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这个怡真的越想越不对,于是跑去安慰我最爱的陈姐,最后反而被陈姐安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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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才人-花山院梨绘
且说二十日同钟氏一道走回,当时并未察觉出什么,直至晚间握灯习字,再有记今日见闻以自省时,皇后殿下一句温声笑语的“怡真”才乍然间跃到耳畔。这一句是叫陈贵人的,倏忽间令梨绘心弦一紧,瞬时两颊粉红,若以手覆之,能觉微微发烫。她忙唤春桃来问,“好姑娘,劳你告知,长阳宫陈嫔主的闺名是如何写的?”殿中侍奉的宫女内侍,因这一回梨绘意外得脸,皆是满目喜气。从东瀛跟来的香穗话说得尚不太利索,尚宫局分拨来的宫女们中,春桃最是得用,自然赏赐最厚,当下满面是笑来答,而后才落一字,便无后话,两人皆对坐无言。小半刻后,梨绘方温声温气叫她出去了。
梨绘向来心细,又事关陈贵人,更多添了几分察言观色。宴上皇帝的不豫,自然未曾逃了她的眼。这一通关节是前儿白日里才想通的,实则她也说不出,既为天子御嫔,如何宴上奏乐于夫主姊妹便是落了身份呢。两重思量之下,二十三日梨绘挎着绣篮至承庆殿请见时,小宫娥一旋身通报瞧不见她时,她便垂首,只盯着绣鞋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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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陈怡真
[是早就吩咐过晴雯,如果花才人上门也要如常礼待,不许因为前几天封号的事情冷落于她,甚至还萌生过一缕念头,要给她备一样简单的贺礼,不过到底没法付诸行动。因为那天的开春宴惹陛下不愉,这已经足够让自己暗自伤神好久,而这伤神之中也有皇帝赏给花山院氏那个怡字封号的缘故。再说外头过了二道门限,宫女先将花才人请进厅堂中,尚且赔笑着请娘子稍待,便去报给里面的晴雯姐姐了,自然在这之前,是无须这样麻烦的。余下自己小猫儿一样的偎进圈椅里,似阖未闭的眼皮冷不丁受啄似的一抖几颤,撒开手里的女儿国,顿时恍然的清醒过来了,紧按着扶手几要从椅子里弹出来,目追晴雯不放:是谁来了,是陛下来了吗?......晴雯正蹲身捡书,答是花山院才人,主子要是不想见,奴这就劝他回去可好......陈氏却摇了摇头,一壁抹去脸庞上挂花的两行泪迹]我怎么能不见,快去请才人进来。[两脚蹬地慌忙够来桌上那条痕迹斑驳的“喜上梅梢”,迅速抹开两颊的晕红,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而后宫女引着花才人打帘进来,便见陈贵人如常朝她笑着,为料顿了一顿才唤出口的话又是一顿]怡、怡妹妹,快来坐。[其实自己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叫法,心里暗自吃了一惊,但往后稍稍思量,大抵因为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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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才人-花山院梨绘
梨绘料想着陈氏这样如兰如水的女孩子,一定会为了这样下脸面的事儿黯然神伤的。于两道门限迈过时,她只是心中擂鼓,不晓得要怎么样才好叫她宽心几分。这般场景不消说在家中未曾有过,便是学官也没有教过的呀。然而当迈入内室时,却见她很如常地笑坐着。梨绘不敢久看她玉容以细辨笑容下其余的情绪,先是很规矩地行了一礼,才依言坐下,轻声唤一句,“陈姐姐。”方才那一声“怡妹妹”入耳,十只葱指在绣篮上又紧了一紧,斟酌着很轻声地说,“梨绘不愿见嫔主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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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陈怡真
[打起精神将肩脊端直括开些,勉强好撑一副镇静自若,实乃因为眼中干枯,一壁眨眼目迎她过来时,又深深觉得眼镜酸涩不忍。随她由远及近,在自己对面坐下来时,揉眼看向她怀里的篮子,小声咦了一句]这是上回告诉你的拉锁针有所成效了吧,我算日子,是该这两天你就会来了。[因这么说着,发现了从前没发现的,比方这会儿就头觉得花才人是个很守时的人。脸上阴霾不知不觉的散去,眉眼也舒展了,顷身去摸了摸她的小篮子。晴雯就在这时领人进来往中间茶几上摆了两盏茶,给自己这边的则是罐温清水,陈氏先端起来喝了几口,等侍女们出去了,才捧下杯子握在手心里,对她微笑]你知道什么啦?[不等她回应,已经垂眸看向杯子里半满的清水,很快的说下去]要说我现在有什么觉得为难的事儿......可能只是昨天,没有将曲子弹好吧,这也不打紧。不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恭贺妹妹喜得嘉号呢[说起内疚上心来,便很真切的望住她]倒是这贺礼我现在还没理清头绪,等过两天想好了就补给你呀,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小玩意也可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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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才人-花山院梨绘
不急着饮盏中绿汤,只是很拘谨地熨在手心,于她抬袖饮水时,一对流光杏眼便于她半遮半露的面上细细端详,企图偷觑到一丝半点外露的情绪。而于她端盏于手中时,便又慌忙匀出些真情实意的笑来。此时珠帘微动,是侍女掀帘出。内室唯有两人对坐时,梨绘先是微垂肩,而后才要答话,又因陈氏很快的续话默默按下,而后歪首思量片刻,笑道,“那嫔妾好不害臊,向您讨一枚嫔妾名字的小印,不要什么好料——嫔妾写篆实在不够好,才跟您伸手讨要东西——平日里顽笑写了字,也好落个印。”篆刻不同女红费时,往往一两个时辰便好起稿成印,是梨绘对她的一份私心,乌睫慢眨,回返前话,“您不要妾知道的,妾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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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陈怡真
[旋即点头道]那就给你刻一枚小印吧,不过只是名字的话,会不会太......[斟酌着嘴里的话将出未出,又往里侧挪了挪身子,将手肘压在竹臂搁上,另起一头问]那你们家乡,除了名字外,还有什么称呼人的其他叫法么?再就有什么经典的家乡图样,我看看能不能一道画上去?[当下脑海里浮现一面樱花铺道、撒撒漫天的景象,而今倒是和眼前这个姑娘毫不违和的重叠在一起了。可往后又是一哽弱嗓,压底本要出口的,关于她名字、家乡的那些连续不断的奇思妙想了。眉间忽而有一瞬的萧索,随之默默无言,静了约摸三两吸,索性决定点明了说。也就认认真真看向她,收回置在臂搁子上的手,规规矩矩的交叠在两腿间,摆起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好吧,印章的事情我们等下再聊吧。先说刚才吧,确实是我的不对,关于你的封号这件事情,不管你知不知晓,我反正是不打算不瞒你下去了。[就在眨眼组织措辞时,又释然而无谓的笑了笑,因为觉得自己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可怜的滑稽。这一笑身子板反而没有那么僵直了]这本来也称不上一个瞒字,因为于你、于我又都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那你要听听我的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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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才人-花山院梨绘
梨绘才要回一句“怎么是嫔主的不是呢”,而这一句并未脱出口便被她快语续话截下了,便也抿唇挺瘦脊,平玉肩,眉蕊不知觉地一蹙,郑重其事地等着。后见她乍然笑了满怀,又不知晓缘由,陪着也笑,当下那些隐隐的担忧也随着这一阵笑散去五六分。方才很规矩的正坐微微松散了些,自然将瓷盅搁下,叠臂几沿,“自然,请您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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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陈怡真
[此时尽有些人强我弱的意思,但好在骨子里仍是不拘小节的性格,像什么赐教起来使自己颇有拿大味道的话,都钻耳轻放出去了,只与她说眼下]你知道了我的闺名是“怡真”两字,看起来我的怡同你的怡字似乎有着不谋而合的凑巧。可其实单是从两个怡的发源来说,就是完全不同的:我的怡是父亲所赐,彼时他希望襁褓中的幼女能够快乐宁和,这是舐犊之深的骨肉亲情所驱[帕子搭着鼻子轻轻缓缓的揉了两下,终究是连自己也被腻倒了,停了停等她慢慢的理解,然后继续]而你的怡则是陛下给你的,我觉得他兴许也和我的父亲一样,希望你能够快乐怡然,才把这个字送给你。这是认可你成为天朝泱泱子民的接纳、欢迎,后者赠你汉字愿你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怡然自得。[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儿动容,也期真相果然如自己所说一般,真诚的去握住她的手]顶多,我们只是偶然接受了同样真挚的善意,这永远没有早晚先后,更没谁抢了谁的说法,你想啊,世上汉字千千万万多,偏咱们两个的一样,这是多大的缘分啊,你应该被祝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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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才人-花山院梨绘
这一番话长得过头,许是为了叫梨绘能听清,陈氏讲得且徐且缓,字字咬得清楚,间有南风送来,一帘碎珠脆响。先是叠手于前,瘦脊浑直,两粒水目望她,间而或笑,或颔首,及至话近一半,尚未觉察,已是轻咬下唇,眼眶泛热。待得话尾,先顿了好一阵,好似要徐徐理解前头的话,皱鼻一瞬,又迎上真真切切一笑,“梨绘要向嫔主赔礼才好,陛下这份祝愿妾很珍视,妾也很爱惜同您的一份情谊,生怕这一份缘分反倒添了隔阂。妾担忧来,担忧去,却把您想得小气了。”许是心头乱麻终究被一剑劈开,梨绘此时目有水光,两靥生笑,“陈姐姐,妾也希望您能够欢乐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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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陈怡真
[原是正愁满腔温存无可施展,显不想闻及皇帝时添了几分愁绪上眼上眉,终是糊了一嗓酸涩的辛软,再是娓娓将心意铺开]这件事情你没错,只需要开心的接受、不负陛下对你的期望就好了,这怡字又不是我的专属,何以令我们之间添了隔阂呢。说句不合适的话,我心里是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妹妹来看,既是亲人之间又哪能这么计较?[一直警醒着只说能说的,而后屈眉低低压了个笑,再抬眼撞上她时,没由来得心虚起来,两三眼后不着迹的避开,伸指去拉桌上那面帕子,但当触指仿佛微沾湿润时才又收了回来,讪讪道]好,好,那是必须,不过你可别掉金珠儿啊,我这儿没有多的帕子给你擦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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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才人-花山院梨绘
仓皇避开,瘦腕蹭了蹭眼廓,乌睫小扇似扑闪,轻声“哎呀”一下,“妾不会,妾来您这儿学绣,本是一件万分好的事情,三天两头还掉眼泪,多不像话。”此时纵观言行,颇羞赧地,“您心这样好,梨绘倒越发娇气了,本是来哄您开心的,又叫您劝我这些。若在从前,哪敢对姐姐、对先生如此行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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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陈怡真
[缓缓一锁眉头,仍旧温声]梨绘想家的心情我也感同身受,以后再难过时,记得这里还有陛下,还有我,身后是你将扎根生长的土地,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移开茶杯,二人拿了绣篮摆上桌,这便预备看些她的成品,要再同她说道说道刚才的小印、别名等事情。迎着透进纸窗的茸茸暖光,顷肩一偎篮提子,伸指在她额前轻敲一记]就因为是姐姐先生才更要爱护你,也一直都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