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与几位堂兄弟子侄聚于近郊别院，离了家里老头子管束，自然厮混久了些。生怕归府又要遭人念叨，临归前自觉往相近寺院处，捐了把桃木剑一并带回——花的是老头子的银子，来日悬在床头的的也是他，至于我这二道贩子心诚与否，想来佛祖不会怪罪。】
【方进府门，便听李叔说起阿玛道昨夜遭了梦魇，身子不大爽利，正在房中窝着。桃木剑向天一抛，再换手接住，心里不由得再叹句，多亏小爷我早有打算。大步迈进房中，不见其人便先朗声吆喝上了】
阿玛，看看儿子给您带什么回来了！

（虽是卧床，可实则来讲浑身并无任何不适，能吃能喝甚至能打人，然精神上的枯槁却也是入目可见的，翻来覆去间已是怕了入梦，只嘱咐了嘴李贵若是大爷回来了赶紧请到屋里）
（保晖虽在心中不成器，可总归珍之重之，况且是自己一脉亲子，又是阳气正旺的爷们儿，煞贮藏之事上总归比半大老头子要顶用的多。这会儿门吱呀转调的一开，甫扒在床边冲他招手）
保晖，快过来，等你一天了，怎么才回来。
（由着李贵儿好脾好气的说起自己靥着的事，却在二人问及究竟所梦如何的时候闭口不言，只觉李贵一下人智慧有限，并无资格与自己交心，故而将他寻了由头打发了出去。直至屋中只剩父子二人，当即唉声叹气的盘腿大坐在炕上，摇了摇头道）
身子倒没什么大碍，是我做了个梦。

【老头子难得对我这样好言好语，听了他这话非但没上前，反倒滞了脚步朝着李叔又使了眼色。这可别是真魇着了，现在还没醒呢吧！待人都被老头子打发了出去，这才在人床边溜边落了座】
梦见什么了？这做梦，都做不得数的，我昨儿还梦见闻世都生了个大胖小子，立马给我吓醒了。这都不能当真的。
【瞧这反应这脸色，不细问也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抢在人头里先替人开解两句，接着又赶紧把手里攥着的桃木剑横在眼前献给他】
正好，我刚打红螺寺路过，山脚下有高人作法，给您求了个桃木剑。甭管梦着什么了，回头这剑往床头一挂啊，保准没事儿了！

（抬了抬眼皮夹看桃木剑一眼，很快便没滋没味的别开了目光，伸手在被窝里一抹便展起了带鞘宝剑，正是随自己出征多年，已煞血上百，时至今日仍隐隐透着锈腥气）
你这把不顶用，看这把，是之前阿玛年轻时出征所配，毙命其上之人已有百十，是真真正正的刹器。
（指腹摩挲着剑柄，嘴里啧了声，再看向保晖时带了点欲言又止和思索描摹）
昨夜里睡下，觉得尤为的沉，这一梦我便梦到吃锅子了，我这羊肉刚下到锅里，就让你七大爷给夹走了，不过梦见他是常事，没什么特别的，可边吃着周围的人坐的就越来越多——我这抬眼一瞧，坏菜了，你那些个叔伯，还有玛法，甚至我的侄儿朝宗都赫然在列，整桌就我一活人。
（喉头自是一紧，呷了口茶往下压了压，自道）
都说想我了，就差我一人儿了，这什么意思？这不是摆明了要给我带走？

【老头子神色恹恹，转头又去被子里摸索一番，再转过身来，却是掏了把剑出来。虽是久未开刃，可把这玩意儿放床上，这老两口倒都是心大。】
哪儿的话这是，您都说了，您这剑虽是比我这强上不少，还跟您出过征见过血，可煞气太重。这玩意儿放床上，不光扰您清梦，夜里还容易硌着。您老起来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许就是这么来的，可不是什么魇着了。
【嘴上劝着，手里也递了茶过去，边顺势将那剑接了过来放到一旁，打算一会儿带出去，省的人胡思乱想。按时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之前也说过，老头身体该没什么大事。只是他近来觉少，原先在营中呼喝惯了，如今回府闲居，觉着有些孤单倒也正常，难免有些胡思乱想。顺着再接过这话茬来，拍了拍胸脯，只让他把心放肚子里去】
您啊，听我的，今儿晚上就换上我这把。要是还不放心，我今儿陪您睡，让我瞧瞧。什么皇爷爷皇叔的，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我看看谁敢把我您带走！

放肆！
（虎目圆瞪之余，中气十足的呵斥也一同出口，登即指着他数落了一番，直至其认了出口失言昉才罢休。身子往棉捂子上一靠，本要脱口而出的逆子退下也被咽了回去，只嘴硬的道）
下月十五，往郊地去，给玛法，叔伯还有你兄长磕个头，让他们别记怪你这小辈。
（此话说罢，注定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假装不情不愿道）
今个就睡这吧，也是应当好好教责教责你了。

【中气十足一声吼，吓得我直拍胸口。就这，真有什么魑魅魍魉也都早叫人给吓跑了】玩笑话玩笑话.....
【赶忙正经认下错，再听那后话，瞧了瞧人那后脊梁，又回头瞧了瞧李叔带紧了的门，心道八成又是老头子设好了局白我这傻儿子一道。认命叹了口气，一抬腿也躺平下来，直愣愣两眼瞧着床顶，睡意全无】
【半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身起来】施文昨儿过来跟额娘说什么了？我溜门边听了一耳朵，她们娘儿俩笑呵呵说什么喜事，听不真着。要真有什么好事，就当给您“冲冲喜”也好

（屋中仍点了豆残灯，仰面朝天躺在榻上，心中浮起的念想是究竟谁去熄灯，而一直盘桓心下的却还是这桩靥事。直挺挺两个人绷在了榻上，终是自己照小子的小腿上蹬了一脚）
你去熄灯。
（若是往日，定是替赫舍里与女儿守口如瓶，可这会只觉得命已交回了阿玛手上，尘间事几乎和自己没几分干系。没精打采的与他道着喜事一桩，似是在叙述自己又生了桩病一般）
你长姐和额娘给你相了几个丫头，汉旗家的闺女，一个宋家的大丫头，另一个姓魏还是吴记不大清了，就记得说长了个大脑门儿，兴许聪明。

【腿上挨了一下子，就势扭头过去。平日里小爷都是叫人伺候的，哪儿会敢这种活儿，更何况连着折腾一天一夜，更是懒得动弹，窝回床上去，耷拉着眼只道】
点着睡吧，您不是怕么......我怕，我怕！
【再遭人一瞪，连连改了口。一听后话，却像是这床烫屁股般，直崩了三尺高】
不是阿玛，我今儿可救了您一命，你明儿可得找额娘帮我还回来！别人也就算了，这宋家格格，听说长得跟您像一个辈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新纳个小呢！再说这魏家的格格，可更了不得！早半个月，郭家老三在德胜门当值，就是这魏家格格，也不知发了什么癔症，冲过去就朝着他一通喊：侍卫哥哥救命啊！把他吓得，以为出了什么命案。结果，您猜怎么着？就是她那猫没气儿了！
——您说就这，能配得上您儿子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