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被人遗忘的梨园巨擘—“命运多舛”杜文林

杜文林早年曾在上海大舞台、大世界游乐场、老更新舞台、丹桂第一台、三星舞台和更新舞台等演唱，并从20岁左右开始作剧，编演了许许多多的连台本戏，并创造无数【联弹】新腔。1926年底以后，杜先生赴东北哈尔滨演出多年，颇受欢迎，1931年受邀返沪，在三星舞台（后名中国大戏院）编剧、演出。

杜文林
1936年2月9日，由杜文林编剧的连台本戏《唐僧取经》在更新舞台登台，由王虎辰、王少泉、高百岁、高雪樵、应宝莲、王蕙芸（孟鸿茂夫人）、厉慧良（时为童伶）等主演，杜文林饰猪八戒。同年底，更新舞台辞退艺人20余位，一向义薄云天并很有组织能力的杜文林，将他们收罗在一起，自组“文林社”，愤然离开更新舞台，开始在苏州、汉口等外埠跑码头，自此更新舞台版的《西游记》停演。

不幸的是，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杜文林剧团为躲避战乱，开始了边演出度日、边颠沛流亡的生活。同年8月，在武汉的戏剧界人士组成“剧业同仁战时服务团”，杜文林出任副主任，9月又成立“汉口市剧业剧人劳军公演团”，决定每逢周三举行公演，将所得戏票收入全部捐献，支援抗战，杜文林曾参加《全部三国志》、《双拾黄金》等义务戏演出。年底，杜文林剧团开赴湖南长沙演出。

杜文林《打花鼓》剧照

此后，杜文林带领绮罗香（青衣）、绮罗兰（花旦）、朱英麟（武生）、郑君麟（老生）、黄鑫樵（小生）、刘汉培（老生）、马凯寰（武生）等，从长沙到贵阳演出。因为当时逃难到贵阳的北方人不少，所以剧团在金筑大戏院贴演的《打花鼓》、《打城隍》、《打杠子》、《焚绵山》、《打銮驾》、《玉堂春》、《凤还巢》、《失空斩》、《四郎探母》、《群英会》、《长坂坡》、《挑滑车》、《伍子胥》、《徐策跑城》等，都能得到观众欢喜，文林社的生意渐渐变好。
不过好景不长，日本轰炸机开始对贵阳进行轰炸，金筑戏院连同文林社全部行头被炸毁。窘迫不堪的杜文林经刘光义等人介绍，于1939年9月27日携陈佩卿（老生）、李俊麟（老生）、郑君麟、朱英麟、绮罗香、绮罗兰、马艳秋（坤老生兼老旦）、王茵（青衣）等文林社成员进驻云南，先在昆明新滇戏院尝试京剧、滇剧同台合演，不久陆续增加李鑫培等京剧演员入团，独立演出京剧，并改名“国粹剧社”。剧团不仅唱传统戏，也制作机关布景，唱连台本戏，如《飞龙传》、《西游记》、《山东马》等。

1941年初，戏院突遭日机轰炸，杜剧团又往保山大戏院演出1年。
1942年5月初，名画家徐悲鸿来昆明办抗日劳军画展，期间由李鑫培引荐，登门拜访杜文林，二人一见如故，多次往来保山观剧。不久，保山又遭日机轰炸，3位演职员连同杜文林的儿子被炸死，他忍痛带领其他人员返回昆明，于9月22日在西南大戏院登台。

杜文林《白良关》剧照

杜文林先生对于京剧界最伟大的两大贡献，一是编剧，二是作曲。他具备极为深厚的传统戏功底，他初工老生、花脸，拥有较佳的嗓音条件，宽亮打远，高低自如，尚能做到“楼上楼”，如他演唱花脸戏《捉放宿店》的曹操、《白良关》的尉迟恭等，扮相魁伟轩昂，做派肃穆严谨，嗓音洪亮悠扬，演唱舒展摇曳，极具金（少山）派特点；再如他改演丑脚后，又能直接做到在舞台上随机应变。
已故京剧耆宿宋宝罗曾对我回忆说：台上现抓哏，就是杜文林先兴起来的，当时他常跟赵如泉搭班演出，找一些当下的噱头，最得观众上座率，大红大紫。由他任主演并以此为著的唱功丑脚戏《打花鼓》、《拾黄金》，表情丰富，念白爽利，演唱有老生味，《拾金》中必学孙菊仙演唱，还有一段《滑稽取荥阳》，已被灌制成唱片发行，在【西皮慢流水】有大段令人突梯的【数板】，至今还能听到，不少爱好者都能仿学；又如在上海与梅兰芳、王凤卿合演的《算粮登殿》，他配演魏虎，说山东白，纯正、诙谐，梅兰芳称其是一绝，可见擅方言白口之一斑，以后又用到他的《山东马》剧中。

杜文林《算粮》剧照

过去的艺人基本没有文化，杜先生照样也没有文化，但是乐于学习，非常聪明，他曾进入冯子和为贫苦同行子弟开办的“春航义务学校”读书，所以将来他足以知书认字，不仅能演、能唱、能挑班，关键的是能编、能导。1920年3～9月，由先生在上海大世界乾坤大剧场编排的连台本戏《36本山东马成龙》，又名《永庆升平》，简称《山东马》。
杜文林《山东马成龙》

【九音联弹】弟兄们在酒馆把年庚来叙，论年庚我今年二十有七。须学那管鲍分金、桃园结义，从此后有福同享、有罪同当、有官同做、有马同骑呀。看相貌我成龙实不如你，待我来与你们相相面皮，贤弟你五官整齐，后来一定有贵人提。你的相貌甚是清奇，眉分八彩 三山得配，到将来有八台之位，一定有福气。听我把家乡对你们提上一提，我从前也有势力，骡马成群还有叫驴儿。我的爸爸早已死去，撇下我的妈妈是个寡居，我的妈妈得病不起，一翻白眼儿、一摇脑袋儿、一口痰“嘣儿”放了一个屁，嘣儿叭咕唧就命归西，又卖房产又卖田地，倾家败产倒了血霉。来在北京住在店里，在兴顺镖店外我救过皇帝，抱打不平我做了守备，从此走运气。
仅供参考
故事讲述清康熙年间，康熙帝突发奇想，微服私访，四霸天强抢民女，康熙出手相救，马成龙、马梦太等救驾出世，康熙封奖马成龙等守备、千总、把总各职，以后马成龙等人帮助康熙剿灭乱贼邪教的故事。杜文林的表演，可以称作“丑角的架子+花脸的功底+老生的唱口”，他自饰马成龙，操山东白，从外型到性格都赋予了人物淋漓的摹划，孙玉声评他“形容鲁莽武夫，堪称绝倒”。

杜文林脱离乾坤大剧场后，于1924年起，在春华舞台（后改名更新舞台）开始编排连台本戏《飞龙传》，直到1926年转到丹桂第一台，一共编了20本。“小三麻子”李吉来饰赵匡胤，韩金奎饰柴荣，赵君玉（后绮罗兰）饰韩素梅、串杨继业（小生），郑法祥饰老陶洪，小杨月楼饰京娘、陶三春、佘赛花，内有“五龙下凡”、“三人结拜”、“闯关东”、“闯关西”、“韩素梅引路”、“三打韩通”、“鬼赌钱”、“卖华山”、“送京娘（阳送、阴送）”、“打瓜园”、“杨继业招亲”、“三打陶三春”等多折戏。杜文林在此剧中，自饰以花脸应工的郑子明，既能把郑子明耿直、豪爽的花脸性格表现出来，又能把他憨厚、痴呆的心理体现出来，人称“举动发噱，唱表皆工”。

杜文林脸谱 江洵绘
魏虎 郑子明 曹操

后来，杜文林与弟子筱文林合演《欧阳德》，在头本怒擒恶僧中，他自饰“小方朔”欧阳德，筱文林饰“水底蛟龙”高通海，依然也是一胖一瘦，形成演员身材高矮胖瘦悬殊的强烈喜剧效果，笑料迭出，相得益彰，我们现在还能听到一段唱片录音，就是欧阳德与高通海二人，乔装改扮、进庙打探、除暴安良的内容，二人相互耍逗，唱词诙谐，广为传唱，不管谁唱《怪侠欧阳德》，必有这一大段【联弹】唱腔。
《欧阳德戏高源》
杜文林饰高源 筱文林饰欧阳德

【五音联弹】（欧阳德唱）公馆大人命传下，（高源唱）乔装改扮我把贼拿，把贼拿，（欧唱）我耍笑他。高源需要听我的话，（高接唱）有什么言语说根芽，说根芽，你嘱咐咱。（欧接唱）此番擒贼你的功劳大，功成一定要把官加，见了贼人你休害怕，被人家看破就难把贼拿。（高接唱）倘若有人来问话，我这个样的打扮是怎样回答？（欧接唱）****你真真的傻！你是个孝子，我是僧家。死了你的爹爹，病了你的妈妈，只为你母病哪，你求神去问卦呀，我带你烧香还愿，求的是那大慈大悲救命的王菩萨呀！（高接唱）累得我高源汗如雨下，（欧接唱）这一口钟坠得我的脖子是酸又麻。（高接唱）谁不知你欧阳德的本事大，小小一口钟又算得什吗！你耍我反被我来耍，你好比那驮石碑的王八，你命里头该挨压！（欧接唱）只管磕头你少说闲话，有嘴说人你不说自家！你磕头好像个癞蛤蟆样，唻吧呀噫儿呦！（夹白）我把你好有一比。（高夹白）比作什吗？（欧夹白）乌龟吃西瓜——（高夹白）此话？（欧夹白）呵呵！（接唱）滚的滚来爬的爬！噫个呀儿呦！（高接唱）事要正办你休要戏耍，（欧接唱）一路之上就免磕牙，被人看见你观之不雅，咱们二人就共和了罢！
仅供参考

杜文林《西游记》剧照

已设为精品贴

与王少亭合演的《西游记》，自饰猪八戒，创造装黑猪脸子、戴黑蓬头、袒胸露乳的猪八戒扮相，他的这副脸子是扎彩面具，涂纯黑色，上画白色纹理，细处近乎猪毛。与黄玉麟、李吉来、李人俊、韩金奎合演的《苏小妹》，他去佛印和尚，既夸张变形，又不离本质。其余由杜文林先生编排的连台本戏还有：1921年4月～1923年11月李吉来、绿牡丹（黄玉麟）主演的《16本七剑十三侠》，1922年1～4月编排的《2本七国志》以及协助周信芳编剧并排演的《12本天雨花》等，“皆节目紧凑，串插新颖，观者咸击节称赞”。

杜文林先生的另一大伟绩，就是匠心独具地创造了【联弹】唱腔，最后发展到但凡南方戏，每出必用【联弹】。关于【联弹】，有【五音联弹】、【七音联弹】、【九音联弹】之分，唯称谓出处说法不一：有说为一段唱腔由五个角色轮流演唱，故此名【五音】，后发展到七人、九人轮唱、对唱、合唱，称名【九音】；有说【五音】者，乃唇、齿、喉、牙、舌五音；又说【五音】为五色乐器者，与曲艺梅花大鼓中“五音联弹”形式同；也有说因曲调夹杂黄梅戏、评剧、河北梆子、河南坠子、滇剧音乐，故称【五音】。但不管怎样，不论单人、多人，单句、独唱、对唱、轮唱、合唱，凡以此曲调演唱者，俱称【联弹】。

筱文林 汪志奎《宋士杰》

杜文林夫人李秀英，为坤角老生兼老旦演员，名著于申江，有女李雪枋，从母舅之姓，亦业梨园，工唱旦角，解放后参加上海新中国京剧团，终落户于江苏南京。杜离沪后谓适名武生朱春庭之女、朱英麟之姐妹为妻。
因无子，乃过继朱英麟长子朱永弟为嗣，取名杜振宝，工老生，为云南京剧团主要演员，今仍健在，腹笥渊博，与笔者曾有过些许请教、交流。杜文林有义子并弟子筱文林，本名李乐山，拜师后改此艺名，初随师在沪演出，师离沪后，长期在沪及江浙一带演出，解放后参加上海市人民京剧团，1956年曾参加上海电影制片厂彩色戏曲艺术片《宋士杰》的拍摄，饰演顾读之师爷，后落户杭州京剧团，任主要丑角演员，后人现居新疆。另有一名杜小林，常在沪上演出直至解放初期，不知与杜文林是何关系，暂且存疑，敬请识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