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中国工人】第二章：朋友不必拘礼
日本人对中国的电视机普及率了解多少呢？在中国，沿海城市和内地农村的收入差距十分显著，这也成为令中国政府颇为头疼的一个问题。中国有少部分令日本人感到吃惊的富裕阶层，而另一方面，大多数国民的年收入却远远低于日本人，比如说，工人月收入低于1万日元的情况非常普遍。基于这一贫富差距，或许很多日本人都认为在中国电视机是种奢侈品。
5年前即2000年的某一天，笔者与一位在当地日企工厂工作的中国职员聊天时，才算对中国的电视机普及率有了认识。
那天傍晚工作结束后，笔者与两名下属的中国人员工一起去工厂附近的市场买东西。笔者觉察到，如果来的只有日本人，店主就会把价格抬高，于是买东西时都是委托中国人一起去。走在通往市场的小路上，笔者看到一个小食堂周围聚集了很多人。走近发现人群正中摆了一台电视机，一群人正在那里看电视呢。
一头猪的价钱可买一台电视
这在中国是极为常见的场景。看到这一情景我无意识地问职员小严，她的老家是个什么情形。她的老家在农村。
“小严，在你老家也都这么看电视吗？”
“是啊。我们家客厅里有一台电视机，一到吃完晚饭周围的邻居和亲戚就都聚过来，大家一起看电视。”
“哦。那小严家很有钱啊。”
“哎？为什么这么说呢？”
听我这么一说她很吃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看，你们家都能买得起电视机，别人都跑来看，还不算很富裕吗？”
笔者想起了当年日本流行“街头电视”的时代。大家围着观看职业角力选手“力道山”以“空手切”大战美国选手。当然，那时并不知道现场直播。笔者是在那个时代过去很久以后，通过介绍战后日本的电视片才了解到的。当时，日本的一般家庭买不起高价的电视机，所以摆在有钱人家里或商店门口的电视机经常是围着一大群人。
听了我的话，小严越发吃惊了。
“你开玩笑吧？现在谁家还没有台电视机啊！”
“哎！真的吗？可是电视机不是很贵吗？”
“几年前确实挺贵的，不过现在几百块钱就能买到哦。这点钱只需要卖一头猪就够了。”
一头猪变成一台电视，笔者以前确实很难想象出来，但这使我对中国的电视机普及率之高有了深刻的了解。中国现在的电视机普及率（除特别偏远的地区以外）已经超过了95%。
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有电视机。那么，为什么中国人还要特意聚到一个地方看电视呢？
实际上，中国人并非是仅仅为了看电视才聚到一起。电视机可以说是聚会场所的标志。大家聚到一块，相互交换信息才是真正的目的。小严告诉我，晚饭后和邻居及亲戚们聊天多半是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已经成为中国人交流信息的一种手段。
作为聚会地点的这户人家，也不会有人觉得别人都到自己家来是一种“麻烦”。中国人近邻之间结成的这种深厚的人际关系，在日本人眼里很是奇妙。在日本，比如说到向邻居家送巡回板报时，一般也就是在门口将其转交，寒暄两句就回去了。除非关系很要好，或有要紧事儿，或特别喜欢聊天，一般不会待很长时间。
不过，在中国要是这么做，别人就会认为“为什么不留客人坐一会呢？真是没有礼貌”。这种情况下，作为一般的礼仪，中国人都会一边说“进来喝杯茶吧”，一边将客人请进客厅坐下闲聊一会儿。因此，中国的住宅一般都将客厅设计在进门的位置。
不过，中国人的这种人际关系和礼仪方式在使用固定电话时却叫人为难。与电视机不同，中国的固定电话普及率还很低。这里反映了中国社会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截止到2005年2月，在中国每100人中拥有24.9部固定电话和25.9部手机。不过，根据地区不同，电话数量存在差别，农村地区每100人拥有的固定电话仅为14.6部，在全国平均数的6成以下。
在中国固定电话的价格仅为几十块钱。座机费和通话费也很便宜，甚至还有免收座机费的固定电话服务。尽管如此，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中国固定电话并不普及，这是为什么呢？刚才说的小严家也没有固定电话。可是电话便宜到卖一头猪都不知道能买多少部的程度。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便问小严这是为什么，她告诉了我以下的原因。
为固定电话上锁的原因
小严家以前也装了固定电话。左邻右舍听说后便整天跑到小严家打电话。还有人跟去城里打工的孩子打起长途来没个完。结果小严家的电话费“暴涨”，电信局送来了几百块钱的缴费单。这倒还好说，最后居然发展到小严家没人时也有人跑来打电话。
小严的爸爸感到实在无法忍受，就用一个箱子把电话锁起来，让他们没法再按电话键盘。可是，邻居们还是用细棒从为取出听筒留出的缝儿里插进去拨号打电话。
就这样，无法承受高额电话费负担的小严家最终撤了电话。中国的固定电话有很多带锁的机型，大概与中国的这一国情有关系吧。
在中国，近邻之间的关系无论从物理上还是从精神上都很亲近，因此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打固定电话的时候，花钱是看不见的。因此，借用电话的人会以为不是什么大钱而轻松使用。另一方面，往外借的人虽然知道实际上费用并不少，但又怕话说多了被人家说成“小气”，拒绝的话实在难以出口。
虽然不同地区多少会有些差异，但在这种农村社会里长大的中国工人，进入“他人的领域”往往若无其事。日本人也许认为是很失礼的事情，但当作为部下的中国工人进入自己的领域时，当作自己已被接纳为“朋友邻人”的证据来看可能会更好一些。（特约撰稿人：远藤 健治）
日本人对中国的电视机普及率了解多少呢？在中国，沿海城市和内地农村的收入差距十分显著，这也成为令中国政府颇为头疼的一个问题。中国有少部分令日本人感到吃惊的富裕阶层，而另一方面，大多数国民的年收入却远远低于日本人，比如说，工人月收入低于1万日元的情况非常普遍。基于这一贫富差距，或许很多日本人都认为在中国电视机是种奢侈品。
5年前即2000年的某一天，笔者与一位在当地日企工厂工作的中国职员聊天时，才算对中国的电视机普及率有了认识。
那天傍晚工作结束后，笔者与两名下属的中国人员工一起去工厂附近的市场买东西。笔者觉察到，如果来的只有日本人，店主就会把价格抬高，于是买东西时都是委托中国人一起去。走在通往市场的小路上，笔者看到一个小食堂周围聚集了很多人。走近发现人群正中摆了一台电视机，一群人正在那里看电视呢。
一头猪的价钱可买一台电视
这在中国是极为常见的场景。看到这一情景我无意识地问职员小严，她的老家是个什么情形。她的老家在农村。
“小严，在你老家也都这么看电视吗？”
“是啊。我们家客厅里有一台电视机，一到吃完晚饭周围的邻居和亲戚就都聚过来，大家一起看电视。”
“哦。那小严家很有钱啊。”
“哎？为什么这么说呢？”
听我这么一说她很吃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看，你们家都能买得起电视机，别人都跑来看，还不算很富裕吗？”
笔者想起了当年日本流行“街头电视”的时代。大家围着观看职业角力选手“力道山”以“空手切”大战美国选手。当然，那时并不知道现场直播。笔者是在那个时代过去很久以后，通过介绍战后日本的电视片才了解到的。当时，日本的一般家庭买不起高价的电视机，所以摆在有钱人家里或商店门口的电视机经常是围着一大群人。
听了我的话，小严越发吃惊了。
“你开玩笑吧？现在谁家还没有台电视机啊！”
“哎！真的吗？可是电视机不是很贵吗？”
“几年前确实挺贵的，不过现在几百块钱就能买到哦。这点钱只需要卖一头猪就够了。”
一头猪变成一台电视，笔者以前确实很难想象出来，但这使我对中国的电视机普及率之高有了深刻的了解。中国现在的电视机普及率（除特别偏远的地区以外）已经超过了95%。
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有电视机。那么，为什么中国人还要特意聚到一个地方看电视呢？
实际上，中国人并非是仅仅为了看电视才聚到一起。电视机可以说是聚会场所的标志。大家聚到一块，相互交换信息才是真正的目的。小严告诉我，晚饭后和邻居及亲戚们聊天多半是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已经成为中国人交流信息的一种手段。
作为聚会地点的这户人家，也不会有人觉得别人都到自己家来是一种“麻烦”。中国人近邻之间结成的这种深厚的人际关系，在日本人眼里很是奇妙。在日本，比如说到向邻居家送巡回板报时，一般也就是在门口将其转交，寒暄两句就回去了。除非关系很要好，或有要紧事儿，或特别喜欢聊天，一般不会待很长时间。
不过，在中国要是这么做，别人就会认为“为什么不留客人坐一会呢？真是没有礼貌”。这种情况下，作为一般的礼仪，中国人都会一边说“进来喝杯茶吧”，一边将客人请进客厅坐下闲聊一会儿。因此，中国的住宅一般都将客厅设计在进门的位置。
不过，中国人的这种人际关系和礼仪方式在使用固定电话时却叫人为难。与电视机不同，中国的固定电话普及率还很低。这里反映了中国社会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截止到2005年2月，在中国每100人中拥有24.9部固定电话和25.9部手机。不过，根据地区不同，电话数量存在差别，农村地区每100人拥有的固定电话仅为14.6部，在全国平均数的6成以下。
在中国固定电话的价格仅为几十块钱。座机费和通话费也很便宜，甚至还有免收座机费的固定电话服务。尽管如此，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中国固定电话并不普及，这是为什么呢？刚才说的小严家也没有固定电话。可是电话便宜到卖一头猪都不知道能买多少部的程度。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便问小严这是为什么，她告诉了我以下的原因。
为固定电话上锁的原因
小严家以前也装了固定电话。左邻右舍听说后便整天跑到小严家打电话。还有人跟去城里打工的孩子打起长途来没个完。结果小严家的电话费“暴涨”，电信局送来了几百块钱的缴费单。这倒还好说，最后居然发展到小严家没人时也有人跑来打电话。
小严的爸爸感到实在无法忍受，就用一个箱子把电话锁起来，让他们没法再按电话键盘。可是，邻居们还是用细棒从为取出听筒留出的缝儿里插进去拨号打电话。
就这样，无法承受高额电话费负担的小严家最终撤了电话。中国的固定电话有很多带锁的机型，大概与中国的这一国情有关系吧。
在中国，近邻之间的关系无论从物理上还是从精神上都很亲近，因此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打固定电话的时候，花钱是看不见的。因此，借用电话的人会以为不是什么大钱而轻松使用。另一方面，往外借的人虽然知道实际上费用并不少，但又怕话说多了被人家说成“小气”，拒绝的话实在难以出口。
虽然不同地区多少会有些差异，但在这种农村社会里长大的中国工人，进入“他人的领域”往往若无其事。日本人也许认为是很失礼的事情，但当作为部下的中国工人进入自己的领域时，当作自己已被接纳为“朋友邻人”的证据来看可能会更好一些。（特约撰稿人：远藤 健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