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而始,数千年间,凉州关辖一直都是西境重地,民风彪悍,悍不畏死,如我辈小儿女,生在广袤天地之间,长在无际青原之上,自幼耳濡目染,习练骑射,骏马刀弓,不在话下。非是我自夸,满人虽然发于东北关外,可是论骁勇悍骜,凉州亦不逊后。)
(人道是,凉州大马,横行天下。马儿生来能通人性,天底下万物生灵里面,比起猫儿狗儿,我倒是更喜欢马儿多些,它们不辞寒暑艰劳,忠诚又可靠。良马不但能奔行百里,更能通人意,相处日久,非止一乘坐骑,更胜似老友。如此天灵地巧的生灵,应该在草原上自由驰骋,却被庸俗匹夫拘锢在马厩里,潦草驯饲,供人驱驰取乐,白白作践了。)
(冥冥之中,我和马儿的缘分,很早以前就结下了——彼时,我才满四岁,犹不及桌子高,见了哥哥骑马,觉得威风有趣,心里痒痒,也嚷嚷要马儿来骑。阿玛从番商处购回一匹幼马,通体殷红,四蹄浸墨,背发茂密又蓬松,站在阳光底下,可好看啦。)
(思绪飘回眼前,我打量这厩里的马匹看似敦实,实则不比凉州马健壮,就如人有外强中干一样,马儿也有三六九等的优劣之分,纵使是血统纯正,假使驯马人不曾予以精心培育,终也会沦为凡常。)
(我为马儿心伤,难忍不忿,为此诘责伙计,他一味赔笑道不是,赘言不待出口,边上却有先声夺人,杏眼流光,不无骄傲)凤翱翔于万里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
(在身后背起两只小手,迤迤然,正过身来,神采愈奕奕有光)就好比,陈墨书华章,金衣饰法相,那识马的好手,当然要有好马来配了。
(话音落后,客客气气向对方施了一礼,算是为她适才的一句好言作的酬谢,瞧了瞧配给对方的马,目光又向她面上打个转儿,最后回到伙计如释重负的脸上,便明了了。)
(当下蹙起了眉,这位格格确是雪中送炭,这份好意不假,可不是容易受下的——我向来以君子自居,岂甘做夺人所爱之事?先于伙计开口,了了几句抢白)既然开店做生意,客人登门,难免有不中意的,协脱不了,是尔无能,难道责任能推脱得了的?没这道理,该着没脸。
(复看向那位格格,抿嘴浅笑)我从外边进来,多见着男子,女子就少些,和您似的、花一般的妙人要向高阁深闺里去找,未敢问,格格您莫非也是个中好手吗?单单是这么看着您身后那匹马,肌体还算不错,嚼子少有磨损,可见其温顺。马儿都是越处越乖顺,若要换了,重新驭使,未见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