因为一个束了骑士腰带的骑士是连一句空话也不许说的。一个骑士许了什么愿,就得实现,否则就只有死。波瓦拉气得顶厉害,因为他在塔契夫有一个与达奴莎同年的钟爱的女儿,达奴莎的眼泪使他也伤心起来。
                   因此,他当天到地牢里去看兹皮希科,嘱咐他要保持希望,还把两位公爵夫人为他祈祷和达奴莎为他痛哭的事都告诉了他。兹皮希科一听得那姑娘为了他而跪在国王面前,不禁感动得流下泪来。为了表示他的感激,他用手擦去眼泪,说道:
                   “嗨!愿天主祝福她,同时允许我尽快地去为她作一次战斗,骑马出战也好,徒步也好!我答应为她俘获的日耳曼人还不够!对这样一位小姐,应该是她今年几岁,我就许给她几个日耳曼人。只要主耶稣能把我从这个塔楼里释放出去,我一定毫不吝啬地报答她!”于是他抬起了他那充满了感激之情的眼睛。
                   “首先向一个教堂许点愿吧,”塔契夫的爵爷劝告道:“如果你许的愿能取悦上帝,你一定会很快得到释放。你听着:你叔叔去看里赫顿斯坦去了,我也要去看他。去求他宽恕,并不是你的耻辱,因为你犯了罪;况且你又不是去向里赫顿斯坦祈求宽恕,而是向一个使者求宽恕。你愿意么?”
                   “既然像您阁下这样一位骑士告诉我这样做是合适的,我就一定这么做。不过,如果他像在蒂涅茨来的路上那样要我向他祈求宽恕,那我宁可让他们斫掉我的头。我的叔叔还活着,等到使者的使命结束,他会替我报仇的。”
                   “我们且先听听他对玛茨科说些什么吧,”波瓦拉回答。
                   玛茨科当晚真个去看这个日耳曼人了,回来时脸上阴郁得像黑夜一样。然后又由总督亲自陪他去见国王。国王已经心平气和了,和善地接见了玛茨科。玛茨科跪下了,他立即叫他起来,问他有什么请求。
                   “仁慈的君主,”玛茨科说,“犯了罪,就必须惩罚;否则,世界上就没有法律了。我也有罪,因为我没有设法制止那个青年的急躁脾气,我甚至还赞扬了他这一点。这是我的错处,仁慈的国王,因为我常常告诉他:‘先去斫杀,然后再看看你伤害的是谁。’那样做在战争中是对的,但是在宫廷场合就错了!他是个像金子一样纯洁的人,也是我们家族唯一的后代!”
                   “他给我和我的王国带来了羞耻,”国王说:“这种事我能对他开恩么?”
                   玛茨科不吭声了,因为他一想到兹皮希科,就非常难受。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始唉声叹气地说:
                   “我真不知道我是多么疼爱他;只在目前灾祸临头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老了,他是我们家族唯一的后代。如果他死了——我们也完嘤!慈悲的国王和君主,可怜可怜我们家族吧!”
                   说到这里,玛茨科又跪了下去,一面伸出他那两条因久经沙场而消瘦的胳膊,一面噙着眼泪说:
                   “我们保卫过维尔诺,天主赐给了我们正当的战利品;我要把它留给谁呢?如果那个十字军骑士一定要惩罚,就惩罚好了;但是允许我来承当这个惩罚吧。没有兹皮希科,我还要活着干什么呢?他还年轻;让他去赎回田地,生男育女,完成天主交给男人的天职吧。那个十字军骑士只要有个人给析了头就是了,他不会过问析掉的是谁的头。那也不会羞辱我们的家族。要一个人死是不容易的;但是,与其要毁灭一个家族,那还不如死掉一个人。”
                   说着,他紧紧抱住国王的双腿。国王开始眨着眼睛,足见他已受了感动。他终于说道:
              


              17楼2009-10-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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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这样做!我不能把一个束骑士腰带的骑士宣判死刑!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
                     “而且这么做就没有是非了,”总督接着说。“法律要制裁的是犯罪的人,它可不是一个闭着眼睛乱杀人的妖怪。你也必须想一想,如果你的侄子同意你这个建议的话,你们家族将会受到多大的耻辱。这不但对他不体面,对他的子女也是件不体面的事。”
                     玛茨科答道:
                     “他是不会同意的。但如果不让他知道就这么办了的话,他会替我报仇的,正如我一定会替他报仇一样。”
                     “啊!”登青斯基①说,“还是去劝那个十字军骑士撤回控诉吧。”
                     ①即克拉科夫的总督登青的雅斯柯。
                     “我已经请求过他了。”
                     “他怎么样?”国王伸长着脖子问道:“他怎么说来着?”
                     “他这样回答我:‘你们本来就应该在蒂涅茨的路上向我求饶,你们当时不肯,现在我也不肯了。’”
                     “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求他呢?”
                     “因为他要我们下马,站着道歉。”
                     国王把头发往后一掠,正要说什么,只见一个宫廷侍从进来通报:里赫顿斯坦骑士请求谒见。
                     听到这通报,亚该老看看登青的雅斯柯,又看看玛茨科。他命令他们留下来,也许是指望趁这个机会,运用他国王的威信,把这件事了结。
                     这时,那个十字军骑士进来了。他向国王鞠了个躬,说道:
                     “仁慈的君主!我已把在贵国所遭受的侮辱写成了这一份书面控诉状。”
                     “向他控诉吧,”国王指着登青的雅斯柯回答道。
                     那个十字军骑士直望着国王的脸,说:
                     “我既不懂得贵国法律,也不了解贵国的诉讼手续;我只知道,骑士团的使者只能向国王本人控诉。”
                     亚该老的小眼睛里闪出暴躁的光芒;可是,他伸出手来,接下了那份控诉书,交给了登青斯基。
                     总督把它打开诵读;但是他越念下去,脸上越是阴郁。
                     “阁下,”他终于说了,“您要那孩子偿命,仿佛他是危害了整个骑士团似的。难道十字军骑士团连孩子都怕么?”
                     “十字军骑士团不怕任何人,”“康姆透”傲慢地回答。
                     老总督便接着说:
                     “尤其是不怕天主。”
                     第二天,塔契夫的波瓦拉在总督的法庭上从各方面作证,以减轻兹皮希科的罪名。但是,尽管他把这事件归之于幼稚无知、缺乏经验,还是没有效果;尽管他说,即使是一个年长的人,发过这种誓,祈求天主让他实现自己的誓言,一旦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簇冠毛,也会认为这是天主的赐予,可是这样说也没有效果。但是有一件事是这位高尚的骑士自己也无法否认的——如果不是亏了波瓦拉拦阻,兹皮希科的矛早已刺穿了地的胸口。昆诺把他在那大穿的甲胄带到了庭上;这套甲胄看来很单薄,如果塔契夫的波瓦拉当时没有从中阻止,凭兹皮希科的膂力,早就把它刺穿,这位使者早就没有命了。于是他们问兹皮希科,他是否蓄意杀害这个十字军骑士,这点他也不能否认。他说,“我老远就警告了他,要他端起枪矛,要是他大声回答一下,说他是一位使者的话,我就不会袭击他了。”
                     那一大批为了同情这孩子而赶到法庭来的骑士们,听了这话很满意,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说:“对啊!他为什么不答话呢?”但是,总督的脸依然又阴郁又严峻。他命令那些到庭的人安静,自己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严厉地注视着兹皮希科,问道:
                


                18楼2009-10-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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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当着我们受难的天主发誓说,当时你没有看到斗篷,也没有看到斗篷上的十字么?”
                       “不!”兹皮希科回答。“要是我没有看到十字,我就会认为他是我们的骑士,也就不会袭击他了。”
                       “那末,在克拉科夫附近,除掉使者,或者他的随从之外,怎会遇到任何十字军骑士呢?”
                       兹皮希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没有什么可以回答。大家对这问题却十分清楚:当时如果不是塔契夫的爵爷从中拦阻,那末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不是这个使者的甲胄,而是给刺穿了胸口的使者本人了——那样一来,就给波兰民族造成了一项永久的耻辱了;因此,即使那些衷心同情兹皮希科的人也明白,减刑是没有指望了。
                       其实,过了一会儿,总督又说话了:
                       “由于你当时并没有好好地想一想你是在袭击谁,你这样做也并非出于盛怒,因此,我们的救主将会饶恕你;不过,你最好还是把你的灵魂呈献给圣母吧,因为法律不能赦免你的罪行。”
                       兹皮希科听了这番话,虽然觉得不出所料,但他的脸色仍然有些发青;不过,他立刻晃了晃他的长发,画了个十字,说道:
                       “这是天主的意旨!我怎么拗得过!”
                       于是他转向玛茨科,一面意味深长地望望里赫顿斯坦,仿佛示意玛茨科记住这个人。他的叔父点点头,表示会意,一定记住这个人。里赫顿斯坦也懂得这一瞥和点头的含意;尽管他既不讲情面,又十分大胆,却不禁全身打了一阵寒颤——这位老战士的脸多么可怕,多么不祥啊。这个十字军骑士知道,他和那个骑士之间存在的是一个你死我活的问题。他知道,即使他要避免决斗,也办不到;他知道,等他的使命一结束,即使在玛尔堡,他们也少不了要见面。
                       这时候总督走到隔壁房间去给书记口授判决书。同时有几位骑士走到那个十字军骑士身边说道:
                       “但愿在最后审判日,你会获得比较仁慈的判决!”
                       但是,里赫顿斯坦只注意听取查维夏的意见,因为查维夏是以他的骑士功勋、他对于骑士法规的知识以及他本人的严格遵守骑士法规而闻名“于世的。在最难处理的案件中,如果有任何问题牵涉到骑士的荣誉,人们都路远迢迢地赶来向他求教。他的决定从来没人反驳,这不仅是因为同他争论决没有获胜的机会,而且因为人们都认为他是一部“荣誉宝鉴”。凡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一句责备或赞美的话,很快就传遍了波兰、匈牙利、波希米亚(捷克)和日耳曼的骑士界;他能判定一个骑士的行动是善还是恶。
                       因此,里赫顿斯坦走到他跟前去,仿佛要给自己这满怀的深仇大恨来一番辩白似的,说道:
                       “大团长本人,以及神甫会①也许能够宽容他,我可办不到。”
                       ①十字军骑士团的团员大会称为神甫会
                       “你们的大团长同我们的法律毫不相干;能够宽容我们人民的是我们的国王,可不是你们的团长。”查维夏回答。
                       “我作为一个使者,不得不坚持惩罚。”
                       “里赫顿斯坦,你首先是一个骑士,其次才是一位使者!”
                       “你以为我做得不光彩么?”
                       “你是熟悉我们的骑士经典的,经典上要求我们效法两种野兽:羊与狮。在这个案件中,你效法的是羊还是狮?”
                       “你不配审判我!”
                       “你问我你是否做得不光彩,因此我才照我自己的想法回答你。”
                  


                  19楼2009-10-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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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们相互拥抱了一会。只剩下兹皮希科一个人了。希望与惶惑轮流作弄着他的心灵;夜色降临,带来了一阵风暴,无遮拦的窗户被不祥的闪电照亮,四壁被雷声震撼着,最后,呼啸的大风刮人了塔楼,于是兹皮希科又陷入黑暗中,丧失信心了;他通夜不能合上眼睛。
                         “我逃不了一死,”他想,“什么也帮不了我的忙!”
                         第二天,高尚的公爵夫人安娜·雅奴索娃①带着达奴莎来看他了。达奴莎的腰带上挂着她的小琵琶。兹皮希科跪在她们脚下;虽然他极其痛苦,又是一夜失眠,心里感到悲伤和惶惑,他仍旧没有忘掉自己作为一个骑士的义务,对达奴莎的美貌表示惊羡。
                         ①即安娜·达奴大。
                         但是,公爵夫人忧愁地望了望他,说道:
                         “你不要看见她就发呆;如果玛茨科不能带回一个吉利的回音,或者根本回不来,天堂里值得你发呆的更好的东西有的是呢!”
                         于是她想起了这个小骑士不测的命运而流起泪来。达奴莎也哭了。兹皮希科又在她们脚跟前跪了下去。面对着这样悲惨的局面,他的心软得像火热的蜡似的。他并不是像一个男子爱女人那样爱达奴莎,但是他觉得他深切地爱她。一看到她,就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那么严酷,不那么急躁,不那么好斗了。尤其使他感到悲哀的是,他还没有实现自己对她的誓言就得和她诀别。
                         “可怜的孩子,我不能把那些孔雀毛的盔饰献在你脚下了,”他说。“但是,等我站到天主面前的时候,我一定说:‘主啊,饶恕我的罪孽,并赐给斯比荷夫的尤仑德小姐以世界上所有的财富吧。’”
                         “你们才相逢不久,”公爵夫人说。“天主不会允许的!”
                         兹皮希科想起了在蒂涅茨发生的事件,心软了。最后,他请达奴莎力他唱一支过去她从长凳上跌下来、他把她抱住、送她到公爵夫人那里去时所唱的歌。
                         达奴莎虽然没有心思唱歌,也只得抬起紧闭的双眼,向着屋顶的穹隆,开始唱了:
                             如果我有
                             雏鹅的小巧的双翅,
                             我就飞向
                             西利西亚的雅锡克,
                             我就要坐在
                             篱笆上歌唱:
                             “看呀,我亲爱的人儿,
                             柳芭飞来啦,可怜的孤儿!”
                         突然间,她泪流满面,再也唱不下去了。兹皮希科把她抱在怀里,像在蒂涅茨的客店里那次一样,抱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醉神迷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要是天主把我从这牢房释放出去,等你长大了,只要你父亲同意,我一定娶你为妻!嗨!”
                         达奴莎拥抱着他,脸伏在他肩上。他那斯拉夫人的质朴本性中泛滥出来的、愈来愈甚的悲哀,在他纯洁的心里,几乎化成了一首质朴的歌:
                             我一定娶你,姑娘!
                             我一定娶你! 


                    22楼2009-10-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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