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情.殇（已完结）

邹赐――吴卓羲， 江华——嫪毐，姚莹莹——朱姬，郭锋——吕不韦, 蒙毅——郑嘉颖，荆轲——陈浩民，  项少龙—古天乐，   宣萱――乌廷芳，邹莹――唐宁， 琴清――郭羡妮， 邹衍――余子明， 徐子珊——端华夫人，周家怡——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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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第二章：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第三章：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第四章：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第五章：鹃啼血字终无悔， 茧作愁城总是痴 
第六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第七章：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第八章：渐行渐远渐无情， 水阔鱼沉何处寻
第九章：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
第十章： 燕丹事不立，虚没秦帝宫 
第十一章：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第十二章：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第十三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第十四章：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第一章：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第一缕难得的秋日阳光冲破云层，直射到了赵王宫的层层瓦砾中，一番曲折终於撒到了殿前的沥青地板上，却早已失去了温暖这片大地的能力。地上未干的秋雨反射著上天恩赐，远远望去全是一片金灿灿，闪得眼都花了。可这片灿烂丝毫没有减少周围的萧瑟严寒，反倒像是给一切都添上了无情棱角。
点虽然这会儿入秋不久，这王宫里的树叶却早已经七零八落了。那些枯黄腐烂的叶子满布在还没来得及打扫的院落里，跟随时有时无的刺骨微风低吟浅唱著。只一夜而已，就像越过了整个季节，跨进了一个冰冷世界。忽觉昨晚那一场大雨，在冲刷乾净邯郸街道的同时，也洗掉了邯郸王宫的华贵威严，只剩余丝丝微不可寻的悲哀，飘在空气里。
是时候更换厚衫了，马车里一身珠光宝气的王妹雅夫人轻打了个冷战，让驾车的小厮把帘子收紧些。她伸手帮身旁的儿子拉了拉披风，可那尚显稚嫩的少年郎却丝毫不领情，别过头去不理她。雅夫人无奈地轻叹口气，只得吩咐小厮注意些，别让凉风透进马车里来。
蹴鞠大赛，又是一场王家的盛大聚会。赵盘从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无谓东西，那场上众人的各色嘴脸无一不让他感到恶心，伴随鄙夷目光的明讥暗讽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如果真的不在乎，想来他根本不需要伤心难过，如果可以明白多一点，或许他也不会一直活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可是对一个只十岁大的孩子又能要求些什麽呢？他所能知的就是自己母亲的声名狼藉，他所能见的就是那些所谓亲戚的鄙视嘲讽。从父亲下葬那会儿开始，整整一年了，他没说过一句话，没跟自己的母亲有过半点眼神交流。因为这个，雅夫人哭过哄过，打过骂过，可根本没有半点效用，赵盘每次会给她的都是无情冷硬。
今日实在不行，硬拖了赵盘进宫，总希望他见多点人肯再开口说话。赵盘一开始怎么都不肯出来，雅夫人叫家丁拉他上马车，他便整个人睡在地上耍赖，一动不动。后来雅夫人气急了便随手捡起树枝狠狠打了他一顿，打完后赵盘却忽然冷笑一声，之后便任由家丁帮他换衣服，然后把他架上车。
坐在蹴鞠场里面，赵盘与一众世家公子被列在右边席位，左边坐的是他们的母亲和赵王一众宠姬。毫无意外地，低低的讪笑声从他坐下的那刻起就没停过，抬眼望见对面母亲的复杂眼神，赵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所经历承受的东西早已不是一个十岁孩童应该面对的，所以早已不能用面对一个十岁孩童的态度去面对他。
雅夫人别过头去随口与平原夫人应酬著，想逃避对面儿子的尴尬处境，可当她忍不住再转回去的时候，对面席哪里还有赵盘的影子，却见平原夫人公子赵嘉捂著左脸，咒骂著痛苦地倒在地上。
赵盘从蹴鞠场跑了出去，难以想象这个尚在稚龄的孩童是怎样面对那些狰狞嘴脸的，也许他性格里的阴暗面就是在这个时侯埋下种子的。虽说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王宫，但这些交错的回廊雅阁何其繁多，没走一会儿他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穿著大同小异的宫女常侍们在长廊上穿梭著，瑟瑟秋风如刺般打在脸上，这群人却似木偶一般，毫无知觉，只面无表情地带著各自的任务匆匆而去。像是即将受刑一般的表情看得人浑身不舒服，不过他们的确应该时刻保持清醒，这里不是一个可以容忍错误的地方。
不觉间，赵盘已经绕到了花园里。就算这王宫花园的一切布置机尽奢华之能事，但这个时候少了百花簇拥，不过是一堆毫无意境的沉闷摆设，当然不会吸引到人在这里驻足，更何况现在王宫里大半的人都凑到了蹴鞠场那边，是以这里更显冷清。由於赵王对蹴鞠的浓厚兴趣，这比赛搞得一年是热闹过一年，一年隆重过一年，远远地还是可以隐约听到那边的喧哗阵仗。
赵盘就这么低著头毫无目地沿著石子路乱逛，他百无聊赖般狠狠踩踏著花园里那些硬冷的地板，忽然狠狠踢飞了面前一块小石子。那石子画出一条弧线，落到了假山背后。还不解恨般，赵盘又追著跑了过去，绕到那假山后面，却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一个稚龄女孩环抱著双膝坐在地上，刺骨寒冷中低声抽噎著，素色的衣裳跟背后的焦黑深沉相较无比强烈，处处透露著不协。那女孩子不过五六岁光景，虽衣著朴素，却看得出衣料质地绝非一般。可此刻赵盘唯一注意到的，只是她颤抖身躯和凄楚的呜咽，他竟感觉全身一震，心底生出无穷的怜悯。赵盘仿佛看见了一年前的自己，那个在父亲灵堂痛哭的自己。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头，那女孩子抬眼望他，被冻到通红的两边脸颊更显出娇弱无助。

刚来到雅夫人府上倩瑶就让小桃去整理安顿，自己则熟门熟路地往赵盘房间去了，走在路上却老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要是换了以往赵盘在马车前面就把她直接拉进去府中了。但这次他肯定知道自己来了的，竟然到现在还是避而不见。倩瑶来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她把耳朵贴到门上，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她可没有耐心站在那里瞎估，直接把房门给推开便走进房中，里面却空空无人。倩瑶不禁开始有些担心，不知赵盘这次受伤是否真的很严重，但雅夫人刚才明明说他已经退了烧的，“不对啊，姑姑明明说盘表哥在房间里的。”话音未落便忽觉有人重重拍了一下她肩膀，“小贼看招！”“啊！”倩瑶全身一紧，几乎跳了起来，这下被吓了个结实。“吓到你了吧！”熟悉的俏皮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转身狠狠盯著旁边满脸青紫的赵盘，他居然还自鸣得意般傻笑望著倩瑶，倩瑶怒道：“好心专门出来看你，还要被你欺负，看你现在这样，想来我是没什麽必要留下了，那我回宫了！”说罢便转头作势要往外走。“诶，诶！我错了还不行吗！”赵盘连忙拉住她，倩瑶白他一眼不出声。赵盘连忙两只手捏著耳垂，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求饶道：“好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啦！只要瑶儿你不生气，你想要盘表哥做什麽事都行，好吗？”倩瑶看著他青青紫紫脸上故作可怜的表情，实在太过滑稽，终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又重重白赵盘一眼才柔声责怪道：“你看看你，老是出去惹是生非。怎麼被人打成这样，姑姑说你昨晚发热烧得很厉害，真是的，永远要让人担心。”
倩瑶说著便伸手去摸他的脸，“诶！”赵盘伤口被碰到，本能地缩了一下。“怎麼了？是不是弄疼你了！”倩瑶急忙又凑前两步，“有你来看我，就算再疼也一样没感觉了！”赵盘趁机拉住她的手道。“无赖！”倩瑶嗔道，“看来你师父教你的不止是功夫拳脚，还有花言巧语。”赵盘伸伸舌头，“要真学到了师傅的功夫我就不会被人打成这样了。”言语间免不了几分自责。倩瑶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道：“药呢？过来我帮你擦。”赵盘点头道：“哦！我拿给你！”赵盘在桌上药箱里取出昨日大夫留下的药膏递给倩瑶，然后便乖乖跟著她到塌边坐下。赵盘乖乖收起了平时玩世不恭的霸气无赖样子，只像一个犯了错的小男孩在祈求原谅。
倩瑶轻轻帮赵盘往伤处上药，轻道：“盘表哥啊，”“嗯？”倩瑶顿了顿道：“其实姑姑真的很关心你的，”赵盘没有说话，像是没听到一样，倩瑶继续著手上的动作：“刚刚小蕊跟我说，昨晚你昏迷的时候姑姑一直在旁边守著，你自己都应该知道的！她今天好早就进宫来求父王让我出来，不都是为了你吗？好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的，这个是你跟我说的，就是说你也明白她的身不由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整天惹是生非也都是为了要她多一点的重视和关心不是吗？刚刚在马车上姑姑跟我说了很多有关你的心里话,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很让人担心的，既然你们根本相互很重视关心，何苦弄得这样相互折磨呢！”赵盘一直听著没有说话，倩瑶帮他弄完药便站起身来想要把药箱放回去，赵盘却忽然紧紧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其实昨晚醒过来见到娘亲还趴在我枕头旁边的时候，我的发现自己其实从那个来没有恨过她，我憎恨的其实只是赵穆！但是一时之间........”他顿住了没继续说下去，倩瑶当然知道母丆子丆两人僵持了这么多年，以赵盘的脾性现在要他主动去和好不是一件容易事。倩瑶站立的高度刚好可以很顺手地抚到赵盘的头发，她轻轻拉过赵盘的头靠在自己身上，道：“只要你们都明白，其他事情顺其自然慢慢来吧！急不了的。”话是这么说，倩瑶心里却已经有了办法如何帮他们打开隔阂。她当然清楚赵盘开始原谅雅夫人并不是因为昨晚短短几个时辰，之前项少龙开解起到的作用不可小觑。
不知什麽时候来到窗外的雅夫人听到二人对话，终於露出一丝欣慰笑容，能够得到赵盘的理解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唯一心愿，终於等到他松口，已算是极大的安慰了。
倩瑶整个下午都呆在赵盘房间里跟他东拉西扯，两人自从上次太后寿宴就没再见了，赵盘迫不及待地把最近收集到的新鲜玩意全拿了出来，一件件放在倩瑶面前给她介绍摆弄。倩瑶就这么傻笑著坐在旁边，任由他把自己的斑斑劣迹渲染成英勇仗义。
晚饭时间雅夫人并没有差人来叫他们，反而让真儿把饭菜给两人送到了房间里，还都是倩瑶最日思夜想的那几味。倩瑶再次暗暗感叹雅夫人的苦心，胃口都比平时好了几分。其实倩瑶年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那是秀夫人过身三年后的事情了，因为延迟就医，从此就拖下了这病根子。是以她一直身体底子弱，口味也向来清淡。这时见到面前的精致家常小菜，和赵盘说笑著不觉已是整碗饭下肚。临到夜晚就寝，倩瑶都还是意犹未尽，赵盘也还在兴头上，要不是雅夫人过来催促干涉，这两人怕真是说到天亮都不会觉得累。
第二天一早，倩瑶刚起身就又来到赵盘门口敲上了，“盘表哥，盘表哥快起来吧！你昨日不是答应了要带瑶儿出去看杂耍的吗？”屋子里静悄悄的，好久都没有回应，倩瑶不禁有些奇怪，便自己推门进了房，谁想房中却空无一人。“盘表哥！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喂！在这里呢！”忽然赵盘从门后面跳了出来，嬉皮笑脸道。倩瑶拍著胸口，“你怎麼这麼无聊，永远都只会用这招来吓唬人家！”赵盘耸耸眉头，“你还不是次次都被这招吓到。”倩瑶白他一眼不答话，细一看却发现他竟是一身小厮的装扮，不伦不类的却颇为有趣。

倩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为何一大早装扮成如此样子？难道昨夜撞邪了？”赵盘故作老成摇摇头，“哼，都不知道是为了谁，真是白费我的心思。”倩瑶挑挑眉毛，“你可别告诉我是为了我啊！”“当然是因为你了。”倩瑶又看看他一身装束，不说话。赵盘道：“你想想，你贵为公主千金之躯，出个门都有常侍廷尉一对人跟著，我娘又怎会肯让我带你出去抛头露面呢。所以我们一定要换换装，偷偷地溜出去才行。拿著，这件是你的！”说著，便把手中的另一件衣物递给倩瑶。倩瑶拿著衣服在身前比了比，还是有些怀疑：“这个样子也太.........太奇怪了吧！到底行不行啊？”“当然行了，快换上吧九公主，再不出去太阳都下山了。”赵盘催促道。“哦！”倩瑶只好点点头。
两人一番乔装后果然顺利溜出了雅夫人府邸，赵盘早交代了小桃躲在他房里应对，又特地选了厨子出入的小门带著倩瑶走，是以府中各人还以为他们一直留在房中。倩瑶虽在邯郸长大，却极少走出宫门，更遑论来这热闹集市，这会儿自然是见了什么都觉得新鲜，恨不得一次过全买了回去。赵盘也自然是千依百顺地以她马首是瞻有求必应。不过这位公主的确不是那麼好伺候的，眼大肚小不说，糖葫芦嫌太酸，烧饼嫌太热，剩下的东西还逼著赵盘吃完，说是不能浪费了。来到郊外的时候，赵盘两手已经提满了倩瑶刚才看中的各式小玩意。偏偏她这会儿又见到别人放纸鸢嚷著要玩，可真是为难了赵盘。等他气喘吁吁把纸鸢买了回来，却怎麼都放不上去。赵盘平日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哪里会懂得这麼多，只得一次又一次重复著失败和傻笑。
可这些对赵盘来说怕算是享受更多吧，这些年来唯一的安慰乐趣就是来自倩瑶。他虽玩世不恭，乃是邯郸城内人尽皆知的二世祖，却始终心地善良，并没有什麽太过出位的恶行，想来其中倩瑶的影响不小。而她也只有在赵盘身边的时候才才能够展开愁容，才可以开怀大笑。有时候赵盘会想，其实他是为了这个表妹而活的吧，抑或，倩瑶根本就是为了他而生。
两人打打闹闹溜回府上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了，小桃没在后门等著，说明还没被发现，赵盘提著大包小盒送回倩瑶房间，换了衣服又拉著她说去后院玩。两个人在廊上玩闹著，倩瑶撅著嘴，瞪圆了眼睛追打赵盘，却被他用刚才悄悄留下的冰糖葫芦弄得满身糖浆。这院子安静得太久了，尽管只是两个人掀起来的动静也显得有些喧闹。
而雅夫人此时站在厅里早已等得无比心焦了，赵盘他们运气并不好，出门没多久就被发现屋子里只剩小桃一个人留守。雅夫人不准小桃到后们给他们报信，自己暗中思量著怎么才不会把话说僵，她此时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再跟儿子起什麽冲突。隐约听到那边的嬉戏吵闹之声，便知道是他们已经回来了。她轻叹一口气坐下，不一会就见两人拉拉扯扯进来，倩瑶揪著赵盘衣角，追著要踩他的脚，赵盘一边躲著，一边却还故意要去逗她。雅夫人忙迎上去，怪责道：“盘儿，公主。你们今天偷溜出去，到底上哪里去了？怎麼这麼晚才回来？”二人对望一眼，知道事情败露了。倩瑶见雅夫人一脸严肃，马上放开手解释道：“姑姑啊，是我缠著盘表哥要他带我出去的，不关他事。”赵盘也道：“是啊，我们只是在邯郸城内随便逛了一下，放心吧，娘。公主跟著我又怎么会有事呢！”赵盘解释说。雅夫人皱了皱眉，还是婉转道：“人家公主是千金之躯，怎麼跟你这个猴子一样呢！你整天在外面瞎跑，现在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就又带著公主偷溜出去。要是出了什麽事，你要娘亲怎麼大王交代呢？”倩瑶急忙道歉道：“对不起姑姑，是倩瑶不好，是我一定要盘表哥带我出去玩的，不关他的事。”
雅夫人见他二人眉宇间极为紧张对方，语气又缓和了一些：“公主啊，你也不小了，说话间就到成年礼了。你自小就容貌出众，又聪明伶俐深得太后喜爱。乃是极为矜贵之身，怎可有什麽意外呢？你们两个虽然是表兄妹，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再整天这麼没有顾忌拉拉扯扯的话，会被人说闲话的。”倩瑶瞥了一眼赵盘，他低下了头，看不见表情。她点头答道：“我知道了姑姑，以后不会了。”心里却像是有什麽嗝著了，很不舒服。相似的话她一早听过不少，可这次她似是开始面对什麽问题了。
雅夫人陪著倩瑶回了房间，赵盘也一个人回去了，但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一直到吃晚饭时候都好像心不在焉的。倩瑶也没怎麼说话，雅夫人问一句她答半句，赵盘更是一声不出，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尴尬。看到他们这个样子，雅夫人才忽然惊觉，似乎明白了什麽，她忽然开始后悔因为想弥补和赵盘的母丆子丆关系而给他们制造了这麼多见面的机会。这无疑是把儿子推入了另一个绝望境地，这两人绝对没有可能在一起的。
晚饭后，倩瑶闷坐在房中总觉得七上八下，终於猛然下定决心到赵盘房中找他，却不见人影。她又往雅夫人卧房那边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雅夫人声音传来：“盘儿啊，相信娘亲是为了你好，你的感受我也明白。但你跟公主是不可能的，她迟早是要嫁往外国联姻的。”“大王膝下那麼多公主，为什麽一定要她外嫁？这不公平。”赵盘有些激动，和母亲争执著。倩瑶静静躲在门口听著他们的对话，尽力压抑著呼吸的节奏。“如果她只是众公主中很平凡的一个，也许像大王说明之后你们还有可能。但是你也清楚，赵国九公主才貌双全，七国无人不知，各国都有求亲的意思。大王，大王他早将倩瑶当作跟别人交换利益的筹码了，现在只等倩瑶成年礼一过，看来就会商议联姻的事。”雅夫人话才出口便觉出不妥，这等於当面数落赵王的不是，可为了让赵盘及早认清真丆相丆，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但如果就这么让瑶儿嫁到别国他乡，嫁给那些不知所谓的王子太子，她怎麼会幸福呢？”赵盘提高声音道，隐约有些颤抖。“盘儿，公主生在王家，又有如此才貌，就注定了要背负相应的责任，任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太后纵使再宠溺公主到时怕也是无能为力。”雅夫人一番语重心长，彻底摧毁了赵盘的希望。

“公主。”小桃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这有些失常，她一向灵巧沉稳，一定是什麽紧要事，倩瑶心下有些不祥预感。小桃在她面前站定道：“公主，刚刚太后宫里的翠环告诉我早朝时魏韩齐三国都派了使节来向大王求亲 ，想在公主成年礼之后就定下联姻之事，大王已经答应在公主生辰之后就回覆使者。”“这麼快？”倩瑶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能听出其中的震惊，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准备一下，我们先过去太后那边探探虚实。”她开始盘算其中利害，她的生辰就在蹴鞠大赛后几天，如果赵王真的打算趁这个机会把女儿嫁往外国，那么到时并不比一定会有花样百出的饮宴交谊，希望不要影响了他们的计划才好。说到底，这件事虽然在意料之外，又何尝不是一个逼自己下决心的机会呢。
“如夫人到！”恍神间，门外一个尖溜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刚回过头便见一身盛装打扮的如夫人已在三四个婢女簇拥下走了进来。倩瑶款款起身：“如夫人安好。”低头动作小得像是抬了抬下巴。如夫人唇边挂著一丝颇为诡异的微笑道：“呀，九公主还真有闲情逸致啊！怎麼不趁还有时间，在这宫裏多走走，特别是同太后好好相叙一番。她那么疼惜你，一定是很舍不得的。”倩瑶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如夫人自顾自地坐下，悠闲无比地品著侍女端上来的香茗道：“也许没那麼多时候可以让公主再在宫裏意气风发了，好好珍惜剩下来的时日吧。哦，也不对，你到了别国宫廷也许还是可以继续的，希望你可以继续今日风光吧........”还是那种刺耳的声音，倩瑶半挑秀眉：“请恕倩瑶愚钝，夫人的话倩瑶听不太明白，还望夫人明言提点。”倩瑶还是淡淡的语气，毫不在乎的冷静，如夫人最讨厌的就是倩瑶永远如此的语气，每次都把她衬得无比尖锐，暴跳如雷。
如夫人颜面一肃，刻薄道：“是啊，我想公主你还不知道吧！今日大王已经宴请了各国遣派来求亲的使节，说是等公主下个月的十六岁生辰一过就把和亲的事定下来。”如夫人语气中的尖酸挪揄谁都听得出。小桃偷撇了一眼倩瑶，只见她仍是淡淡一笑：“是吗？真是多谢如夫人关心了，什麽时候都不忘为倩瑶著想。这赵王宫我许是待不了多久了，但要说到意气风发嘛，还没有担心过，也不需要别人心费神。我又不是年老色衰，需要盘算失宠后的绵绵岁月应该如何度过。”“你说什麽？”如夫人霍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倩瑶继续陪笑道：“真是对不住了，如夫人。倩瑶要是言语间有何得失的，还请夫人谅解我年少无知，言辞不当。”如夫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却找不 到理由发作，她冷笑道：“公主尽得宫中上下之人的欢心，大方得体，又怎会有言语不当之处呢？既然如此，那公主就在此好好体味一下剩余的时光吧！”说完如夫人便转身往外走。
“夫人等等，”倩瑶上前两步，把小桃递来的一个精致盒子转递给如夫人，然后道：“夫人，这是太后前日赐给倩瑶的珍珠粉，说是韩国送来的礼品，养颜之效奇特。倩瑶自幼尽得夫人关心调丆教丆，这个当然要拿来孝敬夫人了。”如夫人勉强扯出一个全无笑意的笑容，虽然不知倩瑶此举是何意思，还是示意侍女收下了：“那真是多谢公主了！”倩瑶忽然颇为亲热地拉住她手：“何须言谢，夫人原本与我母亲情同姐妹，又一直对我照顾周到，就似我半个亲娘一般。如今倩瑶眼见夫人头上华发早生，真是心痛不已。夫人真是要好好保养了，如果不是，我九泉之下的母亲也会怪责倩瑶不孝的。”她特意将最后半句话咬得很重，如夫人轻轻一颤，不知是气还是怕。
夜凉如水，倩瑶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衣，桌台铜镜里映出来的那张脸有些苍白，窗外月光的照射本应令一切都变得更加柔和，却只是让令她更显憔悴无力。远远望去，就仿如月宫里的嫦娥仙子，美则美矣，却始终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孤清笼罩著。梳妆台上琳琅华贵的物件不少，整整齐齐地码放著，从来没有人动过一般地齐整。侧面墙上还挂著倩瑶的那个纸鸢，跟这屋子似是有些格格不入。她一转头瞥见了，露出一丝带著暖意的微笑，脸上终於泛起了淡淡红晕。
小桃端了莲子羹过来，放在桌上凉著，然后接过倩瑶手中的梳子继续给她梳头。“怎么样了？”倩瑶忽然轻问一句。小桃一边帮她卸下妆奁，一面回答道：“都按照公主的意思安排好了，不会有纰漏的。”“嗯，”倩瑶点点头：“已经太久了，我等得，已经快没有耐心了。”她幽幽地说著，像是与自己毫不相关，小桃瞥了一眼铜镜里的影子，那张脸依然平静。
关於午夜的殿堂，不管民间还是内宫，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传说，怪力乱神，把一切墙角巷尾描绘得姿彩诡异。但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一切阴森可怖的究底追根并非鬼神。一个黑影从蜿蜒小路里忽然绕了出来，披风在夜风中被吹得鼓胀如伞一般，那人颇为鬼祟地往后看看，最后转进了仙乐台后院的一间小屋里。她这条路走过千百次了，心里还是毛毛的，隐约觉得今天有些什麽不妥。

她推门进去，在黑暗中摸索著，点亮蜡烛，黄色的烛光把如夫人那张脸映得有些诡异。忽然感觉后背一阵酥麻，似是有人，她猛地战抖了一下，转过头，是何御医。“你怎麼没声没息的，吓死我了！”她整个后背几乎都被浸湿，不禁皱眉嗔道。“还不是因为小人太过想念夫人所致，夫人啊，我可是等得好苦啊！”话未说完，这何御医便已猴急地抱住了她，凑过去便要索吻。二人正纠缠得难舍难分之际，却忽听一声闷响，房门已被重重踢开，本是漆黑寂静的外间竟一时灯火通明，没等反应过来，一班宫中廷尉已冲了进来把他们两个围在了中间。

人群后面，那个似笑非笑的九公主扶著满脸怒容的太后，正准备大兴问罪之师。赵太后洪亮的声音此时因为气愤有些颤抖，她大声呵斥道：“你这个贱（和谐）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枉费哀家和大王平日待你如此上心，你竟然违背妇道，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你如何对得起哀家，对得起大王？要不是你宫里的常侍向哀家告密，真不知要被你瞒骗到几时！”如夫人一惊，连忙跪下，一时间竟全然没了言语，只是兀自颤抖不已。七国皆然，这内宫对付妃嫔红杏出墙这一项，从来都是绝无姑息无比严酷的。而她身旁的何御医更是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几乎是趴在地上了。

“太后，臣妾，臣妾知道错了。求…求太后饶了臣妾这条贱命吧！”如夫人已经失了理智，本想辩驳几句，却发觉辩无可辨。“哼！饶了你，那我赵国的脸面不是被你丢光了？要是传了出去，只会贻笑大方，以后如何立足於其他六国面前，哀家以后不想再见到你。”最后这句话，似是对著身边人说的。倩瑶轻道：“太后，您前晚小心保重身体，别被这些无谓事情气著了。剩下的东西，就交给孙女来善后吧。”除了对她祖母的关切，听不出任何其他情绪。“嗯！”赵太后点点头，轻拍了下倩瑶的手，便由众人搀扶著走了。
倩瑶站在原地，行礼目送太后远去，然后缓缓走进屋内，在八仙桌旁坐下。许久才在她面上发现一丝淡淡微笑，倩瑶幽幽道：“夫人，你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太不应该。”如夫人本来很是害怕，可一见倩瑶那副永远悠然自得的表情，一阵怒火升腾上来竟暂时盖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她抬起头狠狠地瞪著倩瑶，咬牙切齿道：“今日我既然落到你手中，就知道不会有好下场。你别指望我会跪在你面前哀怨祈求，绝对不可能。”“呵呵！”倩瑶竟笑出了声，示意旁人把那何御医拖了出去。她凑近如夫人：“你会有今天，又怎么可能只是命数使然呢？你记不记得当年我的娘亲，你好姐妹秀夫人是怎麼死的？”如夫人怔怔地望著她，忽然间明白了什麽，“那个告密的常侍是你安排的？”倩瑶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自顾自道：“是有人说她与廷尉有染，红杏出墙，被丆逼丆自尽的。”如夫人自己心虚，没有答话。倩瑶嘲弄地一笑，重新端坐，扬起下巴撇著她道：“向太后告密的人的确是我安排，但不止这样，就连你一年前勾搭上他也是我安排的。”“你！”全然的不可置信写在如夫人脸上，她挣扎著想爬起来，身边的廷尉马上粗鲁地把她按了下去。倩瑶道：“如果你真是三贞九烈，怎麼会中计，真的红杏出墙呢？我又怎麼会有机会坐在这儿这样跟你说话。”如夫人的呼吸越见沉重，似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凄惨下场。
倩瑶沉了沉眼眉：“当年你污蔑我娘亲与他人有染，买通她身边两个丫头串供，又挑唆王后在毫无实证的情况下将她处死。你以为事后把那些有关联的常侍宫女调开，就可以把这件事情永远掩埋吗？”如夫人紧紧盯著倩瑶的脸，事情当年倩瑶不过五六岁，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已无后患，想不到还是被她查了个清楚。一直以来倩瑶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淡，两人虽不合，在倩瑶态度中却全然感觉不到什麽刻骨仇恨。她不过是一个尚未行成年之礼的少女，竟可以将一切情绪掩饰得那么完美，自己简直是彻彻底底地被愚弄了。
如夫人知道自己今日绝不可能活著走出这间屋子了，望著倩瑶的目光由恐惧惊讶变成了恶毒仇视，倩瑶讥笑道：“你不也多活了这十来年吗？算是捡了大便宜了，还有什麽话，留著死后下到黄泉跟我母亲慢慢说吧。来人，赐白绫！”倩瑶猛地站起身，头转向一边。“是！”一旁的四五个常侍齐齐应到。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地上的如夫人，便往门外走去，背影马上就融在了夜色裏，竟像是逃也似的离开。
眼前是一片茫茫，若不是有了与赵盘相约的私奔这一出，她还真不知道今后的何去何从。脚下有些飘，倩瑶加了两分速度，只想把那些从屋内断续传出的恶毒诅咒远远抛在身后。这一切的一切实在令她感到厌恶，经过今晚虽说大仇得报，却找不出一丝欢欣，只令这王宫里的人和事再多几分让人作呕的理由。

第二章：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短短一月，慢得像是三年五载。
说是离开了王宫便无所依傍，但真正计划起来的时候倩瑶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乡村山林间生活的向往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以为的。光是遥远想象就已经让她兴奋到夜不能寐，但面上气色反而更显红润。这几日小桃在倩瑶的授意下，不动声色地打点好了所有可能用得到的门路，时间越是逼近，倩瑶更是整日坐立难安。挑挑拣拣间，除了必要钱银，想要带走的也只剩从前他们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了，可要全部带上路又不可能，只得拿个箱子装好了收起来，人都在身边了，那些纪念物品也就没了意义。
雅夫人坐在红木桌旁描画著眉毛，手微微有些颤抖，铜镜里映出来的眼神却是空洞涣散，不知思绪跑到了哪里。“夫人，夫人，侯爷他，他来了！”门外传来侍婢焦急的通报，雅夫人身上一震，瞬间回过神来，手中眉笔“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忙道：“你去跟侯爷说，本夫人今天不太舒服，不能…”“夫人就这麼怕见到本候吗？”话未说完便已听到赵穆玩味嚣张的声音，雅夫人受到刺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而赵穆已经不顾侍女阻拦闯了进来。雅夫人赔笑迎上去，硬挤出来的笑容还是遮不住心虚害怕，“侯爷哪里的话，奴家又怎麼会怕见到侯爷呢？”说著她转头吩咐侍女道，“你出去吧，这里我招呼侯爷就行了。”那侍女应声出去了。
赵穆大咧咧地坐下：“夫人不会不知道本候今次所为何来吧？”“侯爷见谅，雅儿，雅儿的确不知。”雅夫人小心翼翼地走到赵穆身旁，奉上茶碗。“你这个贱（和谐）人！”赵穆忽地站起来，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精致的陶瓷茶具“嘭”一声摔在了地上，茶叶热水溅湿了雅夫人裙摆。赵穆冷哼一声，“本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你找机会杀了项少龙，你为何迟迟不动手？还让连晋在今日的蹴鞠赛中输给了他。是不是你这个贱（和谐）人爱上他了？”雅夫人捂住脸庞：“侯爷，雅儿一直以来只是找不到机会下手而已。雅儿又怎会爱上项少龙呢？”赵穆满脸不屑道：“哼，你没有？不用再找藉口了，你和你儿子有今天的一切全是因为本候。我告诉你，你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背叛本候的下场只有一个。”说著又是一掌打在雅夫人脸上。雅夫人的头重重地撞在桌子边，发出一声惨叫。
“夫人，夫人！”守在门外的侍女们听见动响跑了进来，见雅夫人躺在地上，想上前扶起她。“哼！”赵穆冷哼一声瞪著她们，大声道：“来人！”“是！”一直等候在外的侍从们冲将进来，把雅夫人和几个侍女团团围住。“除了那个贱（和谐）人，其他一个不留。”“是！”众从侍齐声应道，侍女们见此阵仗，纷纷大声尖叫著四处逃窜，可是更本改变不了自己的灭顶命运，不出一刻钟已经尽数倒地流血身亡。雅夫人眼睁睁看著她们一个个惨遭杀害，颤抖喊叫著却无力阻止任何事情，她挣开旁人拉扯，激动地向赵穆冲过去，却被另外的人按倒在地。赵穆凑上前去，阴笑著抬起雅夫人的下巴：“看来你真的是活腻了，但是想死啊，也没这麼容易！我今天就要让这里所有人都好好尝尝赵国第一淫（和谐）妇是什麽滋味？”
雅夫人一听，即刻面如死灰，她深知赵穆此人心胸极为狭隘，行事又狠辣，绝对说得出做得到。看著面前步步逼近，面目狰狞的那群人，雅夫人压制不住盖顶而来的恐惧，不停地颤抖著，几乎要尖叫出声。她已经彻底绝望了。

赵盘虽然一直养尊处优，但他真是从心底里厌恶这邯郸城里的一切，公子嘉和少原君等人从没断过的讥讽嘲笑，街头巷尾的那些闲言闲语。还有他母亲漠视不理的表情和偶尔出现的愧疚眼神，几乎已经是赵盘前面这十几年来的全部回忆。虽然有倩瑶不时与他作伴，但毕竟一道厚重宫墙隔著，太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
他很清楚自己绝不是一时冲动，就算以后要面对如何的困境，也是心甘情愿。从来在倩瑶那里，他都竭尽全力表现出逗趣贴心一面，享受著带给她快乐时的满足感，也只有才从那里才可以得到真切的关心，感受到窝心的温暖。而眼前的这个机会，他们可以长久厮守，赵盘不停告诉自己决不能放过。他也一早收拾好了随身物件，再次环顾卧房时，却忽然间想起雅夫人那天晚上的温柔叮咛和一滴滴温度真实的眼泪。离别关头，才发现原来对母亲的不舍比想象中要多得多，踌躇许久，他还是决定到雅夫人房中向她道别。
来到门外时，不见平时守在外面的侍女，赵盘察觉出有些不妥，不觉加快步伐走进房中，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雅夫人的一班侍女横七竖八地倒在外间血泊里，只觉整间房都变成了深深的暗红色，迎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赵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没有看见雅夫人，他已升腾起阵阵不祥预感。脚踏在湿粘的地板上，赵盘深深吸了口气往里面走去。本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看见幕帘后景象的时候，他还是几欲晕倒，犹如五雷轰顶。他扑上去紧紧抱住雅夫人已经僵硬的身躯，费了好大力气才吞下去一口唾液，噩梦般地一切，彻底染红了赵盘的双眼。
倩瑶又检查了一次之前太后那裏要到的出城令牌，然后贴身放著。虽然之前她坚持要赵盘等一个月再做决定，但其实对於肯定答案，早是成竹在胸。那一月之期究竟是对自己的交代，还是对未来的不信任，她也说不清楚。
今天早晨的蹴鞠大赛项少龙带领乌家堡队赢了巨鹿候的人，还听说质子府在同一时间遭到袭击，但是赵穆对外声称朱姬母丆子丆并没有被救走。虽然倩瑶跟项少龙因为赵盘的关系也算是熟络，但也没敢跟他说要离开这件事，对於关押的质子，她更是不会有什麽兴趣，却还是上了心。不知道怎么搞的，她今天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老觉得晚上会有什麽阻滞，她暗笑自己傻，不过是按照安排好的路线出走而已，不需要太过担忧。
倩瑶在屋里等时间过，已经有些胶著之感，平时的镇定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甚至在屋里来回走动。小桃见她如此，不禁安慰道：“公主，您也别再劳心了，所有细节都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差错的。”她给倩瑶奉上香茶，揭开杯盖。倩瑶感激一笑：“这次诸多安排也全靠你了，但是我走后你要一个人留在这宫里.......”她与小桃相处多年，忽然要分开，也甚为不舍。小桃笑道：“放心吧！公主，我在这里长大，又怎么会不惯宫里的生活呢，就算被人发现你出走了，我一个小小宫女，主子的事根本不知道，他们不会拿我怎麼样的。”倩瑶点了点头，可她清楚知道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所以一早就在太后那里为小桃讨了个恩典，要把她许给一个好人家。太后从来对这个宝贝孙女有求必应，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她深吸一口气，坐定在榻上，把事先设想好的细节整理多一遍。看著挂在墙上的纸鸢，希望一切顺利吧，她想。
月至中天，整个赵王宫像是陷入了深沉睡眠，只剩低几声浅蝉鸣不时和著凉风四处飘送。倩瑶一身轻便装扮，带著包袱悄悄从寝宫侧门溜了出来，熟门熟路地在花园假山里穿梭几下便轻巧地避开了巡夜廷尉，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小厨房时，还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刻钟，便闪身躲到了一旁的假山里。她暗暗怪责自己太过心急，来得太早要是被人发现那可就不得了。
四周围静悄悄的，心跳都不觉加快，透过细窄石缝，外面的灿烂星空却可以一览无遗，今晚的月亮真是很圆很亮，但始终无比温柔。回想起赵盘笨拙地帮自己放纸鸢，哄自己吃冰糖葫芦，对著自己耍小孩子脾气，还有从前，出尽法宝只为搏自己一笑，不觉间，笑容已经溢满面颊。倩此时瑶已经坚定信念，今晚之后，所有回忆中的美好将会延续，想象中的幸福也一定会实现。
只到梆子响起，倩瑶才惊觉子时已过，但赵盘还是迟迟未见现身。她生怕路上有什麽阻滞，四周张望著，搜寻那个熟悉身影。时过三刻，却还是没有任何人迹，倩瑶心头一震慌乱，暗想难道他不来了？却转念又想难道是入宫的时候遇上了阻滞。她努力压制著自己的情绪，深深吸气却听得心跳每一个拍子都无比真切。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只觉得每一刻钟都是煎熬，每一声刺耳的知了叫都无比清晰，阵阵不祥的预感再次袭来，所有的胡思乱想像是脱韁野马，怎么都压制不住，一股脑地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