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离无惨战那一天,已经过去了近六十年,人世间的恶鬼已被悉数肃清,而那个为了对抗恶鬼而存在的组织“鬼杀队”也早已解散,沦为历史的尘埃。
曾经的鬼杀队员们,有一些活着迎来了黎明,在没有鬼的人世间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更多的人,却丧命于那场惨烈的战争中,永久地长眠在那一座座墓碑之下。
还有少部分人,勉强活了下来,却几乎失去一切,支撑他们浑浑噩噩地活着的,是对已逝去亲友的承诺……
【2】
明媚的日光照耀,在那小小的墓园中,一座座朴素的墓碑伫立在那里,有些墓碑相当老旧,其上的字迹都已模糊不清,大致有些年头了。而有的墓碑则明显要新一些,看起来是近几年立上的。
不过,无论是新的老的,这些墓碑都有一个共同点,碑面相当整洁,即使是看上去最老旧的墓碑上都不曾有落灰。结合环境整洁的墓园,不难推测,有人经常来这里打扫。
一个瘦削的身影伫立在墓园之中。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奇怪的老人。
斑白的长发披在肩上,随轻风微微飘扬,即使皮肤已然干枯,他的身板依旧挺得笔直,深蓝色的眸子深邃如江海。黑色的制服外披着一件左右两边花样不同的羽织,一侧是无花纹的深红色,另一侧则布满了绿色的龟甲状花纹。腰间的武士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发亮。令人在意的是他的右手处,右臂本该存在的位置空空荡荡,只有一条单薄的衣袖随风摇摆……
这是一位武士,至少,从外表上看,是一位历经沧桑的年迈武士。
武士默默地伫立在一座墓碑之前,如雕塑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直到……另一个干枯瘦削的身影走到他的身边。
“还以为是来了个盗墓贼,没想到竟然是你小子。”
来人身着与武士相似的制服,身披背后印有“杀”字纹样的白色羽织,腰间同样别着一把武士刀。与那位武士一样,同样年迈的他依旧挺直了腰杆,但不一样的是,他的身上,布满了或大或小的细密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他似乎对武士的到来感到惊讶,此刻,正呆呆地怔在原地。
“不死川……你还活着啊。”
武士认出了来人,不禁也有些惊异,眼前的老人,是当初鬼杀队九柱之一的风柱——不死川实弥,曾是……他的同僚。而这名失去右臂的武士,正是同样曾身为九柱之一的——水柱富冈义勇。
“嘁,老子命硬,活着有什么奇怪?反倒是你小子,当初不告而别,还以为你早就躺在哪个角落里发臭了。”不死川实弥咂了咂嘴,说道,语气中充斥着不满。
“抱歉……”
“要道歉的话,去跟那小子说吧。”一边说着,不死川实弥双手抱在胸前,用下巴指了指富冈义勇面前不远处的墓碑,那是一座很新的墓碑,像是近几年才立起来的,其上“灶门炭治郎”几个大字宣告墓主的名字。
“炭治郎……”富冈义勇望着那墓碑,有些失神。
“你走后,那小子找了你很久,结果***没找到。这小子好像一直觉得你有一天会回来。可惜了,还是没等到……”不死川实弥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惋惜,更多的则是极度的不满。
“是吗……”富冈义勇低下了头,深蓝的眸子有些黯淡。许久,他再度开口:“……其他人呢,那之后……你们大家过得都还好吗?”
然而,他这一发问却是完全惹恼了早有不满的不死川实弥……
“***还有脸问?!”不死川实弥的情绪相当激动,他逼上前来,揪住富冈义勇的衣领,死死地瞪着他,“当初没留下一句话就走的你,现在又在***什么?!你关心他们?!先前,你有五十多年的时间可以去关心他们,你去哪儿了?!老子目睹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去的时候,***又在哪儿?!别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假惺惺!老子现在他妈巴不得一刀砍了你!”
“……不死川。”富冈义勇呆呆地望着几乎咬牙切齿在朝他怒吼的不死川实弥,他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看他这个反应,不死川实弥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甚至冲着富冈义勇举起了拳头……
只不过,他终究没有一拳锤在富冈义勇的脸上,只是“嘁”了一声,放开了富冈义勇,将头别向它处,不再说话。
而富冈义勇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
“那之后……”
许久的沉默后,不死川实弥主动开口了:“……那个小子跟蝴蝶的继子结婚了,就住在附近的城镇,之前他们偶尔会来看我……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不过他们的孩子还是会经常来给我送东西……”
“不死川……”富冈义勇望着正一边看向别处、一边开口的不死川实弥,有些吃惊。
不死川实弥不耐烦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拿那种吃了屎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甘露寺几年前死了,葬在了蝴蝶旁边……那之后,伊黑来陪了我一段时间,没过多久,那小子也死了……”
“……这样啊。”
“悲鸣屿那家伙去了哪我不知道,之前宇髄告诉我他好像去了一个寺院,反正没再回来过……宇髄的话,十年前见过一面,他告诉我他可能要死了……但他没打算葬在这里,嘴上说着要葬在华丽的地方,可能只是对自己忍者的身份过意不去吧……但是,老子还是给他俩立了个碑……妈的,身为‘柱’,不像其他人一样守在主公大人身旁怎么行?”
一边说着,不死川实弥指了指墓园中几座较新的墓碑,那几座刻着“甘露寺蜜璃”“伊黑小芭内”“悲鸣屿行冥”“宇髄天元”的墓碑,与刻有“蝴蝶忍”“炼狱杏寿郎”“时透无一郎”的几座较为老旧的墓碑一同簇拥在刻有“产屋敷”几个大字的墓碑前……
“这么多年,当初的鬼杀队恐怕就只剩你和我了。”说到这里,不死川实弥的眼神黯淡了不少,当初暴躁不堪的他,终于是在一次次目睹友人离去的漫长岁月中,被磨平了棱角,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看着这位曾经脾气火爆的同僚发出无奈的叹息,富冈义勇的心里亦是百感交集,他明白:这么多年,不死川一直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替曾经逝去的友人与同僚们守墓。
“不死川,我……”
“不用说了,老子明白,如果那个时候,你不走的话,就绝对走不掉了。知道你要走的话,那小子肯定不会放你自己走的。”
“……你变了啊,不死川。”
“有什么好变的,老子现在可忍着想揍你的冲动呢,你最好别在这给我胡言乱语。老子还觉得你也变了呢。”
“……”
“这么多年,去了哪里?给老子讲讲,也跟大伙们讲讲,闷在这个鬼地方这么久,老子都快发霉了。”一边说着,不死川实弥就地坐了下来,指了指几位同僚的墓碑。
“……”富冈义勇顺着不死川实弥指的方向看去,“蝴蝶忍”“甘露寺蜜璃”“伊黑小芭内”……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富冈义勇终是叹了口气,紧随着不死川坐了下来,缓缓开口“北方雪山……”
“还有么?”
“那田蜘蛛山。”
“一口气说完,***给老子大喘气!”
“……”听着不死川的抱怨,富冈义勇顿了顿,稍作思考,还是决定如他所愿,花了些时间,将自己去过的地方全部说了出来。
“去了那么多地方,你小子挺会享受啊……”,听完富冈义勇的叙述,不死川实弥感叹道。
“……”富冈义勇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些年,他踏遍万水千山的原因,不死川不会知晓。
富冈义勇不自觉地扭过头,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那块墓碑,其上“蝴蝶忍”几个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
不死川实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轻咳一声,眼神中泛起一丝波澜,说道,“好久没回来了,要去逛逛么?”
“……好。”
“答应得倒是干脆……那跟老子走吧。”
撂下这句话,不死川实弥起身,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而富冈义勇,则默自跟在他的身后。
【3】
当初的鬼杀队已不复存在,曾经鬼杀队的根据地也已然荒废,路边的藤花树依旧生机勃勃,但街道却已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景象……
曾何几时,于被恶鬼破坏了家庭的他们而言,鬼杀队,也是家一般的存在。
一座座破旧的宅邸依次映入眼帘,富冈义勇只是觉得熟悉。
那是谁的宅邸?那里曾发生过什么?它的主人那之后还好么?
富冈义勇找不到答案,五十多年过去了,有关鬼杀队的许多记忆都已模糊不清,现在的他,就连曾经同僚们的长相都几乎忘却。走到在街道上的他,脑海中偶尔有几个熟悉的画面浮现,但他无法确定,那究竟是曾发生于此的真人真事,还是仅仅是他五十余年漫长岁月中为缓解寂寞而产生的妄想……
不死川实弥只是默自在前面带着路,而富冈义勇则是在后面默默地跟随。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感受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幕。
此刻,在这里,没有什么鬼杀队员,风柱和水柱的称号也只是虚妄。
有的……只是两个追寻过往的还乡之人罢了……
【4】
当领路的不死川实弥终于停下脚步,两人已行至一处院落前。
富冈义勇怔住了,眼前的宅院,他相当熟悉。
尽管亦如其他宅院,这处宅院也已破败,房梁开裂,杂草丛生……但富冈义勇依旧认出了这所宅院。
这里,曾是鬼杀队的医疗机构;这里,曾经是他慰藉心灵之地;这里,曾经有着他所憧憬的温柔……
这里,唯独这里,他不会忘记……
蝶屋,是蝶屋啊……
对啊,这里也是,她曾到过的地方……
“老子在这等着,你进去吧。”不死川实弥伫立在那宅院前,开口道。
“……不死川?”
“看我干什么?真以为老子傻啊?!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原来……你也知道吗。”
“嘁,嘴上说着你讨厌,却每次都在帮你打圆场……你跟她的关系,傻子才看不出来!要不是她,估计老子早就忍不住把你砍了……”
“是吗……”被不死川勾起了温馨的回忆,富冈义勇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他这幅样子,却是把不死川实弥恶心到了。
“行了行了!别在那回忆了,要看就抓紧进去看看!老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等你。”
回忆由不死川实弥勾起,亦由他打断,富冈义勇回过神来,挪动步子走到了宅院门前,当他距离进去只有一步之遥时,他却停下了脚步……
犹豫半晌,他回过了头,看向不死川实弥。
“我们走吧。”
“你不进去?”
“不去了……”富冈义勇摇了摇头,“没有必要。”
“呵,”不死川实弥不禁冷笑一声,“这话,被蝴蝶听到的话,你小子估计又要被她讨厌了。”
“罢了罢了,你不去就不去吧,还省了老子的时间,”说着,不死川实弥转过身来,背对着富冈义勇,朝他挥了挥手,“走吧,来我的住处休息一下吧。”说完,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富冈义勇转过身将欲跟随,但他还是顿了顿,听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熟悉的宅院。
蝴蝶,你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讨厌我,对吗?
那只是个破败的宅院罢了,而你……并不在那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