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沼飞白鹿吧 关注:24贴子:359
  • 3回复贴,共1


1楼2020-05-23 23:10回复
    撒述死在一个秋天。
    我们一人一马,伏卧在黄绿枯槁的哀草上,它的鼻梁依旧挺直,水滴状的胎记印在中间,两旁是湿润多情的眼睛。它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马——这描述对长者来说不算恰当,它也的的确确年长于我。当秋阳暖烘烘的披在身上,是打盹的好时候,撒述就枕在对面,长长久久地睡下去。
    关于这一点,跳远的草螽比我先知道。
    大地开始振荡。我坐起来看向草丘,哦,是托古思赶羊似的赶着他的奴隶,那鞭子舞在半空,像条蛇。
    “你又去宋境掳‘羊’了?”
    他们大多是羸弱的,我不知道除了当活靶以外还有什么用。
    :你要不要,喜欢哪个?
    托古思是我的兄弟,我承认,但他暂时还不需要送奴隶来表示亲近。他扬着马鞭,向我一一炫耀他的所有物,那些喘着气,却不像活着的,他们早听闻祖先是如何死在辽人的箭下,那并非战时。
    正如此时。
    我在他“要不要”以及“这一个”的催促下,发现一双追逐来的眼睛,他在角落里盯着我看。
    “就他吧。”拍拍裤子上的草,用刀划断那一截麻绳。
    我从托古思戏谑的目光中得到讯息:他问我为什么捡个羊崽子。
    几年之后,他又问我这个问题。
    “他的眼睛像撒述一样,漂亮又多情。”
    “但你不要告诉他。”


    2楼2020-05-23 23:35
    回复



      4楼2020-05-23 23:45
      回复
        草原上的“猛士”喜欢用杀戮和劫掠奠基他们勇猛与果敢。
        羊羔、马匹、行旅脚下的骆驼,密密麻麻越过草甸像蝗虫,在滚烫的太阳下蒸成一道又一道的波浪,向指定方向窜逃。地动山摇中,阿母会搂着我颤抖,我趴在她乳侧,那里有腥香的滋味——与逢节才能有的一碗羊乳很相似,我眷恋、近乎迷恋这个味道。我们篷倒在草垢中,入夜有媾/交的男女,阿母粗糙的手贴在我的耳边,那阻拦不了什么浪叫,所以她为我念“陆海波涛渐渐深,一回归梦抵千金”。
        草原上没有海,孱瘦的溪流却要哺育太多人。午后,阿母会擦干净沾污的脸,曝晒下她的眼窝深陷,与面孔上稠密的斑褐对比的是她日渐稀疏的发。她将曾白皙的脚伸进溪流,踩出晶莹的水汽,捧着我从石子路上下来,我忍住呲牙的冲动,又听她讲李青莲,兴致浓时她会用哼唱小调的语气唤我两声“玉郎”,眼神多情而迷离。
        我见过她嘶吼,在苦痛下干哑到哭不出声,手指虬成粗的枝干,扎进泥土或者粗麻,我也见过她趴伏着低吻“那人”鞋尖的样子,麻木而虔诚……那些都不如她吟诗时美丽,哪怕如今的老态已不可逆转,我听说她从前的美丽是震惊旁人的,所以才会遭到嫉恨。
        但耶则嘲弄我,那是我的幻想,我们都是牲/畜,甚至不如那些牛羊马健壮,只能口吐人言罢了,但好在有贵族就爱这样的牲/畜,千百年来与前人游一样的牧又有何种滋味?
        我们并侧奔跑,跑的慢的人就会尝到“龙筋”的滋味,在空气中猎猎一声响后,麻衣与皮肤应声破裂,从新的开口下留下浓稠的汁液,和脏污的汗水一起倒灌脚下的草与泥,大地负责默不作声的阅览这一切,我们负责自生自灭。
        直到我看见另一个人,他和一匹老死的牲/畜睡在一起。
        他有锋利的短刀,本可以轻易割裂我的喉管。
        在我犹疑是否要跪下亲热亲吻他足尖时,我好像听到了阿母的诗句,那些瑰唐、新宋的梵音重叠住新朗的苍穹,远方草原姑娘在唱思念爱人的歌谣。
        我在贫血、中暑中头晕目眩。


        IP属地:重庆5楼2020-05-27 17:1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