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清晨，司命照例踏进书房，看着东华一丝不苟盯着经卷的样子司命无奈的奉上清茶，随后走到凌乱的书架前开始整理。
“司命，凤九呢？”许是看得久了，东华搁下经卷问道，书架前的司命微愣，心中隐隐传来的钝痛让他眼前一黑，好在前面的是整墙的书架才没有就这么倒下，思绪回到半个时辰前。
“司命，你这次真得帮我”红衣的少女紧紧抓住面前灰衣小仙的手，眼里盈满了泪，苦苦哀求一般恳求道“我想见帝君一面”
“小殿下莫急”司命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先放手，挂上笑掩去自己疲惫的神情和苍白的脸色，答道“帝君本就在若水受了重伤，先前又替小殿下挡了雷劫，几乎神形俱散，如今正在养伤呢”
“那怎么办！”白凤九几乎着急的团团转，心里满是那人重伤的模样，自责又不知所措的心情让她忽视了司命的脸色
“小殿下放心，帝君已无大碍，请先行回去吧”司命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为寻药草耗费了太多体力，不仅散了大半法力，又用心头血作药引护了帝君一命，再加上太晨宫大大小小的事物落在他身上，他也是几乎快要撑不住继续和白凤九谈话。
“这……好吧”白凤九踌躇了会，在司命的再三保证帝君真的无碍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了去。
几乎就在白凤九离开的一瞬间，司命堪堪扶住了身边的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他靠住墙等恢复了些许力气才慢慢直起身来。
太晨宫一向冷清，自从帝君重伤后他便遣散了全部的仙娥，只为掩盖帝君几乎魂飞魄散的事实，不让四海八荒混乱。
“司命！”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司命转身，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天族三殿下——连宋
“你……！”连宋连忙跑过来扶住司命，看见他没有血色的脸心里便猜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怒上心头“你真的拿自己的……！你知不知道你散了大半修为，几乎等同于已经丢了半条命！”
“小仙……”司命抿嘴，半天才蹦出一句“小仙知道”
“知道你还去做！”连宋几乎快被这个不爱惜自己的人气炸，但看见他行走都成问题再大的怒火也消去了大半
“司命，值吗”他皱皱眉，作为司命的兄弟，他自然知道司命对帝君的情愫“你明知帝君对白凤九……”
“小仙知道”司命打断连宋的话，像是释然又像是无奈般对连宋笑了下“也算是小仙为小殿下做了件好事吧”
连宋看着司命的脸，司命明明笑着，他却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满载着的哀痛，明明这双眼曾经是他最喜欢的清澈，也正是因此他才与他做了知心之交，如今他却突然觉得，这双眼未来会满载他永远忘不了的情愫。
“司命！”等了许久未见司命回复东华已有不悦，司命慌得回神，作揖回道“回帝君，小殿下已经回了青丘。”司命低垂着头，压根不敢去看东华的眼。东华听后并未有疑，只是心中隐隐有些失落，掩饰般的换了个姿势，盯着那个平日凤九用来斟茶的茶杯出神。
司命转过身继续收拾剩下的书册，身上难受的紧，思索着等会要不要向帝君告假去休息会。
东华看着卷上颠来倒去的字十分心烦，索性放下踱出书房“随我走走”“帝君身子刚好，今日外面风大的很还是不要出去了吧。”今日天并不好，司命未曾多想直接劝道。“怎么，如今连陪我这老人家逛逛都不肯了？”东华并未停下脚步，道。
“小仙不敢。”司命自是听出了东华的不悦，作揖道，罢了，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能再陪他一会也好。
分陀利池池边小亭心情烦闷的东华不由自主掏出酒来喝，喝了几壶，侧头看了看身旁那恭谨的身影，鬼使神差地递了一壶过去“喝——”
看着递到眼前的酒司命微怔接过后却是心情复杂，半个时辰前三殿下替自己包扎的时候还曾嘱咐喝不得酒，如今这酒是喝还是不喝呢？“本君的酒喝不得吗？”看着司命迟疑的样子东华心情更加不好。
“谢帝君赐酒。”最后司命还是决定赌一把，揭开酒塞一饮而尽可是他却忘了自己压根不会喝酒
果然司命并未说错，外头风着实大的很，更何况池面本就空旷，周围更是没有一丝丝的遮挡物，只待了一会儿风便吹的衣诀翻飞，灌了许多酒的东华有些头疼便起身离开。司命见状赶忙跟上。
走着走着司命突然踉跄了一下，摇摇头感觉有点晕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前面的人。头脑昏沉的他直接脱口而出控诉道“你慢点。”
东华闻言下意识转身把他压在栏杆上。
“你谁啊，放开我！”坚硬的沧澜玉栏杆咯着司命的腰使得司命有些不舒服。
东华眯了眯眼，摇了摇手中的酒“醉了”靠得更近些“我是谁，你竟不识？”看着司命朦朦胧胧的样子东华突然起了挑逗的心思。
“我管你是谁，你离我远点，死老头子。”醉酒的司命难受的很，叫骂着。
被骂老头子的东华轻笑出声，他正愁找不到人撒气呢于是一把禁锢住他的手，交叉绑在他身后“司命，你好大的胆子啊！”
“呵！胆子？是啊，我好大的胆子，我若胆子不大，我也不会爱上不该爱上的人。”司命突然夺过东华手里的酒壶，抓起就往嘴里灌。
“东华帝君？呵...你为什么会是东华帝君？”司命摇摇晃晃的指着眼前的人。
“司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看着撒酒疯的司命东华蹙眉。

“说什么？我喜欢你啊！”司命突然把酒瓶往地上一摔，直直的朝东华扑去，倒也吓了东华一跳，顾不上摔得稀碎的酒瓶慌得伸手抱住司命。可心中却是惊骇无比。
“你喜欢我？”怔怔的问道，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竟然说喜欢自己，这是什么概念？东华不知道，可却没有一丝丝的厌恶？
“我喜欢你啊，可是你喜欢的不是我，你知不知道，我好伤心，我想跟你说，可是我不敢啊，我怕啊，你是东华帝君啊。”司命拽着东华的衣襟断断续续的嘀咕着。
“东华，如果你不是东华那该多好？”司命忽地扬起一个笑脸，随即脑袋一低，靠在东华肩上，不知所觉。
听见他突然倒下怀里的声音“麻烦”低声道“这么放心，就不怕我吃了你？”
手里的人没任何反应“真的醉了？”疑惑的嘀咕，突然看见司命手上缠着纱布，还隐隐渗血再仔细看大战司命脸色苍白至极，常年征战沙场的东华意识到此时的司命绝不是醉酒的状态，立即
酒醒了大半，本来也没多醉，探上他的脉，一脚踢开碎成渣渣酒壶，抱起司命就走。
“不要，求你，求你救他，他是天地共主啊”司命浑身滚烫嘴里嘀咕着神情痛苦的很
东华皱着眉笨拙地拍拍司命的后背，看向药王“他怎么了？”
药王惶恐不安“小王…星君脉象有些古怪，小王查不出病因。”猛的跪下
“呕！”一口鲜血猛的从司命口中涌出，溅了东华的白衣。
东华冷厉地扫他一眼“去叫折颜”迅速封住司命的经脉，给他输内力。
“是”药王如蒙大赦匆忙退下
“呕”一接触到东华的内力司命呕血更甚，东华眉头紧锁，迅速撤回内力再不敢动司命，素手幻化出清水一点点擦拭司命满是血的脸庞，在等折颜的途中，东华想了想还是将司命身上的衣服褪去。
“哐当！”当看到司命身体的刹那，东华手里的铜盆被打翻，水流失了一地，就好像司命渐渐流失的生机。
这是怎样的身体啊，原本东华以为司命身上的上只有手臂处的那渗血的纱布，可现下东华发现自己错了，手臂上的伤是最轻的，因为司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了，身上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或新或旧，尤其是左手，一道道深刻入骨的伤痕触目惊心。
东华瞪着殿前那个慢悠悠的家伙，真想一剑劈了咬牙切齿“折—颜—上—神”
折颜悠闲自在的踱步进殿“怎么了？你急匆匆把我叫来，天塌了？”
东华怔了一瞬，天塌了？对于司命好像是的“少废话，你看看他”
折颜走到床前“呦，你的床上竟然会是有人？铁树开花啦？”看向躺着之人的脸更是疑惑“司命？你把人家吃啦？”调侃着坐下探脉。
东华握紧拳，极力克制想砍他的心，懒得理会这嘴上没边儿的家伙“你家……真真？甚好，不若让他来我这太晨宫做个文司如何？”
折颜眼底一慌“我说说而已”脸色突凝重“怎么会这样？”震惊不已
“司命到底怎么了？”东华急切道，折颜看了眼东华起身掀开司命身上的被子，当看到那些伤痕之时，心底一骇“怪不得，前些日子连三殿下向我讨金疮药，我还以为他又和哪家神仙打架了，原来是为了司命。”

“司命到底怎么回事？”听着折颜说些有的没的东华彻底怒了。
“天下奇蛊之首——情殇，你可能得问问他自己，他到底是从哪里染上的毒？这可是河魆那里独有的……算是特产吧……奇怪，这蛊不是只在动情之人身上发作么……这司命……对谁动情了?”折颜指了指司命摇头道。
“情殇？可有解法？”东华看着司命微弱的气息，问道。
“如若是被人下蛊能解，可要是自愿受蛊，无解。”折颜道，可心底大致有了答案。东华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司命向来随和，不与任何人结仇，谁能给他下蛊，可若是司命自愿的，那又是为什么？
“眼下只有一个法子，入梦。”折颜道。
“入梦？”东华抬眸。
“入梦，我替你护法，你以元神入梦，查司命为何会染上此蛊。”
“好。”

（下）
自若水归来，东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司命想尽一切法子替东华养身子，一月后，好不容易有些成效，司命才勉强松了几口气，可却正当司命松懈之时东华竟然跑去替白凤九挡了雷劫，若非司命及时赶到，东华怕是.......
看着几近元神俱毁的东华司命深深叹气，将人托付给连宋后连夜出了天宫，直奔河魆古楼。
“我这河魆古楼莫说外人，就是河魆自家人想要找到也不是十分容易，竟被你轻易找到，看来你真是一个命数极其奇特，天生好运之人。”河魆古楼一位管事的仙师见着司命玩味的笑道。
司命并未理会，抿了抿唇“我要见席阕。”
“呵，不知天高地厚，你是何人，族长岂是说见就见的？”仙师笑道。
“孙儿司命跪求爷爷现身。”司命并未理会仙师，长袍一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自从跟了东华就没有跪过的司命如今重重的磕起头来，不消一会，白玉似的额头已然是血迹斑斑。
“你是司命少爷？”仙师猛地一愣，想要去扶司命，却被一股外力弹开。
三天后，烈日下的司命仍旧直直的跪着，豆大的汗珠不时从额上滚落。
“吱呀。”陈旧的门再次打开，只是这次出来的不是那位管事仙师，而是一位白发老者。
“爷爷。”司命抬起头，欣喜不已。
“这是何地？”老者问道，不怒自威。
“河魆。”司命答。
“还有呢。”老者看着司命，眼底满是疼惜。
“诸葛族禁地，族人非死不得入内。违者万劫不复。”司命道。
“你既知为何还要前来。”老者问道，示意身后人将司命扶起来。
“爷爷，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求你救救他。”可司命并未起身。
“这是他的混沌天劫，你阻止不了的。”老者自是知道司命口中的他所指何人，摇头道。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魂飞魄散啊。”
“痴儿。”
....良久的沉默....
“你若真要救他法子是有，我可以给你，用或不用全凭你自己。”最后老人终究是不忍心。
“我用。”司命坚定道。
“这法子....你好歹是我嫡孙，应该是知道的。”老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怜悯。
受到指点的司命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爷爷说的可是情殇。？”
老者一声轻叹“你果然聪慧，当初也正因你聪慧我才将你送至他那，却不想....天意啊。”
“孙儿叩谢。”司命恭恭敬敬的行叩拜大礼。
、九重天太晨宫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法子你当真要用？”老者皱着眉又问一遍，司命看着已经恢复如初却仍是昏迷不醒的东华忽然笑了笑“开始吧。”
..........
“可看清了？”折颜问道。可心里原本疑惑的答案变得肯定了。
“看清了。”东华盯着气息微弱的司命，眼底缓缓有了泪。
“如何？”折颜问道。
“.......”看着东华呆怔的样子，折颜明白了，幻化出一瓷瓶搁在案上“情殇毒发时痛苦异常，我虽没有解药，但此药至少能让司命走的舒坦些。”随即离开。
“司命还有多少时间？”就在折颜即将离开时东华突然问道。
“不多了。”
是夜，当司命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微亮，于是身上盖的有些多压的司命喘不过气来，不适的动了动，毫无意外的惊动了东华。
“司命。”东华点亮烛盏。
“帝君？”司命见着胡子拉碴的东华微愣，东华似是察觉到了司命的目光，施展清洁术将自己打理干净。“到如今，还要瞒着我吗？”
司命想要起身却被东华按在床上“小仙对帝君抱有那种心思，小仙有罪。”看着一口一个有罪的人东华恨不得将人拖起来。“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情殇是怎么回事？”
“帝君都知道了？”司命转头看到折颜留下的药，心下了然，瞒不住了。
“为何要骗我？为何要用情殇救我？你可知.....”东华还未说完被司命抢话“我家族的秘术我怎么会不知后果。”
“你知道你还...”
“那又如何，至少我没有遗憾了不是吗？”司命道，接连咳血。
“司命。”东华动了动唇，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帝君，我想看星星，可是好像天亮了。”司命突然说道。
“好。”东华柔声应道，而原本大亮的天瞬时就黑了。
黑，渐渐布满天空，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仰望天空，求摸的星空格外澄净，悠远的星闪耀着，像细碎的泪花……
“好美啊。”司命靠在东华怀里看着漫天的繁星。
“很美。”东华怜惜的给怀里的人拢了拢毛毯。
“东华，若有来世.....我....还想....见到你。”
夜空中最划过流星，怀中人漂亮白皙的手缓缓搁下。
“司命，若有来生.....”

后记
“哐当--”
东华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周遭一片暗沉中熟悉的布置，慢慢平复下来
是了，死了一次的人怎么能再死一次
视线扫过一-圈，定定地望向一-张小榻，司命的临时歇息的地方
东华握紧手，复又平摊开
这时门吱呀一-响， 其实并没有什么声音
东华下意识一拍床，那人吓得立马跪下来，膝盖着地的声音让东华都替他疼，却让东华想起了司命第一 次见他时的战战兢兢“谁一-””
东华想道"小仙司命’
那人却道”小仙....小仙司文，方才帝君... ."东华沉声打断他:“下去吧，...本君无事”
司文小心翼翼地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里面传出一-阵什么东西碎为粉的声音，司文猛地一抽，背后冷汗频.....可怕
这时，角落里显出一抹虚幻的身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