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江宁府长大，但家里几代生意往来，在京城好友不多，却有些，一应是商贾或官家少爷。这天约了仨爷们逛鸟市斗鸟，赢了点小钱，心情大好，互相推搡了几把，因这仨都还家里有事，就闹哄哄地散了）
（隔壁铺子挑了只樱桃小嘴的银白文鸟，高价钱买了，提着笼子打道回府，迎面走来个人，眼熟，正是上回茶楼那妮子。今日心情好得很，把笼子转手递给身后李贵，摸了摸鼻子，挑眉笑道）还能在这见着你？
姑娘的算学不会是在这里指挥鸟儿雀子抬脚学来的吧？

（应邀往白禅诗会去，借由头与谷沃贺同饮一番，待晌午将至才离席归去。闹市长街车马缓行，挑帘朝外望，透过窗户能看见窗外的云卷云舒。不稍片刻，那些云就堆积了起来，把阳光遮住了大半，似是将有落雨势头。然我偏爱这样天气，便说着下车自走一段。）
（嬷嬷拗不过我，就吩咐两名小婢随侍，自个儿到街口去等。行人往来匆忙，倒也没人注意到我这样个小人物，忽听有人声在面前响起，怔愣一瞬，抬头看见个熟悉的人。）
是你——（话说到一半就被堵在喉咙口里，早该想到不能与他搭腔，他说话，惯是不大好听的。没好气地一撇嘴，又扯起笑容，反唇相讥。）指挥鸟儿雀子抬脚哪里好玩，若我有这等本事，还不如教会他们开口，将来再碰到闲事，也由着他们替我比上一比，指不定还能赢。
（一顿声，又道。）这里姑娘多，我姓曹，下回带个姓叫吧。

【笼子递给李贵，那鸟还在笼里叽叽喳喳地上下蹦跶，笼中之物，颇有讨人喜欢的精神头，掸了掸手，挪开目光】是我，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难得来鸟市玩，没想到碰着你
【原本无意讥讽她，想她姑娘家脾气解错了意思，自然不愿意与她打嘴仗。今天心情好，脸色更比上次好多，没必要次次冷面见人】
【自然知道她意有所指是何事，干脆说了个玩笑】人分三六九等，鸟也分。听指挥、会会抬脚的鸟雀是聪明的活物，若要让这些畜生们开口，技法之上，还得要极顶聪明的鸟，我一想，只能是顶呱呱伶俐的八哥，只是这鸟浑身鸦黑，姑娘小姐们喜欢得还真不多【又问了句】怎么？曹姑娘喜欢

初见公子，穿得江宁织锦盘衫，今儿是苏绣的缎面，针脚出自京城绣坊，当真是富贵之人——京城公子大多爱养鸟遛狗斗蛐蛐儿，不晓得公子学会了几样？
（隔了半个人身的距离，撇开头冲他吐舌头。也不管他瞧不瞧得见，就是瞧见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他又能耐我何呢？实则平素冠公主府的名，持派端庄雅正，从不敢当街与人无礼，也不晓得到底是何故，明明并非真的厌极，偏就要言语上争个高低。）
（身旁还有雀鸣鸟啼，像极楼子里咿咿呀呀唱曲儿的，杂乱无章，却又让人听个有趣儿。这片儿，檀木雕花的笼居多，仔细打量，却被其中一只锁在竹笼里的白羽黑嘴的雀儿吸引了目光。旁的有人问，也没仔细看是谁，就顺口说了句。）这个竹笼里的和其他鸟儿不大一样，灵气，我瞧着欢喜。
（罢了抬头才察觉问话的不是旁人，就是那位曹公子，皱了皱鼻子。原不想告诉他什么，竟被他诓骗着说了出来。这回索性不避讳，直冲他做了个鬼脸。）

【瞧着她说话，张口又是讽我，只觉得这曹姑娘大约以为和我上回结下梁子，处处带点女人家话里的针刺，再正好看见她吐了吐舌头，果然还是个小孩子的脾气，真有点意思】京城公子养鸟斗蛐蛐，江南商贾也不过如此，花钱找消遣而已
【话锋一转，正好下午没事，觉得她有趣，干脆逗她一逗，扬眉】京城女子玩什么？江南女子又做什么消遣？曹姑娘有什么见解
【她没答自己前面那句八哥的笑话，反而目光转向一只竹笼中消瘦的笼中鸟，也凑近了瞧了瞧旁边铺子里挂着的白羽黑嘴的鸟，双层鸟架上下跳来跳去，拿竹签逗了一番，再道】这鸟的确长得不错
【看了眼李贵，他自然已经去递了银两，见老板用竹杆子把挂着鸟笼取了下来，亲手递给面前这位曹姑娘】鸟和人一样，看眼缘。既然喜欢，干脆带回去养了玩。别的鸟都在檀木笼里，唯独这只在竹笼里，就是它脾性不大一样，便是老板小瞧它。可惜的确长得清瘦了些，你带回去，也许养得好，将来是只好鸟

好像也对哦——（天下乌鸦一般黑，京畿和江南又有什么区别，遭他这般说罢，好似也没那么计较，接过那个鸟笼子，用竹签挑着逗鸟儿叫，还不忘与他搭着闲话。）京城的姑娘，大约就是投壶捶丸玩得多，偶尔去跑跑马。自然也有些不擅骑射的，爱走诗会，饮两杯小酒，说几句酸诗，我是不大喜欢这种场合的。
至于江南姑娘我不晓得，只听说水乡小镇，有水性好的姑娘爱采莲蓬。（说到此处抿了唇，似乎思索，半晌才接口。）哦对，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是这么说的吧？
（鸟笼里的雀儿上下跳着脚叫，像极了受惊的猫儿，弓起背来呲牙咧嘴，我瞧着有意思，又逗了逗才想起正事儿，转头苦着脸与他说。）这东西你送我也没用，我不会养，也不爱去伺候这小东西。瞧，它多金贵呢，这不吃，那不喝的，挑剔的很。早年额涅院儿里也养了只银羽，后来没两日便断了气儿，就是因为不吃东西。

我？倒也不挑——什么地方好吃的多，我便喜欢什么地方。（自幼做得老饕，贪恋天下诸般美食，更有甚者愿亲自烹调，只不过据他人所言，除却酿制的那些蜜露，亦或者甜食点心外，其余所做都不堪入口。）
那江南的小街姑娘做什么？（话本典籍，多写到江南女子多情旖旎，一二句吴侬软语就能勾得人心神荡漾。就连大清开国，也多亏李自成将艳冠秦淮的陈圆圆抢到身侧，才造就吴三桂开城迎君的场景——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思及此竟是忍俊不禁，偏调侃了句。）莫不是也要学着弹两曲儿琵琶供人欣赏？
（关于这小活物，他说的半点儿不在意，好似这东西的生命跟他没有关系，被他这一说，鼓起了腮帮子，既他不上心，我养还不成么——？）下回待我将它驯好了，就去寻你的鸟儿打擂台，若是它较你的赢了过，那才最好呢。（说着顺手指了指他小厮手里提溜的鸟笼。）

【倒是没料到曹家姑娘竟说出这话，侧着身子望她，她说起这话，倒颇为可爱，对这话笑了一笑】哈哈，原来你也是个饕餮食客，我也爱吃，要你去江南，好吃的也许更多，你得开心。京城的东西口味重，做得粗了些，吃得总不爽利
【逗了会鸟就没劲了，把竹签重新隔回台上。呵呵一笑，笑着回她】哎，你说的没错，这江南姑娘还真就会抚琵琶唱曲儿，倒也不为讨人喜欢，大概就自个儿有意思呗。也有些爱绣花的，琴棋书画，江南姑娘家家，我父亲家里那些女人也就这些个玩意儿
嗐，曹姑娘得胜负心倒很重，赢了一会还不够？【摸了摸眉毛，再笑着看她】胜负心太强之人，得失心也太强，你是女人家也罢，大概家里人都依着你。曹姑娘要是男人，这么要强，受挫的地方得多着了

我额涅从不让我出远门，最远也不过随兄长到过太原而已。（想起额涅耳提面命，说京外凶险，就觉得是无稽之谈，到底如何凶险我也从未见过，只晓得是有人牙子拐人去卖。可虽然无人陪，到底还是带了护卫，谁敢当街打我主意呢？）
你父亲家里？难道不是你的家？（皱着眉头瞧了他眼，不晓得他话中的意思。额涅与阿爹恩爱，在我眼里，夫妻应当是如此。我当然也听过话本子里有宅院内勾心斗角的故事，但我从未见过——）那些人，不应该是你的娘亲么？
（鼓了会儿腮帮子，见他背后走来一人，那是内宅的护卫，额涅跟前常见的。应当是额涅见我许久未归，派他过来找我呢，我转头与这位曹公子说。）赢你嘛，自然是不够的——不过你比京中那些花瓶架子可是强的许多了。

那倒可惜，天下好吃好玩处多得很，你既是个小饕餮，不能去四海各处瞧瞧，怎么算真食客？我以为满家的格格该不像我们汉人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们也有这些麻烦规矩礼数
【两人正说着话，鸟儿叫着叽喳作响，便有些没好脾气了，又听他问老曹头，呵呵一笑】哦，是我家，但我不爱打家里住，还是外头的宅子好些，我娘亲走得早，自然不是那些女人衣裳
【又听她后头一句话，觉得果真是个小丫头片子，说起话来倒是孩子气太重，干脆一笑】果然看起来年纪不大，口气大得很。方才说过，胜负心太重不好，我从小不爱和别人比，不和曹姑娘得失心这么重。【这样说话间，已过了三刻，脾气也磨没了，掸了掸袖子，拱手一笑】曹某告辞
【抖开折扇，带着李贵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