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残月落花烟重
书房内,王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他看了眼跪在一旁的洪麟和泰安公。
两人的头都低垂着,绑着绳索的身子一动不动。
王刚想说句什么,看到洪身上破烂的衣服,又把头低下,继续踱着步子。
朴胜基站在王的身后,冷冷的看着洪和泰安公,双唇紧闭。
不知过了几许,王终于停了下来,刚好站在房间的正中央。
他那一身黑色长袍,跟灯下的影子混在了一起,使其身形更显高大,但从远处望去却不免使人感到有些孤寂。
“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跟他。。。跟一个叛党。。。”
王的眼中泛着泪光,他委屈至极。
当初洪麟口口声声说自己并不知情,却当着自己的面带走了泰安公。
如今他被抓回来了,却是如此衣衫褴褛,如此难堪。
洪麟一声不吭,只是呆呆的跪在阴暗里。
他能说什么呢?从骑上马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背叛了王,背叛他的王,背叛了高丽的王。
泰安公抬起头,说:“陛下,是我一时冲动,侵犯了洪总管,他是被迫的。您杀了我吧。”
说完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洪麟这时慢慢抬起头看着泰安公,他未曾想过,泰安公会对王如此低三下气。
既然已叛了国,叛了君,以可可的性格,他是宁可求死也不会说半句软话的。
而如今,为了自己,他不再有骨气。
一个人怯懦是因为他有不忍失去的东西,洪麟自然知道可可在乎的是什么。
泰安公的口气与当初造反之时判若两人,王自是明白其中的缘由。
他侧过头,低着眼睛看着泰安公,说:“救走你也是被逼的?”
泰安公哑然。
洪麟这时抬起头看着王,说:“陛下,是我背叛了你的信任,你杀了我吧。”
看着泰安公和洪麟都争着要死,王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叫道:“朴副总管。”
“是,陛下。”朴胜基上前一步,站到王的身侧。
“把泰安公带下去。”王的声音低沉,甚至可以说有些嘶哑。
朴胜基点了下头,直奔泰安公身前,把他拉起来,拖着往外走。
泰安公嘴里大喊着“不关洪麟的事,要杀就杀我一个。。。”的话。
王闭着眼睛听着那叫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洪麟不敢抬头,只等王开口说句话。
他不知王要说些什么,但心里有些盼着王来责骂自己,最好是杀死自己。
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好过一点。
王低头看着洪麟,他跪着地上,修长的身躯蜷成一团,看起来卑微和不堪。
王从他的身形中看到了他们十年来筑就的感情,难道他们的爱就这样凋谢了么?
王不忍心。
“洪麟啊。。。”王开了口。
洪麟抬起头,看到王眼里黯然,他的泪水蓄满了眼窝。
“你还记得园子里那片忍冬草么?”王的眼神似乎还是那样悲伤,但嘴角却有些微微上扬。
“陛下。。。”洪麟的眼泪涌了出来。
“记得么?”王继续问,只是声音更轻了些。
“陛下。。。你杀了我吧。。。”洪麟的眼泪大颗的沿着脸颊滚了下来,砸在地面上,摔得粉碎。王看着洪麟说:“你放弃了最重要的东西,杀了你又有何用?”
王说罢,慢慢转身,离开了书房。
王的背影逐渐拉长,直至见不到边际。
书房中只剩下洪麟一人,他眼神呆滞的望着王离开的方向。
屋中的灯火慢慢化为一缕青烟,洪麟的眼泪穿成了线印在脸上。
是的,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它要如何生存呢?
洪麟的双眼没有了生气:陛下,你为何不拿走我的性命呢,它是如此的多余。
王离开后,径自回到寝宫,打发走了身边的太监,独自坐在黑暗里。
王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感情现在中了毒,他必须做些什么。
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割掉这颗毒瘤,但自己将要承受多剧烈的疼痛呢,会痛到死吧。
王环视四周,梳妆的铜镜前放着的那把梳子上还有他涂的桂花油;
屋角的棋篓里还有他捏上的汗渍;画案上的笔洗里还有他盛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