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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本格格我同哲柏济墨成婚以来，就从未给他置办过一样东西，倒是他，隔个两三日便给我带回来一些小玩意，虽说我并不缺，可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自然我不是那种只进不出的人，礼尚往来，我决定要给他回份礼，正巧他生辰将至，也算做生辰礼物了，一举两得，省得我再挑来挑去的，实在是麻烦的很。）
（他素来喜欢舞文弄墨的，虽说这点是我最不擅长的，可本格格我偏生喜欢看他读书时的样子，真真是美色误人啊！只是，这些东西我一样不懂，任凭掌柜的说的天花乱坠，我还是一脑袋浆糊。）

（那日与阿玛相谈后，当真有感于慈父肚肠，做了几日自封的正经人，譬如上太白楼讨了蒲桃春一盏，兼听评话弹词一折，又妄在书案前多坐一刻。然而一炷香才烧个头，便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上琉璃厂来了。）
（一得阁满是酿了四季的墨味儿，无人招徕，便自个儿踱到掌柜眼前，他正滔滔不绝，如佛前诵经的和尚。偏头去瞧那位客，噢，我晓得掌柜的滔滔不绝的原因了，我也要同她说话。）
这位姐姐要买墨？（唐突开口，明知故问，信手点了瓶五老松烟。）我看这个就不错。

（任那掌柜的说的唾沫星子乱飞，我也着实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些什么，反正说来说去，他这儿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俗话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大抵就是他这样的吧。）
正是。（思索着到底哪块才好，就被人打断了思绪。抬眼一瞧是个长相颇为俊俏的小公子。我这人吧，就是经不起美色的诱惑，但凡长得好看的，我总是愿意多说几句话。）
这块好？那小老弟你同我说说，为什么这块好？（虽说我才不在乎这些，但万一到时候哲柏济墨问起来，我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免得他又说我头发长见识短。）

（要我论墨，实如要一个守荤戒者，品评鲜烹的牛羊，止能凭形貌断出牛与羊的分别罢了。这简单，油烟墨是抹了梳头油的发髻和辫子，松烟墨是晨起飞散的云鬓，或一双将泣未泣的、雾一样的眼睛。）
（可她问我，则定要答些什么，没人想辜负好看且需要援手的姐姐。笑而接口道。）
这墨写字古雅大方，一看就很合姐姐的脾性。（泛泛而谈，在掌柜面前浑不虚心地班门弄斧起来，就势揽过卖墨的活儿。）
您要写字，或是作画？

（古雅大方，服合我的脾性。这话听着可不是一般的顺耳，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连说起话来都让人愉快。若不是平日里看哲柏济墨的脸看多了，我若还是待字闺中，怕是都要被这张脸给撩的心头小鹿乱撞了。）没想到小老弟你，年纪不大，倒是有一双慧眼。
（话音方落下，一旁的木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嘿，这臭丫头存心拆我台呢这是，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过似乎并没什么用，惭愧啊惭愧，都怪我平日里太过放纵她们，以至于她们都赶嘲讽我了。）我啊，我既不写字，也不作画，我要送人。
（写字作画于我来说，那就是受刑，光是想想我都头皮发麻。）

（为她的判语一颔首，心安理得领受下夸赞。稍俯低背脊，侧支在柜上，循声觑向那乐出声儿来的使女，跟着也笑了，却弯着眼说。）
那更好了，不知是哪位运气这样好，能收姐姐的礼？
（也非诚心发问，不过是愉快的感叹，将自己买墨一事抛诸脑后，盖因与舞文弄墨缘分未至，而和一位赏心悦目、爽朗、有见地——毕竟她夸了我的眼光——的夫人还有没耍完的贫嘴。）往后他每每看到、用到这块墨，都要想到姐姐，岂不是心旷神怡？

这收我的礼的人嘛……且当作一个秘密好了。（故作一副神秘的模样，这小老弟，说起话来有意思的很，不像是那种读书都读傻了的，一见着姑娘家脸红又结巴的，无趣极了。）
你这嘴，怕是吃过了蜜吧。得亏姐姐我定力十足，换成一般姑娘家，都要被你这张嘴说的芳心暗许了。（故意调侃着他，反正本格格我老脸皮厚，同他诨说一番倒也不在意。）
那不如你再替姐姐选上一支笔，往后受我这礼之人，但凡要写写画画，都要想起我了！（其实吧，本格格我才不是这般爱粘人之人，可是鬼使神差的，就信了他的鬼话。）

被姐姐说着了，前脚刚从信远斋出来。
（不多问，只无从查验亦无所谓真伪的一句接话，如台上递火点鞭的捧哏。她讲话率性无忌，是以也回以毫不面红的一笑，甚至颇有几分骄傲地，全盘应下。）您也很会夸人。
（笔墨有器用，如天冷添衣天热打扇，应因事而选，可在我俩这儿，是但凭高兴的谈资，和有心意就足矣的礼物。前一样的当下的写实，后一样是我擅作的定论。向悬着的一排狼毫抬抬下巴颏儿，相中最左一支，自有一番道理。）
就那根叶筋笔，这样他想起您时，就能工笔画下来了。

得了，就如你说的那样，就这两样了。（大抵男子之间喜欢的物什应当是差不多的，不过转念一想，本格格送给他的东西，他喜欢得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他要敢说半个不字，本格格我，我就将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如此这般，我要叫他给我画上一副丹青，日日悬挂在书房之中。）说了半晌，还不知道小老弟你叫什么，你呢，唤我一声珍姐姐。若是这礼儿送到了那人心里，姐姐我到时候定要请你胡吃海喝一顿，聊表谢意。
（我不喜那些扭捏的作派，什么男女之防更是无稽之谈。）改明儿姐姐要送男子东西，还要你帮我参详一二呢！

（随之点点头，目送掌柜的取货包装，为帮他做成这一桩生意颇感自得，而后笑答。）
我叫晦出，姓叩德，家住北极阁胡同。（说得详细，是为方便寻人，似是抱定收礼人将十分满意的自信。）那就等珍姐姐请我下馆子、当军师啦。
（自信也非无中生有，我虽于笔墨不是行家，但在人情上多少懂得：礼物所以讨人欢心，其本身只占一二，送礼的人才是要诀。可见不是怀抱自信，是对她很有信心了。）
（而后再为自己选墨，更是随意，反正难逃积灰的宿命，结账归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