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的“农民”为主角的小品,不可避免逐渐显得沉重起来,以往的清新逐渐褪去。从表现手法来看,除了保留了那反映农民怯懦的“经典一摔”,赵本山已经逐渐抛弃了他在二人转中丰富的搞笑手段,开始主要依赖语言。在北方官话为主导的普通话中,东北话恰在“能听懂”与“听不懂”之间。赵本山依靠这种优势成批量地制造“歪歪话”,利用类似“瞎么杵子去南极根本找不着北;脑血栓练下叉根本批不开腿;大妈猴穿旗袍根本看不出美;你让潘长江去吻郑海霞——根本够不着嘴”“秋波是啥玩意儿,秋波就是秋天的菠菜”这样的语言不断地自嘲以博得观众的笑声。
“农民”形象的不断沉重,意味着春节晚会在意识到赵本山巨大的影响力之后,开始将更多的意识形态传播的功能加在了他身上。而沉重背后的激烈斗争,更可能意味着在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农民已经逐渐开始感觉到城乡二元制给他们带来的危害。在此情况之下,媒介作为意识形态的性质陡然间加强了。一方面,央视明确加强了传播内容的控制:把农民从服装到语言到活动范围加以非常明确的限制。另一方面,央视又在努力地美化现实,要把农民打扮成为有理想有文化的体制内新农民,要把农村打扮成清官当政的农村以掩盖基本矛盾。争夺文化霸权以维护社会稳定的意味十分明显。这一切都在限制着赵本山制造文本的手段。
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所谓的“市民社会”自然也有所形成,对于传播控制者(也即国家)的“编码”的“解码”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和控制者一致了。毕竟,“文化霸权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是以市民社会的"同意"为前提的而并不是一种统治和支配关系。”【11】“农民”形象的不断摇摆,可以看成是文本编码者和解码者之间不断博弈的结果——控制者本想表现农民觉悟的提高,农村有一批清官出现,观众却有可能作相反的解读,在《拜年》中对于高秀敏夸赞乡长“今天上银行,明天跑科委,操碎了心磨破了嘴身板差点儿没累毁”观众们没有什么反映,赵本山的一句“还给寡妇挑过水”却引来哄堂大笑。在笑声中人们多少消解了一些这一年来对现实的不满。然而,对于这种具有批判意义的想法,在传播第三人效应的影响下,控制者是要尽力将其扼杀的。
另一方面,中国的社会分层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城市小市民、农民、知识分子等等各阶层也开始在框架内对“农民”这个文本作不同的解码与欣赏了。在这一阶段,农民有可能可以从赵本山的小品中看到了自己的生活,他们对小品中反映出来的问题有切身的体会,对小品中农民训斥和嘲弄城里人有一定的自豪感,更加深了对赵本山“农民”代言人的认同。小市民和知识分子却逐渐开始热衷于欣赏赵本山“自嘲”的喜剧,借以获得感觉自己更高明的快感,同时欣赏着东北话带来的笑料,很难说他们对于小品中的生活有多么深刻的体会,笔者不幸,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