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江湖某处的客栈，这天是艳阳天，吹的风是尘土风。苏奉煜眯起眼，双目更显细长，抬头瞧了瞧门檐下的牌匾——“有约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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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念道，心想这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应该没找错地方，于是开始回想有关这家客栈的信息。据说无论是富贵行商还是落魄侠客，只消付钱，就能给你匹配一间合适的住所。上到美轮美奂的阁楼庭院，下到破破烂烂的牛棚马窝，保证客人一宿宿住的心安理得。但只一点，就是本店概不把账赊。
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落脚此处，人来人往消息颇为灵通。总之，不算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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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奉煜一只脚跨进门，便觉有目光射向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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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戴着的斗笠已然褪色，衣装比起周围略显单薄，似乎是从日照炎热之地赶来；斗笠之下看不清面容，但见身姿矫健，举止利落，应是年纪不大；斜背一柄长剑，剑颈处看得出的光滑，想必持剑人是行走江湖的老手。
店小二电闪之间，便将我打量个遍。我摘下斗笠，长眉细眼，眉宇间挡不住的凌厉；鼻梁挺立，骨若刀削，唇角微扬，由于长时间未开口声音听起来略显沙哑。
“小二，来杯润嗓的茶，再把好酒好菜都招待上来。”
他似是没想到我先开口说话，更没想到我出手这么阔，自然喜笑颜开：“诶！诶！客官您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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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奉煜寻个靠窗的地方坐了，风吹过来，解了屋里的闷热。面对店里的窃窃私语，他心想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寒碜？不过此时苏奉煜的眼里满是笑意，不仅是想到一会儿自己能美餐一顿，更是思及众人想的没错——他苏奉煜身上的确没几个子儿。
不过心里却有个大算盘。

苏奉煜对着一桌嘉肴风卷残云，丝毫不顾吃相，片晌功夫，横扫了个干干净。苏奉煜饮下最后一口凉茶，手边的酒却没喝几口。其实酒只是个幌子，他本人酒量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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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见我吃完，便趁热打铁过来道：“客官可要住店？咱这儿仍余上好的房间。”
“不了，今晚不住这儿。”我头也不抬，拇指摩挲着杯口，声音润朗许多。
小二猜我接下来要结账，接着说道：“那这顿饭，总共收您二两银子！”
搁在平日，我很是乐意为如此美餐慷慨解囊，可今天不行。
“二两，倒也值…”我抬眼，将杯子放下，与桌子相碰那一刻，我似乎从小二眼中看到，刚刚放下的不是茶杯，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笑道，唇红齿白，正是少年人真诚无害的模样：“…只是，我没带那么多。”
目睹店小二的职业笑容凝固在脸上，我忍着没让自己发笑。
店小二明白我没开玩笑，但又忌讳那柄长剑，便阴沉地放狠话：“敢耍我，等我们掌柜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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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店里大部分人目光移向他这边。
盯着那小二离去的背影，苏奉煜想起此行目的。他本受人所托，来此地要一个债，只是不知债主具体藏身何地，才想借着人流处将事情闹大，好让人知道从偏远之地赶过来一个武艺不凡的少年，到时候再留意哪儿增了人手，哪儿添了防卫，尚能有迹可循。
不过另一方面，在这个地方，即便都是萍水相逢，苏奉煜却生怕有哪位壮士冒出来仗义疏财，替他消灾。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苏奉煜打一进这客栈门，便注意到了柜台后端坐的男子：相貌温和，气质文彬，不似习武之人，但能让这偌大的客栈立住脚，或颇不可测。身为客栈掌柜，必阅人无数，一会儿对峙，须得时时留意。

我没想到，这位掌柜的竟为我破了规矩。我若再无理下去，动机未免昭然，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运气是好是坏。再闻他吩咐小二给我上茶，我便知他洞察我酒量不好，眼中才多了几分赏识。
我伸开一只手，打断道：“不必了，掌柜如此热肠，在下十分佩服，这顿饭必定不会白吃，改日我双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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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苏奉煜迈开了步子，经过那掌柜的身旁，两人都颔首致意。苏奉煜心想，这种人最好不要得罪，因为日后必有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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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确实在晋城激起点水花儿。
不过传的却是云来客栈老板陆归云对我这个无名某如何慷慨，这样一来，陆老板名声在外，客栈的生意更胜从前。我吃着面条，听旁桌人如是说道，心想可谓是一举两得。我放下银钱，起身往云来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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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苏奉煜一身白衣不染，剪裁合身，便见人腰窄肩宽，手长腿长；墨发高束，长度及肩，随着步伐在身后飘扬。这次没有背上的剑，身姿轻捷，要不是眼中玩味，颇有些公子翩翩的意思。
小二看清了来人，把话到嘴边的“欢迎”憋了回去，许是今日他看起来不那么逼人，转口道：“你小子还敢来这，饭点已过，不招呼人。”
苏奉煜摊开手中一锭银子，价值五两，眼见那店小二扑上来，登时从怀中取出个绿豆般大小的银子，搪塞了过去。
“在下苏奉煜，转告你们掌柜，那日我说双倍奉还，请陆老板当面收下。”

闻声，我看向来人，笑容不深却不失真诚，或许不如我想象中的复杂？不过作掌柜的热情，便带动客人愉悦起来，我扬了扬眉，果然做生意还要讲究个和乐生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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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好。”苏奉煜迎过去，朗声道：“昨日赶上不济，今天凑齐了钱，赶忙来还。”
苏奉煜颇恭敬地拿出银两，“这里是五两，多出的那一两，我想向您打听点儿消息。”他开门见山，等着陆归云回应。

“多谢。”我接过茶水，小酌一口，甘醇清冽。
“不知近一年来有没有举家乔迁过来的大户？当然，排场不是那么铺张的。”言外之意，就是那些偷偷摸摸暗中搬来的。
其实这种问题想必是难不倒他，若我有耐心，多多走街串巷，还是能摸着差不多的踪迹；只是我想真正想问的，还在后头，问这个只是给自己省事儿罢了。

见陆掌柜如此坦诚，苏奉煜这才实在信任他的为人。
“您先请坐。实不相瞒，旬日前在江南，有人委托我来这儿寻个人。那人通身罩着黑纱，说话声音尖尖细细的，一开始时，我还疑心是个太监，恐及牵扯到宫里的事儿，就给回绝了。”说着，弯曲指节敲敲桌子。
“对方这才告诉我她只负责传个话，让我放心接手；我问她有关目标的具体信息，她竟不愿过多透露。我还纳闷既是要我寻人还替那人打什么掩护？可来人给的定金实在不菲，配得上此事的难度，于是乎我姑且一试。”
苏奉煜不是轻率的人，那晚他问过女子为什么会找上他——
“小哥只身游走江湖，来去很是无拘束，做事也自然方便。”
苏奉煜险些将话听成了“后事也自然方便”，不管对方有没有这个意思，他现在倒觉得这事儿非接手不可，还真是越危险越刺激。
正在苏奉煜胡思时，女子幽幽将话道出了口：“见到了面，你只问那姓顾的，取还是不取！”
思及至此，苏奉煜一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手掌上，对陆归云说道：“对，我要找的人姓顾！”

没多时，苏奉煜被陆归云拉上了船。他立在船头，看见位于河中心处陆归云口中那位晋城第一族顾氏家主的船，真是雕梁画栋，贵气逼人。隔着老远听见舫中弦律，颇为悦耳，再离近些，依稀辨得窗内舞娘曼妙身姿，人影交错中，一人正襟端坐，颇为出众，想必正是那家主。苏奉煜回身看了看对面悠闲饮茶的陆归云，想起他所说的“顾离韩陆”，意识到他也在四大家族中，所以此次不请自来也不算太贸然吧。

与龟龟约戏我的部分。202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