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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夜里推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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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班华干
深夜,木屋外,寒风凛冽,呼呼地刮着。
老李头蜷缩在床上,侧着身,脸朝外,手里拿着大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不时还发出阵阵咳嗽声。床头木柜上,一盏油油黑黑的煤油灯在静静地燃烧着。
这已经是老李头无法入睡的第三个夜晚了,此时的他正琢磨着前两个夜晚里发生的怪事儿。
抽完最后一口烟,老李头在床头柜脚上磕去烟袋的烟灰,然后随手将烟袋放在柜子上。
屋外的寒风依然呼呼地刮着,老李头越想越觉得糊涂,越想心里越揪得慌,此时的他已全然没有了睡意。他两眼呆呆地望着煤油灯晃晃悠悠的火苗……他害怕火苗很快就会灭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老李头喃喃地嘀咕着。
他心里想,他活了这么久,是头一回摊上这种怪事儿的,感觉好像是不祥之兆。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说道:“嗬,我现在已是个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就算是有鬼,又能奈何?我还能怕么?”
于是,老李头便一口气吹灭了灯,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被子,闭上眼,坦然地睡去了。
“吱儿……”
正当老李头迷迷糊糊时,他又听到熟悉而可怕的推门声,似乎和前两个晚上是同样的时候。随着门被打开,一阵寒风从堂屋通过木板缝隙向他的房间涌了进来,继而还听到稀稀疏疏的脚步声,间或还夹杂着低沉的呜呜声。
老李头打了个寒颤,瞬间毛骨悚然。他用被子裹了裹身子,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此时的老李头已经有些愤怒了,他拿起放在床头边上的拐棍儿,用力地敲了敲柜脚,发出“磕磕磕”的清脆的声音。然后,他侧耳静静地听着,可是他又听不出任何的声音,反而变得静悄悄了,只听到屋外断断续续地传来“夜猫子”凄厉的叫声,“嗷……嗷……嗷……”
老李头下了床,披上了棉衣,穿上了布鞋,走到了柜子旁,从衣兜里摸出了火柴盒,轻轻地擦亮,点燃了煤油灯。
他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拄起拐棍,一步一顿地向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阵寒风又吹进来,一下子便把灯给吹灭了。老李头顿时慌了神,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摸到刚才掉到地上的原先顶着门板的那根木棍子,又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门给顶上。
关上了门,老李头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间,再次点燃了煤油灯。他在不停地喘气……
老李头已年过古稀,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老伴十年前就去世了,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三年前外出打工至今未归,杳无音信。女儿未满二十就远嫁他乡,母亲去世的时候回过一次家,后来总借故说忙就再也没有回来。邻村的人们都说老李头养了一对不孝子女。
二十多年来,这个小山村里的有钱人家都逐渐地搬走了,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老李头一个人。他像一个守山人,孤苦伶仃地留守在大山深处。冬去春来,花落花开,老李头在孤独寂寞的生活里渐渐地凋零。
因为太孤单,老李头两年前养了一只黑狗,每天和他上山下田,形影不离。然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三个月前突然消失不见,尽管他找遍了整个大山,也没有见到一丝踪影。从此,老李头便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老李头静静地坐在床前,他望着煤油灯越来越微弱的火苗,想起自己悲凉、落寞的一生,甚至到了风烛残年、即将老去的年纪,身边却没有儿女照顾,生活冷暖,无人问、无人知。想着想着,不觉间老泪纵横……
老李头起身走到老伴的灵堂前,点燃了一炷香。
“娃儿他娘啊!你这是来看我吗?要是你来看我,你就显个灵吧……你就让我同你去吧!”老李头向亡妻的灵牌哽咽地苦诉着。
老李头久久地站在灵堂前,他没有等到任何的“显灵”,只有那一炷香在静静地燃烧着。
他沮丧地回到了房间,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老李头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了。
刚一开门,他又看到住在邻村的老张从山沟那边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老张是个大闲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嗜酒如命,一日三餐离不开酒,常常叫上村里三五个人一起喝酒,村里的人都叫他“酒鬼老张”。
老李头知道酒鬼老张这次来多半又是讨酒喝的。
“老伙计,还有些酒奢给我吗?”一说完就把藏在身后的酒壶子拿了出来,还在老李头面前晃了晃。“今儿我是很高兴的呀,闺女不是又回娘家了嘛,这次还带着外孙儿哩!……”酒鬼老张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起来,他的脸上堆满了笑。
“酒嘛,还有一些,不过……上次的酒钱你还没给我呢,不说好了下次来时给我带半斗米吗?”老李头知道他是个老赖,说了也白说。
“哎呀,着急忘了。小外孙顽皮得很,粘着要跟过来,我是偷偷跑过来的......一着急就忘了,下次,下次啊……”酒鬼老张假装拍了一下脑袋,胡乱地说了一通。
老李头知道拗不过他,便接过酒壶子,到屋里给他装了一壶。
酒鬼老张接过酒壶子时,突然说:“李老伙计呀,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好哇,苍白得很哦……怕是闹了啥病啊?”
“没有,没有!”老李头一个劲地摇摇头。
“嘿……我看呀,倒也不像!”酒鬼老张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说完,酒鬼老张用鼻子贴近了酒壶,嗅了嗅透出的酒香,眯起眼睛乐呵呵地说:“这酒哇,有劲,真是不赖,不赖啊!”于是就屁颠屁颠地走了。
走到开阔处,酒鬼老张还编唱起了歌谣,“山里人呐!老李头儿,烤起酒来呐,真叫一个绝啊!老李头儿呐,无儿无女啊!不像我张老头。我张老头儿啊!醉了我不愁。”
酒鬼老张唱着唱着,最后他的歌声消失在山沟深处......
吃完了早饭,老李头又照常上山去了,直到天黑了才回来。回来时,他的肩上仍旧扛着一捆沉甸甸的干柴。到天黑时,他生了火,热了锅里早上吃剩的饭菜,就这样吃起了晚饭。这,就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生活。
桌上的煤油灯渐渐地暗淡下来了,老李头拨弄了一下灯芯,发现油已到了瓶底儿,他觉得该是睡觉的时候了,然而他想起连续几个晚上发生的怪事时,他又觉得不安起来了。
老李头从房间里拿来了灯油,他决定把灯加满油,打算今晚就整宿坐在堂屋里,弄清楚这几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抽着烟,静静地等在那里。
夜深了,屋外依然刮着寒风,煤油灯里的油已经燃去了一半,按说应该到了“那个时刻”,却迟迟不见有任何动静。此时,老李头也稍稍地沉下了心,他想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他也暗暗庆幸昨天夜里在老伴灵堂前上的那一炷香。
他又拿起了烟袋,装满了一袋烟,把烟嘴凑近煤油灯火苗点了起来,然后靠在椅子上,微微地闭上了双眼,悠然地抽起了烟。
“吱儿……”
正当老李头差不多抽完那一袋烟时,门再一次被推开了,那根顶着门板的木棍也“咣当”一声落了地,带进来的一阵寒风也把煤油灯给吹灭了。
老李头惊得险些从板凳上跌落下来,他抓起身边的拐棍儿,慌忙地站起身来,然后颤抖地吼了一声。
突然,昏暗的月光下,蹿进来一个黑影,奔到老李头的跟前,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吟声。
老李头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摔了一跤。待他定睛看时,他顿时愣住了,终于他惊叫了起来:“二黑……二黑…噢!原来是你哇!……二黑……你回家了……”。
老李头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失而复得的黑狗,又一次老泪纵横……
作者简介:
班华干,男,壮族,1988年2月生,广西百色市乐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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