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我觉得,新来的同事是个有故事的人。
毕竟,当我向别人问这个无厘头的问题的时候,他们大多笑着说相信,或耸着肩道不信。我问是为了好奇心,他们也就没有认真回答。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沉思了好一会儿,用奉劝的语气说道:“这种事不是相信不相信,就能决定发不发生的。”
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想。
我尝试与他拉近关系,多少次或明或暗地问他这些问题,他却都转开了话题,我什么都打听不到,这让我几乎放弃了我的好奇心。
而他来我们公司的第五年,却突然辞了职。他能力很强,工资十分可观,与我们相处得挺好,老板也非常器重他。突然辞职,实在是令人疑惑。公司为他举办了欢送会。同事们喧嚣吵闹,喝着酒,唱着歌。有酒酣壮胆的姑娘对他表白,他笑了笑,拒绝了。他滴酒未沾。
欢送会之后,他突然对我说,他可以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们俩留在KTV的包间,正在播放的是许嵩的《燕归巢》,曲调是说不出的忧伤。
“命中注定,是存在的。”他开口道,“这种注定,有时候,很让人痛苦。”
“这或许,的确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吧,但就如同转世一样,是存在的。———我,便一直记得,自己的每一次转世。
“而我与我的爱人,是命中注定的,难以白头偕老。
“第一个轮回,我是一个国家的王子,他是我的骑士。我从小便喜欢着他,我的父王昏庸而腐败,听信佞臣之言,残害忠良之人,律法严苛到了即使是偷了几个苹果的小偷,也会被处死。
“ 我的爱人,他是阳光而开朗的。与那些沉闷死气的骑士团格格不入。可以说,除他以外的骑士,都只是听命行事的提线木偶。
“当我的爱人第20岁生日的前一天,我把他支了出去。我在花园里摘了许多玫瑰,摆在他房间,在心里反复背诵了好几遍向他表白的台词。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觉,期待着第二天他回来,想象着他看到这些,听到我的表白之后会是什么表情。我知道他也喜欢我,所以我和他会在一起,我们可以成为恋人,他的生日就将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可是第二天他没回来。第三天,也仍见不着他的踪影。我感觉到不对劲了。我是大王子,我的骑士没有人敢动。况且我给他布置的任务很简单,对他来说只是一场轻松的散步。
“但是,他没回来,并且再也没回来———他被处死了———用火,将他活活烧死。只因为他先前惹恼过骑士团团长,在外出做任务时,又救下了一个正被欺凌的小女孩。那个女孩的父亲,因为在战争中放走了敌国的几个平民俘虏,而被判以凌迟。他救了那个女孩,救了'叛将'的女儿。因此,他也是叛国了,被骑士团团长告发,在他生日的当天,把他捆在十字架上烧死了。
“一位人性尚存的骑士告诉我,直到我的爱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仍未低头。他只是闭着眼,流着不知是血还是泪,在那里呢喃着我的名字。从小到大,当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立刻出现在我面前。而当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死,也是我害的。
“第二个轮回,我是罗马奴隶主的儿子。我的爱人,原是战场上的战士,因战败被俘,成了奴隶,被我父亲买回家里。
“古罗马,你应该知道的,奴隶主从来不会把奴隶当人看,奴隶只是他们会说话的工具和取乐的走兽。尽管我要求我的父亲,让他把他给我。毕竟我记得他,我仍是深爱着他,我不可能待他不好,或许我还可以在我有能力的时候,带他逃走,离开那里,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回到他的家乡———但尽管如此,我的父亲,还是把他送到了斗兽场。
“斗兽场里的,都是凶残且被饿了多日的野兽,茹毛饮血。当然,也有奴隶与奴隶相斗的,相较之下,存活还是更为容易些。但他拒绝彼此互相残杀。我的爱人,就是善良且正直的。
“他握一柄长斧,似是所向披靡。而我多次劝说我的父亲。' 他很强。'我父亲说,' 他能为我们赢来更多钱财。' ' 我们的钱财难道还不够用吗?! '我质问道。而他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当时我是真的太傻,我应该不顾一切带他逃跑的。
“我的父亲的根本目的从来不是钱———而是我的爱人他本身。他早已为我相好了一门亲事,却不知怎的发现了我的情感。除此之外,正如他所说,他很强。因此,我的父亲要解决他的心腹大患。那就像是潜藏的病,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
“在那一天,我的爱人下了场,回到我们的旁边。当时被他杀死的野兽的残骸被清出场外,另一头野兽被放了进来。观众都兴致极高地等待着下一场人兽相搏。
“但出人意料地,我的父亲突然从坐席上站起身。他一手扯着我的爱人的衣领,一手掐着他的脖颈,把我的爱人,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扔了下去,扔到了那头野兽的獠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