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满是氤氲七彩霞光的桃花瘴外，十数个人将龙伯团团围住，近不得身，却也不能让龙伯无法全身而退，正在这胶着中，有一人娇媚却清泠的声音幽幽而来。
   “我当是谁那么大能耐，敢闯这桃花漳，不想却是赤炎狂龙龙啸前辈，多年不见，您老可好？”戴着面纱，身着轻罗笼纱水色衣裙的雾姬站在那里，朦朦胧胧的，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龙伯一见是她，心下有些了然，心口虽仍旧烦闷使不上什么力气，可是仍旧能凭借着一口内力死撑着，至少输人不输阵。用鼻子冷冷的哼了一声，龙伯转头看着她说， “我也没料到这如今的玉衡琼楼竟然是你雾姬在当家，也难怪竟会布置这桃花瘴了。”
    “这小小的桃花瘴算得了什么，怎么可能困得住您名震江湖的赤炎狂龙呢？”雾姬盈盈一笑，周身仿似流转着淡淡的薄雾一般，“不过您老无事不登三宝殿，难得来此，不如在我这里休憩几日吧，福全，还不请龙啸前辈进里屋歇息？”
    雾姬的话刚刚落地，旁边那个中年男子便点头答应着，从雾姬身边走了过来，来到龙伯面前，笑得不怀好意的说：“龙老前辈，看您像是不太舒服啊，还是让我来扶你进里屋歇息吧。”
    这福全伸出手，暗暗在指尖藏了一枚毒针，只待贴近龙伯，便能得手。
    却不料龙伯负手而立，早已看出了他的小把戏，待他靠近之后，脚下轻轻一顿足，看似没有用力，却让脚下的尘土瞬间飞腾，弥漫了众人的眼，便在这时间，他飞快出手，扣住福全藏着毒针的左手往他自己的心口刺了一针，却仍旧没有放开，依旧擒住他的手扣住他的命门，让他动不得分毫。
   “你！”福全自是知道龙伯做了什么，赶紧用右手从腰间拿出一颗解药。
    还没塞到嘴里，却已经被打落在地，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没有看出龙伯是如何出手的。
    见龙伯仿佛安然无恙的模样，雾姬心里有些没底，难不成这老东西竟然能抵抗这桃花瘴？可是看他脸颊泛桃红，眉间墨中泛绿，分明是中了桃花瘴了迹象，难不成这老东西压着一口真气锁住心脉，可是，他怎么敢妄动真气扣住了福全呢？
   “我说雾姬啊，你的眼光越来越不怎么样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也能入你的眼？”龙伯嘴角挂着戏弄的笑意，扣住福全的手丝毫没有松动。
    福全知道，只要龙伯一用力，他的手必定会废掉，心下不禁害怕起来，刚刚那些坏心思全然不见，赶紧向雾姬求救，“雾姬大人，求你救我，救我啊，他会废了我的手的，雾姬大人，雾姬大人……”
    雾姬被龙伯抢了白，本来脸色就不好，再听见福全如此没出息的大吼大叫丢了她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指间弹出一颗冰粒，瞄准了福全的心口。
    在离心口约莫两寸的地方，被龙伯生生的截住了，冰粒在他手中被真气化为了虚无，“何必出手伤人呢，我不过是今日无意闯入，也没啥意思，你让我全身而退，我自然也会放了他。大家仍旧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
    雾姬的脸掩在面纱之下，勾勒出一丝冷笑，“我说你真的老糊涂了？这么个东西，还够不上谈条件的资格，他没能将你留下做客，已经是没能完成我的命令，没有完成我的命令的人，只有一条路可走，怎么可能还有任何价值呢？”
    “你果然够狠。”龙伯心里有些发怵，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更何况这雾姬是恶毒中最最恶毒的，想当年还是个小女娃下手就比他们几个都狠，今日一见，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当年云天玑虽是欣喜教中有可造之材，却也忧心忡忡怕她有朝一日若是掌权，怕是祸不是福啊。想不到今日竟一语成谶。
    雾姬轻轻一笑，说：“哪儿的话啊，我雾姬可是念旧情得很，当年你也算有恩于我，今日难得相见，我若是不酬谢，怎么说得过去呢？还请你移步入内，让我尽地主之谊吧。”


    龙伯看着她，深知她已然将内力运至手上，第一招已经起势，若是他仍旧拒绝，怕下一刻她就会从袖件出手，锁喉夺命。若是在往常，接她这一招自是不在话下，可今日，他大伤初愈，又中了这桃花瘴，罢了罢了，就当是劫数难逃吧。
    松开手，放开了福全，龙伯叹了口气，说：“也罢，我便承了你的情吧。”
    雾姬看都不看一眼埋低着身子踱到她身后的福全，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龙伯，侧身让出了门口，手微微一抬，道：“既是如此，那便请吧。”
    就在龙伯缓缓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李翼拉着程婉蓉忽地从侧门暗道冲了出来，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你是何人！”雾姬掩在面纱下的景致面容忽地狰狞，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楼中，还救出了人，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我……”李翼也没想到一路按着原路返回，却不料一出来见着的竟如如此的兵戎相见的场景，望见了被困在人群中央的龙伯，赶紧运气至足底，提步跨出，拉着程婉蓉就到了龙伯身边。
    龙伯愤然想捶胸顿足，早知道他就不要磨磨蹭蹭的了，早早的随着雾姬进楼里，至少这傻小子可以带着那程大小姐全身而退，但如今这阵仗，别说全身而退了，弄不好他们仨就都得死在这里了。
    越想越气，龙伯抬起就是一掌重重的打在了李翼的脑袋上，很生气的说：“你什么时候出来不好，怎么偏偏就选了这个时候呢！送死也不用这么赶巧的吧！”
    李翼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龙伯，一脸无辜。
    倒是程婉蓉看着对面的雾姬，心下便了然了，他们确实出来得不是时候啊。
    雾姬眼里泛起了冰霜，声音冷若寒冰，“原来是龙伯你的朋友，难怪有这么大能耐轻易进出我这玉衡琼楼，现在看来，还是请你们带着这程家大小姐一块到楼里做客吧。”雾姬一个跃起，朝他们面前而来。
   “你赶紧带她走！”龙伯将李翼拉到身后，生生的接住了雾姬的一掌，霎时间心口锁住的桃花瘴毒全部侵入心脉，毒气攻心，一口黑红的血喷了出来。
    李翼赶紧扶住他，见他还能站稳住脚，心下知道这也是仰仗着他几十年的功力在死撑，若是再不施救，龙伯肯定是凶多吉少。
    雾姬站在他们面前，冷笑着说：“已经都毒气攻心了，还逞什么能呢，赶紧随我进楼里歇息吧，我保你死不了。”
    “龙伯，求你带着婉儿走，我来挡着。”李翼扶着龙伯，小声的在他耳边低语。
   “傻小子，你挡得得住才怪了，这雾姬随便就能捏死你！”龙伯忍着将心口涌上的血压了下去，声音已经嘶哑。
   “挡不住也得挡，求你了，赶紧带着婉儿走吧。”李翼焦急得不得了，不时的看着面前的雾姬，就怕她随时会出手。
    龙伯看着他，不用多问也能猜到他必定是和这程家大小姐相熟的，眼下三个人肯定是脱不了身的，可是也拿不准雾姬究竟为何抓了程家小姐，更料不准会如何折磨李翼，真真是左右为难。
    李翼见他面有难色，也知道他在为难什么，平日里从来没聪明过的脑袋，忽然想到了一句这辈子最聪明的话，“龙伯，云姑娘被他们带走了，生死未卜，你赶紧带了婉儿去换云姑娘，待云姑娘治好了你，你再来救我，可好？”
    龙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开始担心起了云初秋，一咬牙，转身拉着已经有中毒迹象的程婉蓉，用尽全力，突出重围，冲了出去。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水里加了软骨散，任是百毒不侵也抵抗不住，还是省省力气吧。”
    雾姬娇柔柔媚的声音从铁窗外幽幽传来，让本来就寒气入骨的李翼，更觉得冷冽。
    “你要杀我吗？”李翼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福全满脸是血的倒在自己面前的景象，心里也没有害怕，只是想知道个结果。
    “杀你？就你这个无名小子，还不够资格让我动手杀你！”雾姬娇媚一笑，“既然这程家小姐被你们救走了，那个死老头又害我杀了福全，总该有个人来让我泄恨不是？你既然那么勇敢，敢替他们送死，不如你就待在这个水牢里，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发胀，腐烂，肉离骨，可是意识却还是清清楚楚吧。我也很想看看，你这么义气，那个死老头是不是也会义气的来救你，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等着我带那死老头来跟你作陪！”
    李翼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不禁松了口气，这么说来龙伯已经带着婉儿逃了，并没有被她抓住，这样就好，他们没事就好。
    雾姬透过那小小的铁窗看见了李翼脸上的笑，嘴角一阵冷哼，再过几个时辰，当你的肉开始腐坏，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正待雾姬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有一人脚步匆忙，惊慌失措的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啪——”
    雾姬顺手一掌就打在了那人脸上，顿时就起了红色的掌印，雾姬眼里带着杀意，看着他说：“是谁将事情泄露出去的？”
    那人一阵慌乱，急忙低着身子，说：“小的不知啊，小的们哪儿敢将雾姬大人的事情泄露出去啊，许是，许是那人只是一时兴起而来……”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雾姬眼中迸发出的寒光所震慑，“蠢货，你当他闲来无事来这里闲逛吗？最好不是你们泄露的，否则，我要你们生不如死！”转头看了看水牢里的李翼，厉声说，“看好他，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们几个就自己进去待着吧！”
    “是。”
    也不管身后那些人的回答，雾姬只想着心里的疑惑，他怎么会来？平日里只有在一年之初才见一次，为何今日亲自登门？这中间必定有着什么，看来她必须得小心提放才是。
    轻轻撩动着的琴弦，如珍珠落玉盘，清脆婉转却断断续续，曲不成调，仿佛这拨动琴弦之人意不在抚琴，心却在琴上，几点声响清清浅浅，似有情又像无意，让人猜不出这琴声中藏着抚琴人怎么样的思绪。
    站在门口的雾姬有些踌躇，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去。
   “雾姬，你何时变得如此犹豫？进来吧，我等你许久了。”
    听着那略带笑意的清浅的声音，雾姬赶紧躬身行礼，道：“是。”
    举步走进这玉衡琼楼中的书房，这里平日里是禁地，就连她也不能随意进来，这满室墨色的纱慢，飘散在空气中的沉香，都让她觉得压抑，如同面前那抚琴之人一样，明明是比她小了许多的少年，却不知为何总是有那么强烈的气势，仿佛是天生的王者，不用多做多说什么，只要是抬眼冷冷的看着，也足够让人心生寒意了。
    “雾姬，你进教中多少年了？”轻轻撩拨起一个高音，兰墨袭清浅的语气带着笑意。
    雾姬赶紧收回心神，恭敬的回答：“回教主，已有十数年了。”
    兰墨袭微微颔首，嘴边笑意不减，不看她，仿似自顾自的说：“也该是那么久了，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你就已经身份颇高了，那时候的你也甚是严肃呢。”
    听着这仿似怀旧的玩笑话，雾姬心里陡升寒意，这番话绝不仅仅是随口说的，想起当年的自己，锋芒毕露，恃才傲物，眼高过顶，没有少给他们这些小辈苦头吃，而如今他看似不经意的提起，定是不简单，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警告呢？
    “雾姬的厉害，本教主可是亲自见识过的，只是，”兰墨袭放下手，压住了琴弦落下的尾音，一室归于寂静，“你为何越来越糊涂了呢？”
    “属下不明白教主何意，还望教主明示！”雾姬赶紧拱手作答，这年纪轻轻的兰墨袭能坐稳教主宝座，那其中使了多少手段，她雾姬也是知道些许的，光是这些，她就不敢轻视他，只是眼下却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情？
    兰墨袭眸光一定，看着她，“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我只问你，赤炎狂龙龙啸和他的同伴可在你手里？”
    虽是问句，可是雾姬在他的话里听不见任何询问之意，他既然这么问了，必定已经心知肚明了，于是赶紧说：“龙啸已经逃走，他的同伴被我扣住了，现下关了起来。不知教主有何指示。”
    嘴角轻蔑一笑，兰墨袭又随意的勾指挑起一根琴弦，落下一声清脆，“我若是说，让你放了他，你可有意见？”
    “属下不敢。”


标记个~

第十三章
马车一路颠簸，让已经一身是伤的李翼疼痛难忍，痛哼出声，缓缓地睁开迷蒙的双眼。
“你最好别动，因为我在你身上扎了很多银针。”
听着这清清冷冷的声音，李翼忽地就心安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知道又一次麻烦了她了。“云姑娘，我……”
“行了，就差一口气就去阎王殿的人了，还逞什么能，要说什么，等伤好了再说吧。”云初秋坐在旁边依旧清清冷冷的说着，顺带用微凉的指尖探上他的额头。
李翼就那样听着，想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她，却发现不论怎么样，她的身影都是模糊的，她指尖微凉，让他都不禁有些怀疑，究竟被困在那寒水中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她？
“幸好是我来得及时，只是你已经元气大伤，纵然有含碧丹赋予的内力护体也损耗颇多。”云初秋似乎轻轻一叹，却细不可闻，“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你先休息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就赶紧说吧。”
“恩。”李翼想说话，却根本没力气开口，听着她的声音，虽然是清清冷冷的，却让他安心不少，闭上眼睛，脑海中的画面却一一闪过，虽然他还有好多话想说，好多问题想知道，龙伯去哪儿了，婉儿怎么样了？想知道，却根本没多余的力气思考，思绪渐渐模糊，直至眼前一片黑暗，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初秋小心翼翼的取出银针，收回针袋里放好，拿出一颗药丸放进他嘴里，才放松了自己靠在马车壁上，疲惫至极。握手成拳，才发现手竟然在微微的颤抖，说不出是累的还是气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得她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还有那个人，他在做他答应了的事，那么她必定也会履行承诺，只是，值得吗？对他，对自己，真的值得吗？
一旁的小绿咬着唇，看着自己服侍多年的小姐露出疲惫的模样，再看看李翼，她不禁有些生气，小姐从来没吃过苦，也从来不曾为了谁纡尊降贵，却为了这个愣头傻小子弄得如此狼狈，要不是看在他满身是伤，不然真是恨不得狠狠的揍他一顿方能解恨！
揉着眉角轻轻撑起身子，程婉蓉坐在床边，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程大小姐醒了，赶紧去通知少爷！”
身边的嘈杂，都成了咒语，让她觉得头更加痛得厉害，心口有股气在乱窜，憋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风野走进屋里就看见了遥遥欲坠的程婉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将她扶住，揽入怀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顾风野探着她的额头，示意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程婉蓉轻轻摇摇头，轻声说：“没事，可能是刚刚起来得急了，现在已经没事了。”说完绽放出一个清新美丽的微笑，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轻轻捧住她的脸，顾风野的眼里满是宠溺，将她拥入怀里，轻声说：“蓉蓉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靠在他的肩头，程婉蓉轻声说：“才不会呢，我不觉得委屈，只要你不觉得我是你的负累，就好了。”
“傻瓜，你怎么会是负累呢？为了你，不管是要我承受什么，都是值得的，我唯一不愿意做的，就是委屈你。”顾风野轻轻的抚着她柔顺的乌丝，话语间满是柔情。
慢慢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程婉蓉就那么靠着他的肩头，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对了，蓉蓉这是不是你家的玉佩啊。”顾风野从怀里拿出那块刻了一个“程”字的玉佩，放在了自己摊开的手掌上。
程婉蓉忽地睁大了眼，昏迷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回到了脑子里，避开顾风野的目光，赶紧伸手将玉佩拿过来，握在手心，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发冷冒出了细汗。
“恩，这是我家的玉佩，是我爹给的。”程婉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愿对顾风野说实话，这简直没有道理，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乃至于他们订婚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一件事情会瞒着他，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说出这块玉佩的来历。
顾风野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先前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于是只是宠溺的说：“难怪你就算昏过去了也不肯放开它，还是后来抱你回府之后，让大夫把脉的时候，才费了好大的力气从你手中取出来的，想来应该是很珍贵的信物了。”
“很珍贵的信物，很珍贵。”程婉蓉轻声说着，却将手中的玉佩握得更紧了些。
看见程婉蓉仿佛精神不太好，顾风野体贴的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蓉蓉你先在这里休息吧，晚饭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可好。”
不再说什么，程婉蓉点点头，她需要静一静，一个人静一静。

第十四章
当清晨的薄雾才刚刚透过纱窗淡淡的透进来时，顾风野已经从床上坐起，穿戴整齐。
一只如雪般白皙，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的慵懒的搭在他的肩头。
顾风野微微侧头，颔首一笑，温柔的说：“天色还早呢！”
“既然天色还早，你为何又这么早起呢？”将头靠在顾风野的肩上，那佳人姣好面容却满是不快，“怎么？要赶着回去找你的蓉蓉妹妹吗？”
顾风野侧过头，轻轻的捧着那佳人的脸，亲吻着她的额头，柔声道：“现下这煞风景的人，可不是我了。”
佳人噘嘴娇嗔，骨子里满是柔媚，眼眸里流转的都是娇美，任是谁看了都觉得我见犹怜，美不胜收。
缓缓伸出玉指在顾风野额上一点，妖娆至极，“就算你是为了你的蓉蓉妹妹吧，我也不会吃醋啊！”
顾风野轻轻一笑，将那佳人横抱入怀里，仔细的看了看她，笑着说：“你不吃醋，那为什么我看见你脸上写的全是‘醋’字呢？”
佳人娇娆一笑，离开了他的怀抱，笑着坐起身，那张娇美惑人的容颜迎着晨曦，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轻轻托着她的下颚，顾风野温柔一笑，柔声说：“谁能想到，那面纱之下竟是如此倾国倾城的容颜，莫怪人人都说我顾风野运气好，连如此貌美的雾姬都能青睐于我，我运气怎么会不好呢？”
雾姬娇娆一笑，仿若牡丹开遍，华丽不已，“我从来都不会看错人，你顾风野顾少，绝对不会仅仅想安定武林而已，运气好，也要看是不是能运用这些好运气啊，有我助你，你的如意算盘，肯定能打得更响的。”
顾风野眼眸一转，忽而正色的说：“对了，那个不怕死的小子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雾姬蹙眉怒目，“兰墨袭亲自来了楼里，让我把人给放了。”
“你放了？”顾风野话音转微冷，但仍旧轻柔，不带怒意。
“你放心，他不是被兰墨袭带走的，来接他的人是云初秋。”雾姬说罢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丹青画像，“那小子的样子我也给你绘下来了，不怕你找不到人。”
顾风野结果一看，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会是云初秋来救他？他什么时候和云初秋那个小妖女有了瓜葛。”
“怎么，你认识他？还是你对那云初秋那丫头……”
听出了雾姬话里的醋意，顾风野将手里的丹青扔在了地上，将她拥入了华丽，柔声说：“我连蓉蓉都扔在了家里过来陪你，又怎么会对云初秋那个小妖女有什么心思呢，你又在乱吃醋了。”
雾姬娇柔一笑，点着他的心口，柔声说：“也是啊，听来回话的人说，你要过两天才过来找我，我只当你是要多陪陪你那蓉蓉妹妹呢，谁知道你居然天没黑就过来，真真是让我意外啊。”
顾风野执起她白洁如玉的手，放在心口，说：“她们怎么比得上你的柔美多情呢？是个男人也会选你的，更何况我的眼光向来比常人好多了。”
“你们男人啊，就是甜言蜜语的，你脑子里已经想好说辞如何对你那蓉蓉妹妹解释这彻夜不归了吧。”雾姬看着他，眉眼含情，嘴角带笑。
“那是自然，”顾风野自信的一笑，“即便是再多几天彻夜不归，我也能将她哄得服服帖帖的。”
“那就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彻夜不归吧，反正有我陪着你，也不会无聊的。”
听见雾姬这么一说，顾风野心里一跳，陡然升起了些不安，但还是拥着雾姬，用最轻柔的声音，贴着她的面颊，轻声道：“又有何不可呢？”
换的雾姬魅惑一笑，万种风情只为他一人尽显。

仍由那漫天桃花瓣缓缓落下，落入手心。程婉蓉轻轻蹙眉，将那玉佩握在手里，心里忐忑不安，她想找到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在她被救走之后，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逃出生天，还是被人抓住生死未卜？
想和顾风野商量，他却一晚未归，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耽搁下去，程婉蓉害怕那人真的会没命的。
捏着那枚玉佩，程婉蓉脚步匆忙，没有理会一路上跟她问好的仆从下人，径直来到了顾风野的书房。
推开门，程婉蓉不是第一次来这书房，那门口的侍从自然也没有拦着她。来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淡淡的一层尘埃，程婉蓉微微蹙眉，看样子顾风野是很久都没有来这书房了，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些，她要赶紧修书一封给爹，告诉爹关于玉佩的这件事情，爹一定比她更有办法的才是。
铺开素云笺，玉手轻轻研磨，在脑子里构思着该如何将这前因后果都写下来。
停笔起身，程婉蓉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没来得及看着书房中的陈设。这里她已经来了很多此了，可是为什么她记得这面墙上挂的明明就是一副仕女图啊，什么时候变成了五鬼送嫁呢？奇怪，真的是很奇怪啊！这幅画和这个书房中的摆设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就觉得很不搭调。
好奇的伸出手，程婉蓉轻轻触着那画上的印章，奇怪，这明明是顾风野的题款啊，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画的这幅画呢？看画上的时间是在她上次来过之前，而且是很早之前的画了，但是奇怪的是她上次来记得明明挂的就是一副仕女图啊！
莫非……
程婉蓉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她记得自己家里也有类似的东西，爹是拿来存放账本的，那么这里会是放的什么呢？
咬着唇，原本摩挲着那方刻印的手，渐渐用力，却又忽地停了下来。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程婉蓉终究还是没能退开那扇门，谁都有秘密，她愿意相信他必定是有他的打算的，等到他想告诉自己的时候，肯定就会说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这信送到在齐州的爹爹手里，请他赶快回来吧。
走出书房的时候，程婉蓉再看了一眼那幅画，心里埋下了一个疑惑，算了，等他回来，再问他吧。
刚刚打开书房的门，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程婉蓉就看见一个小厮端着餐盘脚步有些匆忙的朝这里走了过来，奇怪，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书房啊，没理由他们会将午膳送到这里的，那么，既然不是送来给她的，而这书房又没有其他人，那么这小厮是来干什么的呢？
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的程婉蓉，赶紧往后一退，退到了门后的大书柜背后，将自己本来就很娇小的身子放低，躲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小厮走了进来，碎碎念叨，“奇怪，怎么会没关门呢，我明明记得我刚刚走的时候关了门的啊！”
程婉蓉心里一惊，却一动不敢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从书本的缝隙中，她偷偷的看着那小厮，说他是小厮，却觉得他周身都是凛冽之气，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那小厮走到那幅画前，沮丧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好险，我竟然还忘记了关这个机关，要是给少爷知道，非杀了我不可！”
听见他说那幅画是个机关，程婉蓉刚刚放下去的疑惑陡然间升起，这小厮是送饭到那机关里面的，那么那幅画背后又是什么样的，那里面又关了什么人呢？
小厮暗暗使力推开了门，看得出他虽然出手很轻巧，但是却运用了内力，程婉蓉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去碰触那幅画，且不说会更让人察觉，而且她也不一定能推得开那扇暗门。
待到那小厮走进去之后，渐渐听不见他的脚步声，程婉蓉才悄悄的起身，捏着手里的信和玉佩，借助着它们，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来到那扇俺们前，竟然让她从门缝里看见了里面有些光亮，仔细的凝眸一看，发现里面另有天地。
几阶楼梯之下，是一个大厅样子的地方，大厅中央居然有一个大铁笼子，而那个笼子里……
程婉蓉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是那个老人，那个带着她逃跑的老人，她记得他，记得他叫龙伯，也自然记得先前早些时候问过顾风野的侍从，那侍从明明说的是，龙伯自己走了，可是为什么他还在这里呢？很明显，这当中有人在说谎，究竟是谁，是那侍从自己编造的谎言，还是……
不敢再想下去，程婉蓉稳定着心神，继续透过那缝隙看下去。

“乌鸦，过来吃饭了。”那小厮将餐盘往地下一放，天花板上便有一个黑影飞身而下，稳稳的停在了地下的餐盘前，蹲下了身子，用手抓着菜和饭一起往嘴里塞。
而那小厮笑着说：“乌鸦，少爷问你，这期间有没有进来送死的啊？”
乌鸦只自顾自的吃着，不说话，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他。
“那就好，你好好看着这死老头，别让人救了他出去，也别让他死了，知道吗？”
乌鸦还是不说话，点点头，继续吃着。
那小厮点点头，走到了龙伯面前，讥笑着说：“哟，骨头还真硬朗嘛，被桃花瘴反噬了居然还能挺这么久，这已经三天了，你不吃不喝挨得过几天啊，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吧，我也能赏给你跟乌鸦一样的东西的。”
龙伯的确是旧伤未愈又加新伤，再加上这几天不吃不喝，气力不足，瞟了眼蹲在地下吃东西的乌鸦，朗声大笑说：“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你居然让我赤炎狂龙龙啸跟这种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畜生的东西一样吃饭？看来你这个狗腿子还没当熟练嘛，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主子，可是说我是客人的哦，客人哪里有吃哪种残羹剩菜的规矩呢，你们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呸！”那小厮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怒气横生的说，“就你这么个老东西还敢跟大爷我讲条件，你是客人？客人有你这么住牢笼的么，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就这精钢铁笼，就算是给你的最高待遇了。”
龙伯左看看右看看，眼光瞟到了什么，忽地笑了，微微坐起身子，重重一叹，然后看着小厮，很大声的说：“你这个算什么啊，你知道浮云馆么，浮云馆！浮云馆的云初秋你知道不，就是浮云馆的云初秋啊！想你这么个没见识的肯定不知道。”
“哼，不就是那个前魔教教主的女儿么，在城西那开了个医馆的那个，迟早我们爷也要收拾了她！”那小厮不胜得意的说着，狂笑不已。
“啧啧，就你们，就凭你们？”龙伯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东西算什么啊，我在云初秋那儿可是更好的待遇呢，那丫头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可是她折腾人的本事就从来没重复过，你信不信，她能每天都变着花样的给你下毒，毒的你半死不活的，又再把你救活，所以啊，你只有这么个笼子，算什么啊！老头我还不看在眼里呢！”
“你就嘴硬吧，等我们爷回来，肯定会好好接待你的，你等着吧！”那小厮嚣张的说完，看着乌鸦已经吃完了东西，正在用衣袖擦着嘴，走了过去，端起了餐盘，对着乌鸦说，“你继续在上面守着，不许有人把他有人来救他出去，也别让他死了，否则少爷会抽了你的皮，知道不！”
乌鸦没搭理他，只是一个飞身至屋顶房梁间，于黑色融为一块，让人找都找不到。
那小厮见状，暗暗骂着，“真是个不进油盐的畜牲！”说罢，也不再多说什么，提步朝出口走了去。
龙伯看着他离开，再看看那已经消失的人，笑了，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可不，他还没想到办法呢，这老天爷就把人送他手里了，丫头，可别让老头子失望啊！
重新回到书柜之后小心翼翼躲起来的程婉蓉，死死的捂着嘴，屏住了呼吸，才努力让自己不能哭出来，难道龙伯自从自己被救之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吗？她刚刚看见了有穿心钩锁住了龙伯的琵琶骨，鲜血粼粼，动弹不得，想着那画面，心里就是一阵抽痛。
看着那送饭的小厮走了出来，扭转了机关，那可怕的魑魅魍魉瞬间变成了美丽娇娆的仕女图，才满意的笑着离开了，这次离开的时候再没忘记将门带了关上。
程婉蓉一直蹲在角落里不敢动，因为她不是练家子，不确定那人是否走了，走了多远了。于是她一直蹲在那里，直到手中的信已经被手心的冷汗浸湿，直到她双腿发麻，失去所有知觉，她才敢确定那人的确是走远了，不会回来了，她才敢撑着墙缓缓起身。
一时间，她的脑袋全部都是空白，所有的力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她却不能害怕，她知道刚刚龙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么大声的说出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城西，浮云馆，云初秋。
这些都是龙伯拼尽了唯一的机会能给她的信号。
低头看着手中写给父亲的信，程婉蓉咬着唇将那封信全部揉进手心里，不能让爹知道，那样只会让爹也陷入危险之中，现在她刚想办法通知那位云初秋云姑娘才是。
可是该找什么借口呢？眼下，她肯定是不能离开顾府的，贸贸然的离开，没有任何理由的离开，只会打草惊蛇。而那日自己昏迷之后，也显然不是云初秋来给她看病的，那么就是说，连装病都不可以，那么她该找谁来传话呢，这顾府中的人都是全然不可能相信的了，那么就只能相信她自己的人。
原先还有些慌乱的心，却奇迹般的淡定了，仿佛是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似地，所有的惶恐不安都褪去了，她要好好的计划，如何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让他们来人救了龙伯出去，才是当务之急啊！
握紧了手中的那枚玉佩，程婉蓉的心也渐渐温暖了起来，虽然说还是很担心害怕，可是比起之前的不知所措，现在的她心里有了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铁头哥哥，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找人救你的，你真的保护了我，真的做到了！那句谢谢，我一定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亲口告诉你，我有多感谢上苍，让我们再次相遇！
请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请你坚持着，等着我。

第十五章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撑着头靠在炉灶边守着炉火的云初秋，看了看窗外已经泛起的鱼肚白，才知道自己又是近一夜未眠，可是这一大早的谁会找上门呢？
将身上的墨色披风拉紧了点，侧头看了看炉火，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大堂门口，就看见小绿已经打开了门，似乎是被上次来闹事心有余悸，看她开门的时候还有些蹑手蹑脚的，只是打开了一条小缝隙瞥了几眼，确定了门外的人不是什么坏人之后，才将门打开，将那人迎了进来。
那是一个红衣的小丫头，看她的打扮，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这么早就上门，莫不是哪家小姐太太生了急病？
云初秋还在心里思量着，谁知那红衣小丫头环顾了整个大堂一圈，没有理会小绿的问话，急匆匆的来到云初秋面前，顾不得拂去额上的细汗，看着云初秋，极为焦急的问：“姑娘可是云初秋云大小姐？”
云初秋微微蹙眉，看着她的目光，点点头，道，“我是云初秋。”
谁知那红衣小丫头更加焦急了，四下里看了看，将手交握得紧紧的，咬着唇说：“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不必担心隔墙有耳，”云初秋笑了，随意的坐在了一张檀木太师椅上，又将披风拉得紧了紧，打了个哈欠，说，“我这浮云馆四周都是暗哨，放心吧，有话尽管说吧。”
许是见云初秋如此稀松平常，那红衣小丫头也舒了一口气，才开始说着自己的来意：“我家小姐让我来传几句话给云大小姐，小姐让我告诉云大小姐，‘潜龙勿用’。”
云初秋心里一惊，稳定住心神之后，继续问：“你家小姐，还有说什么吗？”
红衣小丫头略微沉思了一下，说：“小姐还说，‘或跃在渊，无咎’。”
“你家小姐是谁？”云初秋微微凝眸，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测。
“小姐说了，若是云大小姐问及姓名，只让我提及祝融便可。”红衣小丫头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祝融，是她？云初秋心下已经了然，看着那红衣小丫头，关切的问：“你家小姐可安好？”
“云大小姐放心，小姐说自己是‘大吉，无咎’，让我转告云大小姐‘大人虎变，未占有’。”红衣小丫头老老实实的讲自家小姐要转达的话一字不错的转达给了云初秋。
微微颔首，云初秋看着她，说：“你家小姐竟然放心让你一个小丫头来传话？”
“小姐觉得自己还未受到怀疑，所以派遣自己家人出门，不会受到危险，倒是她自己还不能轻易离开，只盼着云大小姐快些做决定，怕是迟了就来不及了。”
云初秋暗中握紧了手，带着笑意，对她说：“你家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回去吧，自会有人一路上护着你的。”
“是，奴婢告退。”红衣小丫头福了一礼，身形灵巧的闪了出去，片刻就消失得不见了人影。
这时小绿才从刚刚的恍惚中回过了神，怎么她什么都没听明白，小姐就让那个小丫头走了呢？明明这小丫头只是转达了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啊，怎么自家小姐看起来倒是没有了之前的忐忑不安了呢？
“小姐，我可以问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了吗？”沉思了片刻，小绿终究还是挪到了云初秋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着。
云初秋微微笑着，只是那笑中带着欣慰，担忧还有无尽的疲惫，轻声一叹，说：“我之所以稍微能放下了心，是因为我知道了龙伯的状况。”
“龙伯？龙伯在哪里？”小绿一听差点没跳起来，看着云初秋很是紧张的问，“我怎么就没听出来那小丫头说了龙伯呢？我只听见她了说了句什么，‘潜龙勿用’？是什么意思啊？”
“‘潜龙勿用’出自《易经》的乾卦中初九一爻，意思是隐藏着的龙，无法施展，”云初秋轻轻一叹，隐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她是在跟我说，龙伯被关起来了，没办法逃出来。”
“啊？”小绿根本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意思，一时间竟傻在那儿，好半响才回过神，接着问，“那，那个什么‘或跃在渊，无咎’又是什么意思啊？”
云初秋睨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平日里让你多看些书，你总是不听。这句话也是出自《周易》的乾卦，九四阳爻居上卦下位，意思是要告诉我们，龙伯虽然被关起来了，但是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可以放宽心。”
“哇~这是谁那么厉害，竟然连这些都知道，还能知道让人带话到我们这里呢？”小绿一脸的震惊，皱着眉头拼命的思考会是谁呢？
云初秋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窗外，眺望远方，仿佛思绪已经走远了，“相传，火神祝融的子孙传到商朝，有人被封于程地，建立了程国，于是后人就以‘程’为姓氏了。”
“程……啊！难道是那位让他们抓了小姐要去交换的程家大小姐？”小绿被吓得不轻，身音也提升了好几度。
被她的声音吓到的云初秋微微蹙眉，点了点头，说：“‘大吉，无咎’，是说她虽然自身难保，但暂时没有生命之虞，不过终究也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情，于是她却告诉我说‘大人虎变，未占有’，是想让我知道，要下手去救人就一定要快，这几天是最好的机会。”
小绿没话说了，那么几句短短的话，竟然交代了这么多事情，小绿站在那里，张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去救！”
云初秋和小绿同时转身看着身后忽然出现的人，云初秋凝眸看着他，冷着声音说：“谁让你出来的。”
几乎是满身都缠着绷带的李翼，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却又死命迈开步子，几经磕磕绊绊之后，终于是来到了云初秋的面前，还来不及站定，就急急忙忙的说：“云，云姑娘，让我去救龙伯吧！”
云初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倒是一旁的小绿抢了话头。
“你，就凭你！？”小绿走上前去，挡在云初秋面前，可惜小绿本就娇小，而李翼本就比较高大，于是，小绿只能仰着脖子看着他，这让声音本来就清脆的小绿，说起话来不由得更累了些，“你自己看看你，这全身上下都是药和纱布，你动得了么你？别说救人了，你连走两步都困难吧，就别逞英雄了！赶紧回去躺着！”
李翼才没有管小绿的话，视线直接略过了小绿，看着云初秋，眼神坚定，语气焦急的说：“我真的好了，云姑娘，你看！”说着李翼暗暗咬着牙动了动手臂，然后高兴的对云初秋说，“你看你看，我真的可以动了，只要拆了纱布，我就可以去救龙伯了！”
小绿见他要动手拆纱布了，赶紧拦住了他，这一动，却还是不小心的碰触到了他被水牢里的寒水腐蚀了的伤口，痛得李翼龇牙咧嘴的，却还是死死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
“你就算不心疼你自己这条小命，我还心疼我家小姐熬了那么些时候给弄的药呢！”小绿手脚利落的把刚刚李翼扯下来的纱布又重新小心翼翼的包了回去，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真是个不知好歹，没心没肺的家伙。”
李翼的手被小绿拉着包着纱布，他听见小绿那么一说，也不敢轻易的再扯下那纱布了，只是还是十分焦急的看着云初秋，说：“云姑娘，你就让我去吧，我一定能把龙伯就出来的！让我去吧！”
云初秋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小绿仔细的将纱布包好，才缓缓的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过问，我自会有办法，你回去吧。”
“云姑娘！龙伯是在送婉儿离开的时候被抓走的，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呢！我一定要去救他！”李翼说着，声音渐渐的凝重了，坚定了。
“你原本也是想龙伯先走，自己再留下来送死的，也算是报了龙伯的恩情了，只是，”云初秋看着他，一如往常的冷着声音，说，“这是我云家和他顾家的事情，由不得外人插手，所以，我自己会有办法解决，你回去歇息吧。”
李翼的语气却更坚定了，看着云初秋，说：“我一定要去救龙伯！”说完，硬着所有的关节，一步一步，坚定不已，努力的笔直着身子，走了出去。
小绿看着他，咬着唇，暗暗的低声嘟囔着：“真真是个傻瓜！”
念叨完，小绿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知觉的知道是自家小姐在叹气，可是当她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小姐脸上有一丝异样，小绿不禁问自己，难道是我听错了？
端着药碗，云初秋用一只手推开了房门，目不斜视的走到了案边，将手中的药碗轻轻的放在了桌案上，低着头，又是轻轻一叹，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握成了拳。
过了许久，她才直起身子。转身，走到床边，打起床帐，凝眸摇头，果不其然被她猜对了。
那床上哪里还有那个满身包扎着纱布的人呢？徒留下床上凌乱的纱布，让人知道他是多么急切的想要褪下这满身的累赘，所以那些纱布都伤痕累累，说不出是被扯断的，撕断的，还是被咬断的。
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浅浅的，淡淡的，似苦笑，却又更似自嘲。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去见她吗？哪怕是明知道是去送死，也要去见她，将她救出来吗？
云初秋决然的转身，不再去看那满床的狼藉，走出房门，却只是站在了门口。
缓缓的从腰间拿出了那一支墨玉做的只三寸长的短笛，轻轻咬着唇。
这一次，只这一次，就当是为了救龙伯都好，只再对他说这最后一次的要求，真的只是最后一次……

第十六章
凭借着之前在书中看到的方法，李翼封住了自己的几大穴位，在这之后的两个时辰里，他完全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也就是说，他虽然可以控制自己的动作和内力，但是即便是受伤流血见骨，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在两个时辰之后，所有的感觉都会回来，包括他之前在水牢中受的蚀骨之痛，所以，他只有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一定要救出龙伯，还有婉儿！
虽然说之前李翼在顾家住了一些日子，但是事实上他基本上都在后院里打杂帮忙砍柴，这偌大的顾府对他来说，仍旧像是迷宫一样，让他找不着东西南北。
他心下焦急，眼看着时间不多了，可是他却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正在这慌乱间，他唯独没有被损害的听觉让他听见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李翼躲进了墙角的凹陷处，恰好面前的一丛茶树将他挡住，透过茶树的枝叶，李翼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行色匆匆的来人。
“我说你快点啊！少爷吩咐了这药得在还滚烫的时候送到程大小姐面前，敢耽误，你不要命了啊？”
是小六？李翼眼眸凝视着那个讲话的人，没错，的确是小六。听见他的话里提到婉儿，李翼心里顿时一阵悸动，该不该去找婉儿问龙伯的下落呢？
看着小六领着端着药盅的丫鬟，快步走了过去，眼看就要不见了踪影，李翼一阵心慌，来不及细想，立即悄声跟了上去。
敲开门，小六赶紧快步走到程婉蓉的面前，笑着说：“程大小姐，少爷吩咐了，这药您得趁热喝。”
程婉蓉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那丫鬟手里捧着的托盘，低下头不理他，继续看书。
小六也不敢多问，赶紧让那丫鬟将药盅端上来，腾出手，小六将那药盅端起，将药汁倒进了一个碧玉碗里，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程婉蓉面前。
程婉蓉放下书，也不看那药，对着小六说：“风哥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小六脸上一阵尴尬，支吾着说：“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少爷的行踪怎么会跟我们这些下人讲呢，程大小姐，您还是快点喝了这药吧，不然少爷少不了要责备我们的。”
微微蹙眉，程婉蓉虽然心里多有疑问，但还是不想迁怒于无关的人。放下手中的书，程婉蓉端起了药碗，用小勺慢慢的饮下。
待片刻之后，程婉蓉放下药碗，小六赶紧机灵的上前收拾了碗就要退下。
“等等，”程婉蓉叫住了他，依旧沉着声音说，“若是风哥回来，你一定要让他立刻过来找我，我有要事与他相商。”有些事情，纵然再怎么怀疑，她还是想听听他的说法。
小六怎么敢拒绝，赶紧点头答应，急急忙忙的带着那丫鬟退了下去。
藏身在屋外的李翼，见小六带着丫鬟退了出来，赶紧将身子又朝暗处隐了些许，看着他们，直到确定他们真的走远，李翼赶紧从衣服上撕了布下来蒙着脸，环顾四周没有人经过，便丝毫不迟疑的冲了过去，推开门进去，又将门赶紧掩上。
“谁！”扶额沉思中的程婉蓉被声响惊动，待看见来人后，倒抽了一口气，压着声音说，“你……”
李翼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敢抬头看着程婉蓉，只能低着头，压着声音，支吾着说：“我……我是来救龙伯的。”
程婉蓉想起了当日他来救自己的时候曾经默认过自己是受了顾风野的委托来救自己的，那么为什么和他一块的龙伯却又会被顾风野关了起来无法离开呢？又加上那块玉佩，程婉蓉心里虽然说已经知道了些许，但是仍是不能确定，她想要知道真相。
“当日救我的人是你。”程婉蓉缓缓出声，不是疑问，是肯定的。
李翼知道即便是自己说不是，她也不会相信，而且他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再欺骗她，于是也就老实的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程婉蓉看着他，咬了咬唇，问道：“那么，你是谁？”
“我……我是……”李翼知道只要一说出自己的名字，聪慧如她必定会猜到端倪，但是他根本没想好究竟该不该告诉她自己是谁，一时间根本也就编派不出什么身份，忽地想到了云初秋，赶紧说，“是云姑娘让我来救你的。”
“云姑娘？云初秋？”
李翼赶紧点头，慌忙的说，“恩，就是云初秋云姑娘。”
程婉蓉见他如此模样，心下的猜测也就能肯定了几分，抑制住心里的激动，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我问的是你是谁，不是问是谁让你来的。”
“我，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实在是不配让程姑娘知道。”李翼心里焦急，一方面怕程婉蓉知道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又怕时辰一到，自己连自保都做不到，更别说是去救龙伯了，于是慌张的说，“还劳程姑娘告诉我龙伯的下落，我好赶快去救他。”
程婉蓉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刻意闪躲，可是她就是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如果是，为什么他避她竟会如此避之不及，如果不是，那么她握在手中的玉佩，分明就是从他身上落下的，这又如何解释。“最近几日，顾风野不在府里，待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会带你去。我只问你，你究竟是谁？”
李翼没料到程婉蓉竟然会如此坚持，心下慌乱，却又不知道该编出个什么理由来骗她好。
见他眼神闪烁，程婉蓉知他在想什么，立刻打断了他的思路，低声冷冷的说：“不要想着用谎话来骗我，”说着，拿出了手中的玉佩，摊开在他面前，“这块玉佩是从你怀中落下的，你如何解释，你怎么会有我家的玉佩？”
李翼一见她拿出了玉佩，顿时傻了眼，这些日子，他自己病的迷迷糊糊的，都是云初秋和小绿以及其他下人在帮忙照顾着他，也没好去问怀中的玉佩去了哪里，只当是云初秋让人收了起来，待他好了自会给他，却不料，竟会在婉儿这里呢？

虽然他蒙着脸，程婉蓉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从他眼中诚实反应出的惊讶和心惊，她就已经能知道，就是他，一定就是他！
哽咽着嗓子，程婉蓉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的闪躲，语气坚定的说：“你还准备瞒着我多久呢？铁头哥哥……”
听见她这么一声叫唤，李翼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再看见她眉心微蹙，那颗朱砂痣鲜红若血，眼中含泪，李翼的心都揪了起来，哪里还能去计较那么多，声音都不受自己控制的，似低吟，似从心里发出的呼唤，“婉儿……”
程婉蓉含泪绽放出了一个最美丽的笑容，伸出手，将那玉佩放入了他的手中，拉起了他的左手。
李翼也任由她柔若无骨的手拉着自己，只觉得心上一阵暖意，仿佛是那时初见，她落在他心上的那滴泪又再次灼热了起来。
果不其然，程婉蓉看见了他手腕处那处伤痕，是自己当年在他身上留下的，却没想到真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消失，那时候的自己，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咬了他啊。
“疼吗？”
神游太虚的李翼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她问的什么，待看见她明眸闪烁如漫天繁星，看着自己那么的关切，再看看她握着自己的左手，心下便了然了，傻傻的笑着说：“不疼的，早不疼了。”
“当年一定很疼……”程婉蓉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看着他，问，“这些年你们还好吗？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渭城找我们呢？爹和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找我们，爹说，李爷爷肯定不会愿意我们派人去接你们来住，所以一直在等你们过来，为什么你们一直不来呢？”
“爷爷他，已经过世了……”李翼听见她提起爷爷，忍不住也伤心了起来。
程婉蓉忍不住吃惊的叫了一声，却又赶紧的紧紧闭着唇，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
“爷爷让我拿着玉佩来找你们，可是，却发生了很多事情，后来我遇见了龙伯……”对了，龙伯！李翼赶紧回过了神，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救出龙伯才是紧要的，“婉儿，你赶紧告诉我，龙伯在哪里，我必须马上救了他，再带着你一起出去。”
程婉蓉心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疑惑，也知道孰轻孰重，赶紧点点头，说：“龙伯被关在书房的密室里，你进不去的，我带你去。”微微沉思之后，说，“一会儿你就跟着我身后，低着头，不要说话，便没有人会怀疑的，所以，你可以不可以摘下脸上的布……”
看着她那样的明眸皓齿，满心期待，李翼怎么都不忍心拒绝，终于还是扯下了脸上的遮掩。
程婉蓉看着他，见他和小时候比起来，大致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棱角分明了，比起小时候的稚嫩圆脸，现在是个正气刚毅的男子汉了，只是他的脸色很是不好，满是疲惫。“你一定吃了好多苦，若是我们早点让人去接你和李爷爷，现在一定不是这个样子，我……”
“不是你的错，”李翼赶紧拦住了她的自责，说，“我们一直过得很好，爷爷去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我现在见到你了，看见你那么好，还和你相认了，之前就算受了什么苦，也都不算什么了。”
程婉蓉点点头，努力不让眼里的泪落下，还好，还能再见面，能再见到你，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好了婉儿，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去救龙伯吧！”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说时间不多了，但是程婉蓉也知道这当口不是问这些的时候，稳定了心绪。

果真如程婉蓉所说，一路上李翼跟着她身边，低着头假装着小厮，没有任何一个人将他们拦下来质问，只是都客客气气的和程婉蓉打招呼行礼，什么都不问。
来到书房门口，程婉蓉气定神闲的退开了门，走了进去，李翼也赶紧跟了进去。
却没料到，那书房正中央的座位上，顾风野看着他们，怒目相对。
盛怒反静，顾风野冷冷的开口，对着程婉蓉说：“蓉蓉，你真让我失望。”
李翼心下一惊，赶紧的挡在了程婉蓉的面前，虽然说他一直不觉得会一帆风顺的救出龙伯，却也没想到顾风野居然会在如此的情形下出现。
一见到是他，顾风野更加冷了几分，轻蔑的一笑，道：“原来是李兄？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多的本事，先是和那魔教中人称兄道弟，为其出生入死，再然后，居然还能和我的未婚妻有所渊源，看来我当日真的是小看了你，没能将你一早除去，果然是件憾事！”顾风野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感叹花开花败，月圆月缺一般。
“顾少，我谢谢你当日对我出手相助，可是今日我一定要带龙伯走，还望你能成全！”李翼拱手行礼，心下对他还是多有歉疚。
“真是笑话！”顾风野甩袖起身，缓步而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放了他！还有你，李兄，既然你不能为我所用，我也不会让你与我为敌，阻碍我的事情！”转头看着程婉蓉，说：“蓉蓉，我让你再选一次，现在过来，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爱你，疼你，照顾你一生一世，不让你受丝毫伤害，可是如果你选了他，那么便是与我为敌，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程婉蓉咬着唇看着顾风野，只觉得这样的他好可怕，根本就不是一直以来对她好，让她甘心托付终生的人，他全身都散发着杀意，有着嗜血的渴望，仿佛是那炼狱中的恶鬼，只要一个控制不住，便会杀人夺命，噬骨饮血。看着他寒若冰霜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程婉蓉只觉得一阵惊慌，心绪不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怕我？”顾风野看见她的反应，差点就要发了狂，“枉我对你如此的好，枉我是那么的爱你，你居然在怕我！”
“你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程婉蓉看着他，大声的喊了出来，“我认识的顾风野是武林中的翩翩公子，匡扶正义，而不是你这样滥杀无辜，好坏不分！”
“好坏不分的是你！”顾风野吼了出来，“你知道里面关着的人是谁吗？那是魔教的左使，赤炎狂龙龙啸，杀人如麻，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这样的人，值得你去救吗？”
程婉蓉摇着头，含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翼赶紧将她护在身后，看着她泪流满面，心疼不已。
顾风野看着他们眉目传情，顿时怒火中烧，飞速的出掌，狠狠的朝着李翼的心口打去。
来不及躲避的李翼，硬生生的受了顾风野全力击出的一掌，那几个被他自己锁住的几个大穴，全部被冲开，那一掌的狠劲连带着他先前受的蚀骨之痛全部涌上了心脉，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他根本站不住身子，直直的跌了下去。
程婉蓉惊慌失措，看着他吐出那口血，，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她赶紧伸出手要去扶住他，却不料手刚刚伸出去，就已经被顾风野抓在了手里，她只能看着李翼硬生生的昏倒在地上，闷闷的一声，让她差点也喘不过去来。
“既然他那么想救那老东西，我就看他怎么救！乌鸦，把他扔进笼子里，和那老东西关在一起，锁死了！”顾风野转头看着程婉蓉，愤恨的说，“至于你，我会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
程婉蓉冷着脸将头一转，挣脱不出他的禁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仿如鬼魅般的乌鸦将李翼拖进了密室，她一阵心慌心悸，身体里的毒素本就未清，这么一挣扎，根本就承受不住，眼前一片黑暗，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七章
感觉到一股清凉带着苦涩的窜进自己嘴里，李翼才清醒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眼，李翼坐起身子就看见了旁边头发凌乱明显受过严刑拷打的龙伯，赶紧凑了过去，慌忙的叫着他：“龙伯，龙伯你醒醒，龙伯……”
“吼啥吼，我刚想休息呢！你个臭小子吼啥！”龙伯一掌打在他的脑袋上，却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有力道足了，甚至连说话都微微带喘。
李翼就算再笨也知道龙伯的情况很不好，忽然想到自己身上有那含碧丹的给的五十年的内力，拉着龙伯就要给他推宫过穴。
像是知道李翼的想法一样，龙伯用他已经枯瘦的手拉着李翼，笑着说：“臭小子，别忙活了，我身体如何我自己知道，我一直不吃那顾家小子给的饭菜，就是靠着云丫头给我傍身的护心丹，我只是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不过还死不了。”
听着龙伯这么说，李翼还是不怎么相信，但是这当口他也不想和龙伯争论这个，眼下如何逃出生天才是他们该思考的问题。
“龙伯，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吧！”李翼扶着龙伯坐直了身子，环视了四周之后，焦急的说。
龙伯轻轻咳了两声，也看了看四周，说：“这大笼子我用内力试过了，若是在以前，我或许还能拧断那么一两根，现在怕是不行咯。”
既然龙伯如此说了，李翼就能够想到这笼子究竟是有多么的坚实了，伸出手去握了一下，用内力试了试，果然那栏杆纹丝不动。
龙伯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李翼的手腕。
李翼吓了一跳，看着龙伯神色凝重的替自己把脉，心里一跳，赶紧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龙伯的手就仿佛是铁做的一样，根本就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把出了脉中的蹊跷。
“你小子不想活啦！”龙伯劈头就是一阵痛骂，“你哪儿来那么大胆子啊，居然敢用内力锁住全身几个大穴，提着一股心脉控制着内力，你知道不知道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走火入魔，非死也得残了啊！”
“总不能让云姑娘来冒险救你吧，我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救人的事情当然是我来啊！”李翼看着龙伯，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毫无半天反省之意。
龙伯气的猛咳嗽，捶着自己的心口，不住的想说话，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李翼赶紧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缓过一口气，龙伯一把推开他，寒着一张脸，生气的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为了我这么个老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的危险来救么，你这个傻小子，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说得是痛心疾首，但是其实龙伯看着李翼那傻头傻脑的样子，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暖意。
李翼摸着脑袋，没心没肺的傻笑起来。
龙伯真的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活这么大岁数了，真的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你以为云丫头就那么简单？你以为云丫头被人叫小妖女是叫假的啊？况且，还有人根本就舍不得她冒险，肯定会帮她的，倒是换了你，谁在乎你的死活啊！”说到激动的时候，龙伯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李翼又赶紧凑了过去，拍着龙伯的背，帮他顺着气。
这次龙伯没有推开他了，好不容易顺过了气，看着李翼，若有所思，许久才开口，因为咳嗽得久了，嗓子有些沙哑，气息有些虚弱的说：“傻小子，你怪不怪我擅自帮你决定增加你的内力，还让你卷入了这些是非里面，你本来应该回到山里去种田打猎，娶个贤惠的媳妇儿，生几个大胖小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现在弄成这样，你怨不怨我？”
李翼猛的直摇脑袋，激动的说：“怎么会怨你呢，我知道的，最近这些发生在我身上的奇遇，好多人就是求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你就跟我爷爷一样，虽然他也总是骂我笨，说我傻，但是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恨铁不成钢，现如今我没能帮到你的忙，还拖累了你，该是我说对不住你的。”
“傻瓜，真真是个傻瓜！”龙伯笑了，一边咳嗽一边笑了，“你这样的傻瓜怕是几百年也未必会出一个吧。”
李翼傻呵呵的跟着龙伯也笑了起来，一股灼热的气冲心口冲了上来，夹杂着热辣刺喉的痛楚，从身体各处窜向心口，最后从心口窜了出来，一口心血从李翼嘴里喷了出来。
龙伯大惊，赶紧蹭起来想封住他的心脉，却发现怎么都止不住从他嘴角溢出的血，又焦又急，又气又怒，对着李翼又是责备又是担忧的说：“让你这个傻小子犯傻，好端端的逼着用内力干嘛，这下好了，内力反噬，就是侥幸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啊！”
这时候的李翼反倒没觉得有什么了，先前被他用内力的蚀骨之痛，全部都重新回来了，原来是冲破了穴道所以才让他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他微微笑了笑，已经很值得了，在死之前见到了婉儿，还和她相认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更让他高兴了，他已经很知足了。
“龙伯，我能最后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吗？”李翼感觉得到自己嘴里的腥甜，他知道那是什么，倒也不介意了，只是咬着牙，忍着疼，看着已经很模糊的龙伯，哑着嗓子说，“婉儿被顾风野抓走了，我很担心她，如果你逃出去，就救了她走，好不好？”
龙伯觉得自己的一口气被堵在了心口，下不去，出不来，这个傻小子就是到死了还是想着的是别人，都不问问能不能有办法救了他吗？
不过到了这时候，龙伯反而平静了，替他压着心脉，让他的血能慢点运行，蚀骨之毒也能缓和一点，看着他已经开始迷离的眼神，问：“那个婉儿，就是程家大小姐吧，她是你什么人啊！”
李翼脑海中那个娇小可爱的小婉儿和现在这个俏丽可人，温柔出尘的婉儿重合在了一起，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似羞涩，似甜蜜，“她啊，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了，为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龙伯有些愣住了，但是随即又笑了，是吗？最在乎的人啊，难怪那时候能那样不顾性命的去救她了，愿还以为是为了云丫头，竟然是为了那个程大小姐吗？罢了罢了，就成全了他吧。
意识消失前，李翼的眼前是一片五彩的流光，耳朵里只是仿佛听见了龙伯缓缓的在说：“既然是你这么在乎的，那还是你自己去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