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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紫萱同人】萱花寂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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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还在等着众人的回复。看得出来她很不愿意让行商们随行,却也同样尊重他们的意愿——如果一个人愿意赌上性命去做一件事,肯定有他的原因,也有他的决心。这种时候不管怎么好言相劝都无济于事,就算那人现在放弃了,也总会通过其他的途径和方法去尝试,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不同。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由他们自己做出抉择,横竖也是本人选择的命运,不亏。
婆婆总说紫萱的想法异于常人——“阿萱可一点都不像你娘和外婆,她们要是遇到这种事情啊,无论如何都要管到底的。”
“可您不是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真正要救一个人,帮他渡过当下的难关是不够的,如果没有完完全全清楚地认知到事情的本质,再次遇到同样的问题是多么容易,可想要再次有人相帮,又是多么困难呀!”
每当她说出类似的言论时,年迈的圣姑就会沉默起来。她苍老的眼睛望着远方,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往事一般,慢慢地就会有一层朦胧的雾气从眼底泛起。最后她总会搂过女孩,爱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说一句话。
她从未告诉过紫萱这些想法是正确或者错误,但她知道,紫萱很了解自己的使命——不,应该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点。尤其是在女孩努力修行仙术的每一个清晨,在女孩帮苗民们处理完事务后踏着夕阳回来的每一个傍晚,她都无比清晰地认知到:
紫萱爱他们,爱蛮州的子民,爱每一个人,也热爱这生活。
这种“爱”不知是身为女娲后人被那位亘古的大神强加于身与生俱来的;还是生活在大地上,被勤劳工作努力生活的人类所感化慢慢积累的,但无论如何,无愧大地之母的称号。
虽然她也同样清晰地认识到:
紫萱与其他女娲后人,其实是不太一样的。这孩子太过早慧,看待很多事物都是一片通透,轻易就能看穿本质;但也正因如此,在面对自己身上的问题时,却往往容易陷入迷局,执拗得可怕。
她不知道就这么放任紫萱的成长是不是应该,有时候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有时候又会后悔,心里无比的害怕——可只要看到那双眼睛,那双浅褐色,眼尾微微上挑,清亮无比的眼睛时,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后悔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她只想抱着这个小小的孩子,陪着她走下去,不管到什么时候。


23楼2020-05-09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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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份~未完待续


    24楼2020-05-09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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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的时候反而比平常更忙今日停更,明天加倍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20-05-10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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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几人仍不做声,紫萱还没说什么,水牛却有些着急了。他来回踱着步子,伸长了脖子去看天,几乎就要冲出去,却被及时拉住:
        “别插手!圣女自有计较。”
        “你管——黑爷爷…”扭头看到老者的面孔,原打算发火的水牛瞬间软下来。
        这位皱纹横生,左颊有一道刀疤的老者名叫老黑,也是蛮州的老人了。老黑常年独居在蛮州东南竹林的吊脚楼中,平时少与人来往,既无亲戚,更鲜朋友。因为这样,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甚至不清楚他的具体年龄。
        尽管如此,因为老人出奇丰富的知识和阅历,平时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决断的事情,还是会有人去找他——而老黑虽不喜主动与人交际,别人求教的时候,他也并不排斥。一来二去,在蛮州当地积累了极高的声望。
        “可现在就快午时了……”明明已经到了时间,圣女和黑爷爷却都不着急,水牛有些挫败,眼睛转来转去,忽然碰到萧然,目光一亮:
        “兄弟,你不是说鬼蛇山你非去不可么?”
        萧然点头:“是这么说过。”
        “那你现在不着急?”
        “为什么要着急…”看到水牛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萧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水牛深受打击,喃喃:“莫非…我的性子真的太急躁了?”
        “哈哈哈,别急别急,毕竟是关乎一生的事情,总得想清楚才行。”
        “什么关乎一生的事情”,水牛“呸”了一声,忿忿,“不就为了几个钱么?值当得这样?连命都不要了!”
        萧然却淡定得很:“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就是不服!他们可是中原过来的——中原什么地方?你能想到所有的好东西都集中在那里!”水牛摇头,“玲妹总羡慕中原的生活,羡慕中原人不用忍受酷暑,可以住大房子,穿丝绸做的衣服,还有逛不完的坊市,想买什么就有什么——你知道她多想走出蛮州去外面看看么?可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不知足!不知足就不知足吧,都这会儿了还磨磨蹭蹭叽叽歪歪的耽误时间,一点都不爽快!”
        “呃,水牛,你要真纠结这个那可惨了”,萧然摸摸鼻子,“这种问题争论了上千年,从来没个结果。不过——如果只是眼下这个问题,我想他们最后还是要去的。”
        “你就那么肯定?”水牛斜着眼睛看他,“我看他们犹豫半天都拿不定主意,八成是害怕了!”
        萧然微笑着不置可否:“你说的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29楼2020-05-11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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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不见得”,水牛忽然得意起来,“世上总还是有些知足常乐人的,像是圣女,像是黑爷爷,像是…咳咳,我”。他眼珠一转,想起什么似的:
          “你不也是么?我说,你特意来鬼蛇山,总不是为了钱吧?”
          提起这个,他越发好奇,“话说,你还从未说过为什么要来这呢。不是为了钱…难道为了名?为了利?等等——”他捏起下巴扭头:“还是说,你真是单纯过来除怪的?莫非你就是传说中扶危济困,救苦救难的菩萨?”
          萧然:……
          年轻人忽然开始认真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时的故事讲太多太杂了。
          “那为什么?”水牛是真想知道答案了。
          年轻人就像一阵风似的,忽然就刮来了蛮州,带过来许多从未听过的故事。他总是这么微笑着,愿意和每个人认真交谈,似乎没有任何烦恼,也没什么目的。可水牛却总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觉得年轻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般——一定是这样,所以才风一样梭巡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却不停留;如果没找到,也永远都不会停留。
          “我啊”,萧然收起笑容,轻声:“我是为了我的妻子过来的。”
          等等,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对?按照那些志怪传奇里面的来看,不应该是找什么秘宝或者绝世神兵么?
          水牛灵光一闪:“啊,你想找山里的妖精当老婆对不对?那你想岔了,这山里可没什么漂亮的女妖精——”
          萧然失笑:果然不该讲那些故事的。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她已经去世了。”
          水牛一惊,扭过头去。年轻人没有看他,只是远远眺望着鬼蛇山的方向,目光未见得悲伤,却满是喟叹。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点后悔。年轻人表现得太过洒脱,总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样子,很难想到会有这样的过去。
          “没什么不能说的”,萧然却一点都不介意,“很久以前的事了。逝者已矣,生者可追——我知道她也不想我一直耽于过去。”
          没有发生预料之中的尴尬场面,水牛长松了一口气——铃妹总说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幸好萧然是个看得开的。
          正打算瞎扯几句转移话题,却听萧然又说:
          “但是,该做的事,一定还是要做的。”
          那声音异常坚定异常执着,又依稀染着风霜,仿佛说话的人曾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对着空寂无人的地方重复过成千上万次。
          水牛一愣。
          该做的事?是什么?
          还来不及问出,就被萧然撞了撞胳膊肘:“水牛,萱姑娘好像在叫我们。”
          二人走上前去,队伍终于整饬完毕。算上蛮州本地的十二名汉子,五位商人,还有萧然紫萱在内,总共十九人。
          萧然没有猜错,今天过来的所有行商,有一个算一个,最后都决定随行去了。被毒死,被咬死,或者中蛊而死的恐惧终究还是敌不过一个人的欲望——又或者,他们始终抱着一丝侥幸,认为这位蛮州的圣女对他们的生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罢?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但凡行程中有一点错漏,这位萱姑娘就会立刻被口诛笔伐的情景——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接受者永远比馈赠者更加理直气壮。
          那么,蛮州的圣女是否也想到了这一层,才不愿行商们随行呢?他搜寻着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女孩,女孩正踮着脚踩着石块往前走:
          “大家跟紧了!接下来是一大片黑沼,必须要按照我的步子往前走,一步也不能错!不然掉下泥里没人救你!”
          那般专注,仿佛除了眼前的尖石,再也看不见其他。
          看着女孩的背影,萧然忽的微笑起来——看来,这个圣女从来都没时间去在乎这些事情啊。
          这样想着,他也开始格外注意起脚下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块来:
          无论如何,先走好脚下吧。


          30楼2020-05-11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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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花揪林的接近,沼泽越来越深了。
            那些石块应该是前人为了方便行走投放其中的,每块约有两人高,年深日久,已经出现不少磨损和位移,走起来并不轻松。而现在,石块则更几乎完全被埋在烂泥中,目之所及,满眼都是咕嘟冒泡的泥浆,看得人头晕目眩,如果不是有紫萱在前边带路,根本不可能找到落脚点。
            饶是如此,众人也走得惊险万分,满脸狼狈。
            “靠,他 妈 的花揪树不会是长在沼泽里吧?怎么离林子越近,这泥反而越深,看着像是走到晚上都走不完的样子?”水牛骂骂咧咧地淌在萧然前面,刚一落脚,粘稠的黑泥就直接没过了小腿,险些淹到膝盖上去。
            水牛一惊,没想到这一步那么深,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惯性地向前栽去。他下意识地胡乱挥舞着双手,却狠狠地摔在沼泽里,脚下也因此陷得更多。泥巴里像是有什么在拉扯着一样,他每挣扎一次就下陷一分,每挣扎一次就下陷一分,很快大半个身子就全部都埋在泥下了。
            水牛心里一凉,想着这下完了。蛮州的老人说过,沼泽淌起来远比看着要深,如果不幸陷入黑沼,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慌,尤其不能挣扎,否则很快就会完全淹没在沼泽中,只能等着被黑泥活活捂死。
            他本就走在队尾,想是不会有人发现了。
            忽然一声清鸣响起,像是铮然出鞘的声音。
            仓促间水牛急忙睁大双眼,却什么也没看清,只模糊瞥见一道白光闪过,接着腰间一轻,整个人竟直接被挑出了沼泽,又稳稳站在石头上!
            他又是惊讶又是庆幸地回头,只见萧然站在身后的石块上,手中握着那支时常吹奏的短笛。此刻笛中弹出了一段雪亮的利刃,大约五尺左右,而笛身正好是利剑的剑柄。
            “多谢多谢!”惊魂方定,水牛一迭声道谢,想着幸好是萧然走在身后,如果是别人,自己定然不活了。
            萧然的脸色却远不像平时那般轻松:“先别说这个,跟紧了!”
            “放心吧,刚才只是意外,我动作灵敏着呢,丢不了!”虽这么说,水牛也是立刻转回去,却一愣。
            一股寒意从心底缓缓蔓延向四肢百骸——
            黑沼还是那片黑沼,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粘稠的泥浆咕嘟咕嘟冒着水泡,看得人头晕目眩——然而,前方却一个人都不见了!


            31楼2020-05-11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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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我们真的跟丢了!”水牛勉力站在石块上,双脚有些发抖。不应该啊,从掉下黑沼到被救起,前后不过几息的时间,前面的人走得再快,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到影子。
              现在这种情况,与其说他们跟丢,倒不如说是前面的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要更为贴切——又或者,只有他们两个被弃置在了这个诡异的空间里?
              “我、我们现在怎么办?”才掉入黑沼,又立刻迷路,水牛此刻的脑子乱糟糟的,第一时间竟是想到了身后的外乡人。
              萧然极目望去,沼泽上方不知什么时候蒸起了一层雾气。这雾气甚是古怪,初时还算普通,可每过一刻就加深一层,每过一刻就加深一层,竟是宛如实质一般,远远地携着腥风向他们刮来。
              联想到莫名失踪的众人,萧然心中隐约产生了不详的预感,突然喝道:“前面还能看到石块么?!”
              水牛心头一跳,勉力踮起脚往前够了够脖子,片刻后哭丧着脸摇头:“鬼都不见一个!这石头早被泥浆淹住了,除了圣女,谁知道往哪儿走!”
              萧然低头看了看完全淹没在泥浆下的靴子,知道恐怕确实如此。
              “你呢?后面的石头能看清么?如果可以,我们就能先退出去——”水牛想到了什么,也大声吼起来。
              萧然稳住身形,极快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行,后面的石块也淹在泥浆下边。”
              “那怎么办?进又进不了,退也退不回去,难道就被困死在这里了?”想起方才对那些行商的鄙夷,又说:“就我这样,还好意思嘲讽那些商人?”
              “等一等”,萧然又往后看了看,忽然伸出手比对着沼泽,似乎在丈量着什么。
              “等什么?”水牛看他的动作,吃了一惊:“你不会想不开瞎走吧?喂,听兄弟一句劝,困在这里再怎么样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万一圣女发现了搞不好就会来救我们;要是瞎走,马上就会送命!我可不是吓唬你,如果你掉进去了,我没本事救你的!”
              萧然动作一窒,难得遇到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给水牛看了看,“我是想,我可以试着回忆一下石块的方位。确定了之后先把铜钱掷出去——如果是金石相击的声音,就代表位置是正确的。”
              “…这也行?”水牛张大了嘴巴,瞅了瞅萧然手中的铜钱,“那么长的路,你也能记住?!”
              “不算很难,我们可以试试。”萧然点头。
              “那铜钱这么轻,扔出去就‘噗’的一下沉到泥巴里了,真的没问题?!”
              “我好歹也是习过武的…”萧然摸摸鼻子。
              “靠!”水牛语塞片刻,猛地由衷竖起大拇指,“兄弟你真是…真他 娘 的是个人才!快快,快试试!”如果不是站在沼泽中间,他只怕就要扑过去狠狠抱住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萧然摇头笑笑,转身面对来时的路,凝眉思索片刻,忽的拈起一枚铜钱,朝左前方三步处掷出。
              铜钱离开指尖,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不过一闪就飞速没入沼泽,伴着耳边“叮”地一声轻响,居然真的打在了石块上!


              33楼2020-05-12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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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了!中了!”水牛在身后喝彩,压抑不住的激动,“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一般!今天可算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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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命!”水牛跟着跨过去,被泥浆点子溅了一身,却毫不在意,反而轻快地哼起了当地的民歌,“可惜啊可惜,帮不了圣女啦!”
                萧然笑道:“比起这个,萱姑娘更在乎你们的安全吧?我想她不会在意。”
                水牛眼睛一亮:“你倒是了解!我怎么觉得,你听过咱们圣女的事情呢?”
                “萱姑娘的事情…?我没听过”,萧然摇头,轻声,“只是看她的眼睛,我就知道了。”
                “难怪咱们本地的姑娘对你赞不绝口!”水牛忿忿,也不再提紫萱,反而犹豫了一下,才说:
                “那,你呢?我今天回去了,也没什么,可你不是说有该做的事吗?回去之后就不来了么?”水牛心里一直憋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在萧然说“该做的事一定要做”时,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一样,又觉得萧然那样的人,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可究竟是什么事,正准备问,却被打断。他是个放不下心事的人,这时候又重新提起话头。
                “还会来的”。听到问题后,萧然似乎有些恍惚,明明已经探到石块,却在又掷出了一枚铜钱之后,才开口回答。
                “可除怪之后,圣女不会再来鬼蛇山的!到时候你一个人怎么办?”水牛有些急。被萧然救了几次,他不想看这个人涉险。这次在紫萱带路的前提下两人仍身陷至此,如果孤身前往,九条命都不够他送的!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萧然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总会有办法的”。
                “你们汉人都这么死脑筋的吗?”知道不是生气的时候,可那如往常般平和的语气却刺得这个蛮州的小伙暴躁异常,正待说些什么,却见萧然忽地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
                萧然转身,眉间少见地有些许凝重,他看了一眼水牛,摊开掌心——那里如今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手怎么了?”水牛抓抓脑袋,还是不太明白。
                “铜钱没有了。”萧然说。
                “哦,那没事。”还以为怎么了,听到不过是铜钱不够用,水牛松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得意:“这儿有的是!”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萧然摇头,言简意赅,“没记错的话,走来时被泥浆完全淹没的石块不超过七十块,而我用光了一百多枚铜钱,石块却还是没有显露——不对劲。”
                水牛心中一跳,刚才只顾高兴,后来心里又一直搁着萧然的事,直到现在才发现反常——以时间来推算,他们确实走得太久了。
                说话间,远方的雾气已经完全飘到身边,将头顶罩得严严实实,漏不下一丝太阳。
                “咳咳,这是什么鬼东西!”水牛咳嗽着,伸手挥舞着雾气,转眼间竟沾染了一手的浅黑。


                34楼2020-05-12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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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山岚不论深浅,大都呈现一种轻盈的白色,偶尔晕染海树山花,或显薄绿轻红。远观如松烟入水,近看只能看见一片模糊。
                  而此刻沼泽上方的雾气却完全不同,不仅颜色浑浊如一滩被搅乱的泥水,离得近了,更是可以肉眼见到一团团石磨大小,凝而不散的浅黑夹杂其中。那些黑团一圈一圈缓慢转动着,不断吞噬周围的雾气,竟然还在逐渐变大!
                  萧然试探着用剑斩向其中一个,剑锋挥过,黑团散而复聚,不像斩中实质的样子,可就在剑尖离开的那一瞬间,黑团却突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吸力!
                  萧然心中一动,脑子里蓦地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水牛,你能看到空中的黑团吗?”萧然大喊。
                  “怎么看不见?”水牛同样大吼着回应。
                  偌大一片黑沼,能倚靠的只有脚下方寸,两人都不敢有丝毫移动,生怕行差踏错就会溺毙其中,似乎只有大声吼出来,才能稍解心中恐慌。
                  “那你看看,离你最近的一个黑团,脚下是不是恰好对应着沼泽中的一个漩涡?”
                  “什么意思?”虽然没有理解萧然的话,水牛却仍旧条件反射的向上看去。
                  空中黑团很多,密密麻麻直摞到天际,遮蔽了所有的天光。那些黑团混杂在浑浊的雾气中,忽而消失又忽而出现,如一只只巨大的眼睛,阴恻恻地环绕在两人身侧,仿佛可以洞悉一切般,看得人心中发毛。
                  水牛的心砰砰狂跳,不敢多看,快速确定了一个黑团的位置,又赶紧低头在脚下寻找,待看清脚下的东西后,却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对应的沼泽中,居然真的正旋转着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空中的黑团与脚下的漩涡,不管大小还是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水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
                  “没猜错的话,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黑沼投射于空中的虚影”。萧然也抬起头,却并没有去看那些浮空的黑团,而是凝视着浑浊的雾气——
                  果然越是往上,黑色越是深沉。那并非雾气遮住了阳光,而是恰好与黑沼镜像相对——泥浆越深的地方,自是越黑越暗的。
                  天地倒悬。
                  “你的意思是说…”水牛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空中的脏东西就是沼泽的泥浆,而黑团,就是泥浆中的漩涡?!”
                  “怕是如此!”
                  话音未落,空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奇大无比的狂风,沼泽在一瞬间全部都沸腾起来,翻起巨浪。大泼腥臭的泥浆和空中被刮散的黑团交杂在一起,一时间天地俱黑,分不清什么是上什么是下。
                  “快趴下!”萧然大吼,也不知是怎么动作,竟直接拽过还没反应过来,险些被刮跑的水牛,将其狠狠按在石块上。
                  水牛闷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却惨叫不出——罡风刮得他睁不开眼睛,同样也说不出话。
                  萧然同样趴在石块上,或者更确切点说,是抱在石块上。此刻他用靴子勾着石块,一只手摁着水牛,另只手紧紧握着剑柄——那五尺长的剑刃已经完全没在了石块中,一丝也没有露出来。
                  两人几乎完全被埋在沼泽中,如果不是泥浆偶尔被刮起,只怕早就溺死了。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力气几乎要耗尽的时候,风总算缓缓息了。
                  萧然从泥浆中慢慢爬出来,然后拉起水牛。
                  此刻的沼泽上空看上去已经如夜一般漆黑——可究竟是幻术还是真的已经到了晚上?谁也不知道。
                  “你还好吗?”水牛正在一边大口吐着泥浆,萧然要好些,却也已经精疲力竭。
                  “死、死不了!”水牛抹了抹嘴角,竭力喘着粗气,总算是缓过来,“从小算命的就说、说我命硬,嘿、嘿…咳咳。”
                  “…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萧然无奈。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水牛忽然指向前方,眼睛发亮,“那是一艘船吗?”
                  萧然顺着手指看过去——前方还是那片熟悉的沼泽,可沼泽上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通体漆黑的船。此刻黑船正静静停泊在泥浆上,仿佛等待着什么一般。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我命硬,怎么着?这下死不了了吧!”水牛大笑,“我们可以乘着这艘船离开了!”
                  萧然却笑不出来,他再次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那艘离两人不远的黑船,忽然轻声道:“不,这不是船。”
                  “兄弟,我的眼睛可不瞎,这不是船是什么?”水牛心中一紧。
                  “真不是船”,萧然摇摇头,看着“黑船”上系着的一些飘带,缓缓道:“这只是一根羽毛。”
                  “羽毛?!”水牛结巴道:“你你你可别吓我,什么鸟有这么大的羽毛?小山那么大的鸟么?”
                  “看到那些飘带了么?那些就是根端的白色绒毛。因为羽毛很轻,面积又很大,所以才能飘在沼泽上而不沉。”
                  “什么?难道你听过这种怪物?”
                  “来蛮州以前的事了,那时为了做好准备,查阅了很多资料”,萧然说,“早该想到的,蛮荒异兽——唤夜。


                  37楼2020-05-14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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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份~话说,有人记得“唤夜”这个妖怪么


                    42楼2020-05-15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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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没得时间更


                      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20-05-15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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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姑娘!”萧然一喜回头,却见紫萱正托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错银盘螭香炉走来。香炉中冒出白烟,也不知燃着什么,一接触到空气就马上散开,速度竟是比寻常的香快了三倍不止。
                        他急忙迎上前去,将水牛从背上解下,小心靠在树边放好,回答道:“至少是伤到了耳膜——我不能确定,也不敢随便乱动。萱姑娘你快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伤势严重吗?”
                        紫萱点点头,将香炉递给萧然,一面拨开水牛脸上的污泥和血渍,一面问:“怎么伤的?”
                        “是唤夜,我们在黑沼中碰到了唤夜。它把我们困在幻境中,化身成巨鸟,震裂了水牛的耳膜。”
                        “什么?你们竟碰到了它!”紫萱吃了一惊:“婆婆说过,唤夜是千年前诞生在黑暗中的族群。它们无形无像,却又可以化生万物,以人心的五毒为食——”
                        “人心的五毒…?”萧然眉梢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
                        “在佛教里被称作‘五毒心’,分别是贪、嗔、痴、慢、疑”,紫萱说:“这五种心是造业的根源,就像毒药一样,会妨碍人的修行,但同时也是唤夜梦寐以求的美食。为了这个,它们以戏弄人心为乐,蛊惑大众,祸乱朝堂,上至天子下到庶民,整个人界全都被搅得天翻地覆,战乱频繁灾祸迭起,唤夜的实力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而这样的动乱,一直持续了五百多年。”
                        “五百多年…就是汉末之后的那一段历史吗?”
                        “是的”,紫萱点头,纯金面纱后的表情有些悲悯,“天下分久必合,如果不是有唤夜从中作梗,又怎会持续那么久的动乱?”
                        “五百多年…”,萧然再次重复,语气中也有些叹息。他看了一眼方才死去的唤夜的尸体,眸子里有某种神情一闪而过,忽然道:“可姑娘方才也说了,唤夜以‘五毒心’为食,如果不是心中自生恶念,恐怕它也并没有可趁之机吧?”
                        紫萱有些惊讶,手指顿了顿,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头去看他。女孩的眼睛清浅明亮,骤然投过来,仿佛一汪清泉似的,柔柔地流过心间。
                        “怎、怎么了吗?”萧然莫名有些无措。
                        “没什么”,紫萱眨眨眼睛,微笑起来,“只是觉得你有点奇怪——我碰到好多人都是习惯于推卸责任的,只有你,倒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比起第一次见到萧然时促狭的微笑,后来交接时礼貌疏离的微笑,这一次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真真切切的,荡漾在浅褐色的眼底,有几分温柔的味道。
                        感受到了对方传达的善意,萧然也微笑起来:“这么说来,姑娘也是奇怪的紧,明明是蛮州的圣女,却对中原文化那么了解。”
                        两人相视片刻,忽的一齐笑出声来。这一笑,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不少。
                        萧然道:“那妖物…唤夜,难道五百多年从来没有人将其降服么?”
                        紫萱摇摇头:“唤夜不同于一般的妖物,因为无形无相,所以不生不灭,即使为祸多年,也无人能制服得了它们。”
                        萧然奇道:“可我刚才分明——”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紫萱说:“唤夜无形无相,不生不灭,那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而百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花姓的剑仙。那位剑仙曾在少年时机缘巧合习得屠龙之术,又…又遇到了一名女子,两人联合之下,对唤夜的首领造成重创。从那以后,唤夜逐渐销声匿迹,就是偶尔出现,也多怕人烟,只敢在夜里出没,编织幻境,蛊惑迷路的旅人。”
                        她沉吟起来:“所以,我才觉得奇怪,现在明明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午时,唤夜为什么会出现?居然还避开了我的灵觉?”
                        她检查着水牛的伤势,神情越发凝重:“不对、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唤夜!”她忽然抬头,疾声道:“你刚才说,幻境中唤夜是变大了身躯?”
                        “约摸有一座山头那么大。”萧然颔首。
                        “那沼泽呢?可是在空中叠加了一个镜像,翻转着倒扣过来?”
                        “没错”。萧然的声音也渐渐严肃起来。
                        “镜化万象,变虚为实…”紫萱喃喃:“唤夜在…逆生。”
                        “逆生?!”
                        “草海有一种虫子,叫做茕枝。大部分情况下,茕枝会像普通的动物那样,从孵化到成长到蜕皮再到老死,按照自然规律走完一生。但是有一个例外——如果茕枝在老死之前服食了茕草,它就会在寿命到达极限后再度蜕皮,变小,直至重新化作茕枝的卵——这种情况,我们称之为‘逆生’。只是茕枝所在的环境根本不利于茕草生长,所以如果不是人为,这种事情往往几十年也不会发生一次。”
                        “难怪近段日子以来鬼神山不止一次发生异象,难怪花揪林里的妖都有被灵缚的迹象——唤夜竟然逆生了么?可是,它为什么会逆生?!”
                        她看着萧然,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自语,但很明显,她并不认为萧然会知道答案,不料,萧然却轻声开口了:
                        “…也许,是因为我呢?”
                        “你说什么?”紫萱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有听清。
                        萧然微微垂下眼睫,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道:“萱姑娘,这么问似乎有些唐突。我以前…我曾经无意中翻阅过一些典籍,那些典籍里的事情和唤夜有关,也和…蛮州有关。”
                        紫萱心中一跳,却听萧然续道:“那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原以为不过是一些疯话罢了。但今天来到黑泽,亲眼见到了唤夜,又听姑娘讲起唤夜的来历,却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苦笑一声,向紫萱揖道:“小子无礼,敢问姑娘刚才提到了一位花姓的剑仙,说他和一名女子联手重创了唤夜,请问这位女子是谁?”
                        顿了顿,又摇头:“如果实在不方便,也可以不说的。”
                        紫萱沉默片刻,叹气道:“没想到还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你说得没错,唤夜确实和蛮州有关,只是其中缘由,那位前辈并不愿提及,所以——”
                        她眼中露出一个略带抱歉的笑意。


                        44楼2020-05-16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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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然意识到自己的出格,忙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总想着自己的事情,让萱姑娘为难了”,他摸摸鼻子,开玩笑般说:“我吧,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姑娘可别放在心上。”
                          紫萱正在往水牛的伤口处小心倒上白色粉末,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还是说:“其实你不必多虑——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了解多少,但它和唤夜的逆生并无关系。只因这段过往涉及到了那名前辈的生平恨事,所以她一直不愿被人提起,而我身为后人,自当遵循,不得违逆。”
                          她说得认真,只因不得不隐瞒,可心里却不想欺骗,也不愿让对方误解。萧然却抓住了另个重点,忍不住上前一步:“后人?敢问姑娘是……?”
                          “很惊讶么?”紫萱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将药敷好,又裹上干净的纱布,这才开口,“那个人,她是我姥姥。”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哀伤,摇头间发上的银饰发出细碎的声响,“可除了这个,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能说,很抱歉。”
                          这是萧然第一次在蛮州圣女的脸上看到这样哀伤的表情,清浅又脆弱,像是凝在萱草尖的一滴露珠,将草叶压得微微弯起,又寂静跌落,落下时纤细的草叶在风中轻颤。那样的表情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说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其实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罢了。而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她也确实一派天真烂漫,和寻常的苗女并无二致——可眼前的紫萱,他说不清,却隐约觉得,这个人身上像是沉淀了千万年的时光似的,看着很近,却又很远。
                          心中像是突然被针刺了一下,萧然几乎是脱口道:“不,其实姑娘已经告诉了我很多东西,我很感激!”他微微红了脸,“要是这样还说抱歉,我可真无地自容了…”
                          紫萱歪头看着萧然红起来的脸,“噗嗤”笑出声。女孩的情绪来去很快,她跳起来绕着萧然转了两圈,拍手道:“真好玩,第一次见到男人脸红!”
                          萧然拿这种跳脱的女孩一向没办法,只能无奈叹气,嘴角却渐渐露出笑容。紫萱绕了两圈,在他面前停下来,忽然正色:“好了,现在换我提问了——刚才你说唤夜的逆生和你有关,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玩笑,如果放任它成功,天下会再次陷入乱局。”
                          虽然知道有此一问,萧然却没有马上回答,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手臂上有一个印记,只是男女授受——”
                          “哪只手?”紫萱直接打断。
                          “……啊?”萧然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手上有印记,哪只手啊?”紫萱眨眨眼,重复,心里也有些好奇——她说的是官话吧?
                          “呃,左手……”萧然回答,忍不住望天。袖子忽然被挽起,他先是一惊,继而无声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倒是我迂腐了。萧然啊萧然,你怎么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半天不见紫萱做声,他低头,骤然看到自己裹满了泥巴,像是刚从池塘里刨出的莲藕一般的手,还有被鲜血污泥浸染,已经分不出颜色的袖子,渐渐笑不出来。
                          萧然:我刚才就是这样带着满身的泥巴和萱姑娘说话的?!
                          紫萱:我刚才居然就这么上手了?!
                          两人四眼看着那只手,都有片刻的无语。最后紫萱说:“你站开些”。萧然依言退后两步,却见紫萱双手掐诀,口中念道:
                          “天生万物,万物有灵;灵化五行,水火木金;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疾——”
                          随着“疾”字音起,萧然的头顶快速地凝聚了一团冰晶。紫萱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向着冰晶轻轻一挥,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冰晶在瞬间碎成了上万片细小轻薄的冰凌,这些冰凌融化在日光下,笼罩着萧然洒落,仿佛下了一场微雨。
                          “这是什么?”萧然扬起脸,赞叹地看着那些发出细碎亮光的冰凌,随着冰凌洒落,身上所有的污泥和血迹都被洗净,却一点打湿的痕迹都没有,简直像魔术一般。
                          “这是水系仙术‘雨润’,可以净衣,也可以去除不良状态。”紫萱微笑道:“你现在不妨感受一下,看看胸中的烦恶之气,是不是好了很多?”
                          萧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毛孔不舒泰,之前在黑沼中与唤夜相斗所产生的疲惫居然一扫而空,忍不住道:“果然如此!久闻五行仙术大名,却一直未曾得见,想不到如此神奇,姑娘果非凡人,多谢。”
                          他夸得格外情真意切,即使总被赞美的紫萱也有些羞赧,女孩轻咳一声,小声道:“不过是刚巧主修水系罢了。”
                          看来,就算是苗疆的小姑娘,也还是会不好意思的。萧然失笑,主动走上前挽起袖子,紫萱眼光一凝,只见萧然右手的上臂处,赫然有一个纯黑色的印记!
                          那是一对翅膀,体量极大,张牙舞爪地绕着手臂整整一圈,乍看去有些狰狞,像是一只纹在手上的臂环似的。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印记并非纹身,而是整个地烙印在皮肤上!萧然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对翅膀,纯黑的翅膀突然颤动了一下,接着整个发起红光,在手臂上快速地旋转起来!而当他挪开手指后,那翅膀上的红光就会逐渐暗淡,旋转的速度也逐渐减慢,最后则慢慢停下来。
                          “这是——”紫萱睁大了眼睛。
                          “这是唤夜之翼”,萧然收回手,放下袖子道:“姑娘刚才也感觉到了吧——这个印记里面,其实就封印了‘五毒’。”


                          46楼2020-05-18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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