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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八景|卢沟晓月]---京城众人游玩之处
完整地看一次日出/日落
一起来看日落叭！

（高门筵席请不动额娘，往日惯常守着一方静室的人儿，却能雷打不动，每月十五不辞辛苦，陟遐至京郊，觅一处好地界放生。此处离京城足有半日行程，一日间来往未免仓促，故而与附近道观借宿，暂留一夜。）
（我耐不得成夜的诵经祈福，携一块薄毡，纵马至永定河岸。马是观里的老马，不怕生，也不畏主，饶是如何扬鞭也只肯走自个儿的步调，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半点也急不来。好在我并不着急，甚至脑子里能冒出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若此时我麻屣鹑衣，住的是蓬牖茅椽，怀里抱的不是软垫而是宝刀一把，便像极了江湖上习武成痴的侠客？）
（端的是一副老神在在，行至卢沟桥边，铺展薄毡，席地而坐，近处涧水如练，远处西山似黛，不贪一轮霜蟾，只待金乌坠地，观落日余晖。）

（我於山坳中跋涉，拐出山壑，夕阳一道辉彩一道阴翳落照，飞鸟倦。）
（拎着两株长势喜人的兰草，自古木扶疏中悄然来，途径卢沟。半面金乌沉沦於西山巍峨魁梧的身躯，余下半面灼眼的光芒，洒落水滩——但见波光粼粼，碎金跃跃，河畔的芦苇摇曳生姿。我尝於文人书画笔墨间阅览的诗情画意，刻下寸寸铺展。）
（信手掷下兰草，抻腰弥望，卢沟晓月的盛名遐迩皆知，而今仲秋，只需霜华夤夜便能见美景抒闲情。可惜我此行形单影只，不好逗留，不然小住三五日也未尝不可。席地而坐，不拘礼数，如临水照影，人面倒影桥下水上，并有夕阳余晖。）
（偏靥处，见丽姝同坐，比我更添薄毡，兀自回神捧双颐感慨）怎就未带个丫鬟呢？

（往昔西宁好似难以界定黄昏，漫长的白昼之后，赤乌偃旗息鼓得不着痕迹，留下漫天闪耀的星子。而京城的天到了傍晚是毛絮絮的白，雾色与薄稠不一的霞红交织，极远处的红日沉在西山之间，永定河的波光映到天上去。）
（我借着倒影数卢沟桥的七十七个孔，直到被一个妙曼倒影乱了心神，侧首瞧她，略微迟疑，问一句。）一块坐么？（眸光移向此处参差不齐的杂草，为她，也为我找一个缘由。）野草葳蕤，或许扎人———唔，弄脏裙裾也不好。
（声音轻轻，未扰乱一池霞光。）

（素掌擦着野草尖叶拂过，掌心酥酥痒痒，噙笑欲婉言谢辞其好意，终是思忖之后颔首欣然应允。撑地起身掸衣，携着兰草，与之同坐，彼此不必照本宣科似的互问名姓，反而装作相熟的旧友，我亦问）怎不回家？（而后远眺满江波光）景致真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文人墨客感慨的说辞文雅，传情达意的功夫了得。）
我去了一趟山里，泥屑早已污脏了裙琚，只怕还要污脏姑娘的毡毯。（目光下睇，果见裙琚边缘的泥垢，糊住木兰花绣纹。侧首凝望她，捻起兰草道）只为它。

（我背过摩诘的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往来凉州之时，未尝没有为此而驻足，于戈壁滩上体味“圆”与“直”的传神来。可我仍最挂念西宁天际，看不看得真切似乎不大重要，心底里认定了，是最好的风景。）
（月是故乡明。）
（霞光璀错，氤氲漫天与洇水悠悠，答她。）因为——景致真好。（决计不让繁文缛节扰此间美景，于是相谈之间意外熟稔，目光在远处留恋。）山辽水阔，京城里没有这样好的落日。
（凡兴起所行之事，大抵总能令人满意，此刻放生、诵经、求善缘的琐事撇开，格外恣意轻松，眄一眼泥印盖住的木兰花，轻轻笑道。）无妨，未攀过京城的山，只当是从此间管中窥豹。（又瞧那颗兰草。）好一番辛苦——深山里的花，遇见有缘人。
（近来分外思乡，不着边的话又往西宁跑。）我家乡的花却不常这样幸运，往往开在河滩边，叫人们踏青踩在其上，或随手割去喂了牛羊。

（响水滩涂有白鹭结群，雪白而纤细的身姿顾盼，自成落日余晖中最天然的图景。我尝闻世人盛赞崔白《秋蒲蓉宾图》妙绝，念兹在兹，希冀有朝一日得以亲睹风采，可惜——只有化湖中依偎成双的鸳鸯，以及河滩边的白鹭，聊供瞎想传世的妙笔。）
是啊，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只是在此看来，别有一番韵味。
（是涤除了京城的富庶尊荣，洗练褪尽铅华的风光，散尽汲汲於功名利禄的心思。扬手随意比划，水中倒影附和，清风徐来水波潋滟）京中难寻我这样放诞无礼的人，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偏向深山行。（他们喋喋不休，指责不已，我愈是狂悖。）
是甚麽花？（我是听出她的口音不像顺天府人士，由此探问明细，三言两语之间，落日没下大半）嗳呀，怎就落得这般快呢。（蹙眉感慨，蜷起腿支在河堤。）

多有趣。（若非留恋那抹晚霞，当下少不得往薄毡上一躺，天为被 ，地作床，晚风拂过面庞，享尽京畿难得的一个秋。眼眸微眯，对向那渐以消颓，不复咄咄逼***光。）京城里乖觉的格格足够多了，举止妥当，谈吐相似。
（附一声叹惋。）原来妙人儿也要在山里寻。
（陇中尽是顶巧妙的地界，西宁府有巑岏、有雪原，亦有蘅皋。年少时未尝因奇险逡巡，人小鬼大，打着修行名义，拎着莫可奈何的哥哥，也曾看过林深寂无人的繁花。）什么花儿都有，最常见的是格桑梅朵。兰草亦很多，同草沾亲带故，又多是地生矮类，最容易挨镰刀。
（暮色四合，懒懒撑了撑腰，接了一句。）好景不常在。此处妥帖，若是不足饱眼福，还能赏一轮卢沟晓月。

正是因为多，才各自卯足劲头，必要分个高低才好。
（各自炫耀、攀比，诸如家世、诸如胭脂水粉裙钗翠环、诸如姻缘、抑或子嗣。单腿晃悠悠舒惬，对涌来脑中的旧事避之不及，掩面呵欠——蓦然抬头，月上东山。卢沟晓月，应看明月清霜辉映，我们却为落日驻足，因缘际会，真乃人间妙事。）
这名讳听着生疏得很，我分不清究竟是东南西北哪处的风物。（落日已彻底消弭，余晖已不能辉亮天穹）想来唯有金乌和婵娟，不论天南海北，古往今来都相似，周而复始。（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很好，只是不适合今夜的卢沟。）
看来姑娘不打算连夜赶路回城，（我便慢等一轮明月照亮流水）我在镇上小住，也不回去。

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京中皇亲贵胄纷繁，世家子弟亦不计其数，我非其中人，偶在筵席中略略窥见，饶有兴致，当一回看客。两节藕臂支着小人儿，到底有些乏了，把肘节一跨，半卧在毡上，仰面看渐暗的天色，与点点的星，太息一声。）何必。好在躲懒的法门有很多——
（不欲在此多言，答她下句。）在陇中，于此处相去千里，有广袤青原、绵延雪山。往北一点，便是“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凉州。
（月亮还没挂上天际，闲闲续下句。）美景不给急性子的人。我要远些，借宿在山里的道观，那地儿好偏僻，晚上总有不知名的鸟在叫。

说得是——（斜睨去娇娥慵懒又舒惬的眉眼半面，於四合的夜幕中，看见京城之外、京畿之内，彼时相斥又水乳交融的直率天真。凉州，除却诗文中的只言片语，的确不知其貌其形何如，深想时，只觉是连年兵戈战乱的边塞要冲，烽火连片。）
我也不是京中人。我的祖籍在蜀地天府，但我自幼在京城长大，也不清楚蜀地是甚麽模样风情。（本欲依葫芦画瓢，学着她的姿势赏月观星，奈何主客有别，只好作罢。对着时隐时现的星辰，暗自许下荒唐的心愿——明月正於水波中，谴责我的贪婪。）
你不害怕麽？（有些惊诧，两人就此笑谈，从眼下的风月到畴昔的春秋朝暮，耿耿星河欲曙天，两人携满身疲倦各自归还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