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梦里为自己占了一卦——今日宜出行。）
（业因廊下奚女低语而骤醒。我一贯是耳朵灵，略探了探身——便灵敏捕捉到“烧烤”与“火锅”四字。必如惊天之雷直击于灵台，其后便是风驰电掣般的下榻，匆匆往大栅栏去。）
（浓雾亦不能相阻。美食不便久侯，遂吩咐了车夫疾行。谁成想话音甫落——车身俱是一震，继而闻听巨声。）
（八成毁车伤人，兀自叹了声，一壁壮着胆子探了探螓首，——）…………
（必是流年不利中的一阵静默。）

【我鲜少乘车驾出门。】
【今日实在是迫不得已。端阳时即收了夷吾君的帖，早前摔伤的腿也还不至于非得卧床，因而我仍按时赴约而去。王府与幕后玩家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我也委实不曾想到，竟有这样的天降横祸。】
【与迎面疾驰的马车相撞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四个大字格外清晰——流年不利。掀了车帘，对面也恰探出一张粉面，张了张嘴，终究顾虑着是个姑娘家，没好意思说重话。】……伤着没？

（京畿的浓雾多集于此季晨时。饶是往前只于苑中，亦辨不清花木虫鱼，遑论大栅栏之中，又隔着段距离，更难辨清来人。许墨瞳染了水汽，费了半晌劲儿也瞧不真切，只得摆了摆手，忐忑的应了话——）不妨事不妨事。
（久处路中，遂与人下车说话，只当是迎面接了自家车夫的一记眸光，又瞧清了马车的模样，大抵也猜到了车主的身份——八成捱到了掏腰包的时候。）
诶，方才未瞧清，这车可曾伤着了？……你呢——

【好在是初秋清晨，雾霭迷蒙，街上行人也少，才没惹人围观。及至下车近前，细瞧她眉眼清秀，实在与方才堪称狂野的车速不甚匹配。聆言，我怀疑她搞错了询问的次序，但仍克制着温言。】我还好，车…大抵比我伤得重。【若非车驾够结实，还能挨下这一撞，保不齐夷吾君甚至见不上我最后一面。】
【遣了霍从先往幕后玩家，请他亲自来接我。而我倚着车驾，艰难地凭着单腿等在原地，深深拧眉。】冒昧问一句，你这是赶着去救火？

（诚然，我同他三句话，眸光飘然，细究下来，或得有一句半的功夫是往车上去。饶是眼神在不灵光，驱散雾气，也该瞧出歪歪扭扭的车身，这一时半会儿倒也顾不得人如何，尽想着车如何了。）
（我想，这是我毕生不可多得的绞尽脑汁时刻，最终生生被这样一句话打断。）哈——救火？
（不忍吐露缘由，遂缄口。）我这是有事儿，大急事！
（大抵是蒙了心，冷不丁的回眸，却见面前身形颀长的公子单足站立，遂往前儿跟了几步，瞳中更多了几分抱歉，小心试探着）可是方才伤着的？

【我发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客气的问法了，若非见她是个女儿家，我更想把救火两个字换成投胎。毕竟，原本高高兴兴地赴约而去，却平白在路上遭此横祸，大抵任谁也难有一副好脾气。再凝眼前人灵动眼眸，我几乎要被她气笑。】嗯，险些把命也赔上的急事，可以的。【撞车这种事向来是两败俱伤，我马车几乎散了架，她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末了见她一副歉然模样，到底没有将话续下去，叹了口气。】这倒不是，先前就摔了的。不过刚刚也磕了一下，估摸着得多养半个月了。

（好一阵秋风轰散目中的浓雾，业光亮许多。我分明只在这时去细细望他，借那束沉稳的眸光窥探眼底的神，不时寻着可乘之机。）
（我绝计不会承认，打心里过分在乎那几两银子。业不忍心足下生风，终究还存了几分善心去关怀他伤势。）
诶，前头有个百草堂，这路我熟的很，我带你过去瞧瞧吧，若是真伤着了，敷贴膏药，兴许好的快些——
（贯是讲究雷厉风行，哪等人应不应下的，一壁起了身，又只絮叨着）赶巧离得近，你只管放心，医药费我出了。

【日光渐亮，浓雾逐渐散去，我聆她连声脆音，还不算全然没有良心。】不必——【我想说，我正在等夷吾君来接，这之后一切自然有他安排妥帖。但我该想到的，乘着这样风驰电掣的车驾出行的姑娘，看着再斯文清秀，也挡不住行动间风风火火。】
【只见她絮絮间已起身，自顾自向医馆方向去。迫不得已直了身跟上她脚步，按了按眉心，倒还不至于在意看大夫的几两银子。】罢了。我不差钱，不必你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