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华】《寻欢不得》
建议:配着《骨生花》食用
亥时。“咣啷啷啷——”手中的酒杯滚落,发出一连串的声响,酒杯在桌上转了个半圆后,左右轻摆了两下停住了。杯中酒皆溢出,洒的小桌上斑斑驳驳,一小片酒倒映出窗外的灯红酒绿。
尚九熙枕在左手臂上,右手食指按住下嘴唇,像是醉了,细一看却泪眼朦胧。右眼眶中的泪水顺着鼻梁划过,渐渐落进了左眼眶,与左眼眶中的泪水混合,滴落在桌上,与一小滩酒融为一体,酒是苦的,泪是涩的,混在一起,怕是越发的苦涩了。
“唉,“这时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拎着一坛酒走了进来,他刚把酒放到满是酒与泪的桌上,九熙便直接抱起坛子,仰头饮下。酒,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流,浸湿了她今日穿的淡蓝色襦裙,淡蓝色的衣衫上顿时多了几片深蓝。伙计便叹了一声,道:“姑娘啊,您就别在我这寻欢作乐的地方哭了。您这样的故事,我见了太多太多,开头总是盛世惊鸿,结尾却总是草草结束。是,他是对您好,以前这京城里起个风他都怕吹着您,还跟您讲那些星星啊、月亮的,可谁嘴里还没个话不是?您啊,若都当真,那就是您的不对了。”
“咳,咳!”九熙终是放下了酒坛,因被酒呛了一下而咳嗽不止。伏案咳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眼神迷茫地望向窗外,窗外烟火璀璨,华丽绚烂。她冲窗外笑了笑,转头问道:“今儿个是上元节吧?”
“可说是呢。”伙计也笑了笑,但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叹了一口气,“要是去年上元节,有人带着您去看灯展,给您买元宵吃,您也不会跑到戏园子里遇见何老板了。”
九熙听见“何老板”三个字,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她转回头去,不再看那伙计,“都,过去了。”
伙计只见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水,瘦削的背影在窗外一片繁华地衬托下显得越发萧索凄凉了。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走出门去。
九熙望着窗外的熙熙攘攘,华华丽丽,无声落泪。
酉时。九熙遣退了所有的仆婢,独自一人坐到梳妆镜前,取下发簪,让青丝散开,重新梳妆。梳个垂挂髻吧……第一次见他是时梳的是垂挂髻。她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拿起木梳,将发丝一缕一缕地梳好,一缕一缕地盘起,打开一旁的抽屉,取出两枝淡蓝色的堆纱小花,插入发髻里。接着是化妆,将玉簪花棒拈好铺在面上;用一点水将胭脂膏化开,抹在手心里,拍在脸上;接着用细笔取了黛砚中的汁液,替自己画好了眉;最后用细簪子挑了些胭脂点在嘴上,拿起细笔将胭脂抹开,妆成。他原来是不涂胭脂的,脸红也只为心上的他,后来不爱了,便喜欢上了这胭脂。
九熙褪下今日穿的红色花妆绫子对襟小袄,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套淡蓝色的齐胸裙衫。这裙子还是去年九月间做的,却从未穿过。八月的时候,他说他喜欢蓝色,她便命做了这套裙子。等到九月这裙子完工后送来时,他早就不爱他了。想到这儿,她感到鼻腔一阵酸楚,眼前有些模糊,他赶紧仰头,学他的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熙熙乖,妆花了就不好看咯。”
出了门,乘小轿,这小轿是四人抬的,去年他还幻想添四个人呢。她轻轻撩开车帘,街上软红十丈,灯火辉煌:各家儿的门都挂了灯笼,许多灯连成一排,从街东延伸到街西。元宵摊前门庭若市,元宵的热气在空中化作乳白色的云烟。几个孩子提着各行各色的纸灯在大街上嬉笑打闹,一群小贩站在路边吆喝。有一家在这万家灯火中显得尤为喜庆,灯笼的两颊烧得绯红,大门上的匾额用红绸装饰着,微微泛黄窗子上贴了大红的“囍”字……人间万象皆是一片红,唯独身着蓝裙的少女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现在是数九寒天,本应穿着大氅披风,可九熙却只是一身单薄的襦裙,本已冷得牙关发颤,可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木木的,也许是早已习惯了,再冷,冷得过那日的心寒吗?
思绪回到这九楼中,九熙笑着叹了一声——此时本应大哭一场,可她却笑了,笑得若痴若狂……
第二天是正月十六日,下了一场雪,人们都在议论昨夜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尚家小姐着一袭蓝衣醉死街头。另一件,则是京城名伶何老板与秦家姑娘穿一身红袍,喜结良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