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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23°以檀云山:草木本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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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23°以檀云山:草木本无心。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7-23 20:42回复
    我听见耳畔雷声轰鸣,听见心房颤动激剧,我在一瞬里失明,又在下一个刹那中为漫天白光晃伤了眼。我似又一次坠入永夜与混沌中,这一次无尽的黑暗里,藏着未知的巨兽,崎岖的去路通向不可预知的未来。我竟开始踌躇不决。
    他们说贺将得胜而归,他们说贺将与叛军一战,险象迭生,他们说贺将死里逃生,运回京时出气多进气少,他们说贺将草菅人命,如此下场实属活该。
    不自觉地舔了舔上唇,在干涩的唇上尝到一丝别样的腥甜——有涩,有苦,有杂糅的五味,像是久远落尘的回忆里藏伏许久的惊惧——我少尝惊惧,竟头一次在年少后回味这般陌生的滋味。
    死里逃生?奄奄一息?贺云山——他凭什么折损至此。
    我无法自抑地颤抖,药盏在掌间颠簸,清苦盛不住地泼洒而出,脏污了描金的袖。紧锁着眉,不得其解地以一手扣住另一手,却只得险些掀翻药盏的果。我不耐烦地砸了药盏,任由碎瓷四溅,清苦盈满一室。粗糙地扯下脏污的新裳,着着单衣径直向外走,我在轻念。
    “我去瞧瞧,我去瞧瞧,笑话,笑话。”
    是阿姝急急追来,捉住我的腕,将薄氅披上我身。她似乎要说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准备说,最后只是替我拢好了外氅,朝我笑了笑。我提了提嘴角,在无端而来的寒中,直去了雾朝。
    “贺云山。”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7-23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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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马离都时,雪似杨花,一城碎玉琼装。而洺州杨花胜雪,却被江波尽卷。待得回朝时,林荫长阔,浓枝翳天,自己却久憩车马中,只于一帘之外,偶看盛世安乐景。】
      【终入太平,由人扶回雾朝。雾朝陈设一如离时,无尘几净,更有时令所用,已一一换去,炭炉棉帘早作薄纱玉簟,免去琐事,先后便有族亲、医者来,稍坐又去。】
      【左右无事,唤人取来一匣,内置一坠,尚未开匣,便有声来。雾朝除却族人,唯有一人不必来禀,此刻那人已至。】
      麟阁。
      【匣落一侧,掌撑榻侧,直身循声一望,与人舒眉。】
      少见你连名带姓的叫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7-29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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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夏日的熏风里,瞧见了他,单衣薄衫,苍白得令人陌生。胃里无端翻江倒海,陌生至极的情绪似溺人的海,一波接一波地掀起弥天蔽日的巨涛狂浪,我恍若浮木之上的将溺者,在颠簸中不得喘息。
        只手轻扶门槛,长而缓地吁出一口气,我强压下翻腾的恶心与扼脖的窒息,在徒有空壳的理智下,一步步缓行而入,我应该在笑吧。
        “贺云山?”
        慢慢地眨眨眼,目光似生根的芽,在他胜雪的衣上抽枝生长。那里会有什么?我在猜,在想,在满室浓沉的药味里,抗拒着那昭然若揭的答案。
        我在余光里瞥见他翕张的唇,他似乎在说什么,我却听不见,话音流过耳际,转瞬便化入那愈渐浓重的药味里。
        我在无法自抑地颤抖,扣在他单衣上的指颤得几近抓不住那那层薄布。我似乎又笑了起来,自那熟练的展颜中汲来一丝亲切的漠然与冷静。
        “贺将,区区……”
        蓦地扯落那层薄衫,洇血的绷带与纱布毫无征兆地扎进眼里,话语戛然而止断,未竟的音尽数堵在喉口,咽不下吐不出。
        ——我听见钉入神魂中,束缚我的锁崩裂的声响,听见云散山崩的声响,听见心跳骤停复更慌乱无序的乱响。
        指尖不复颤抖,轻缓地触上他心口晕开的血迹,是以指为笔,将那血色的花慢慢描摹。我在怒极惧极的灰烬后,仰起头,轻轻眨了眨眼,有浓墨坠落,于薄绫之上绽开阴郁的花。
        “贺云山,那些蝼蚁,配吗?”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7-30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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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洺州伤未尽愈,便缓车归返。虽于盛夏,却无往日淋漓汗意,但仍由随行医者除下白纱,重敷新药。因不在需颠簸劳顿,不必重重紧缠。此伤不易闷养,亦不可一谓贪凉,便不用冰鉴,只着薄衣,肩披轻衫作罢。】
          【麟阁缓步而来,分明极慢,他本就容盛,如此行来当更添醉后风流。而今却觉他仿佛步逾千钧,沉沉而近。】
          麟阁?
          【庭中无风来,便是松窗尽敞,犹是一室药气难散,何况最浓处正在自己身上,若在往日,麟阁最不喜此味。而此时他却近前,肩上轻衫骤然一落,衣襟一开。因白纱少裹,药中多添几味去腐生肌,以一去连日闷生之处,此时药效正发,隐约血泛。麟阁抬指而动,于夏日却如三九冰凌,来试这般伤痕交错。抬掌覆握他指尖,轻声宽慰。】
          知比你安北回来略重一些罢了,无碍的。
          【以掌心渡去温意,仍记昔日严冬,以掌作他袖中炉,是源源暖意,不料今日却似薄碳温水,只能又紧一紧。他嘴角虽扬,声却并无笑意,此时二人极近,他抬首时,黑纱又添深痕,不由一怔,便以另一手欲拆。】
          是为天下、为万民,是为生,也是为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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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7-31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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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该夸他睚眦必报,竟学会了拿我当时敷衍他的话来搪塞我,只这般好手段却尽是朝我来的。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稍退,满腔陌生的情绪渐笼些许理智,眉眼低垂,目光落在他笼来的掌上。慢将激荡的心绪安抚,指尖在他掌下微动,讥讽地扯了扯唇角,正欲开口刺他几句,便闻他后话。
            ——为天下,为万民。
            这六字是淬了穿肠剧毒的刀,生将沉疴剜出,曝于晴天烈日之下。无数不敢念,不可想之旧事一一铺展而来——我似触到幼时阿兄扶来的宽掌,听得桃源春晓里阿兄开怀的笑,瞧见辛巢窗上映来的阿兄俯首案前的影。
            溺毙之时的窒息感再来,在无数噩梦般的幻影里,伴着扑鼻的血气,将我吞噬。我在盛极的惊惧中猛地起身,似为其掌中薄温所烫般,狠狠甩开其手。
            “别碰我!”
            黑绫自眸上滑落,眉眼骤然落入天光里,那晴夏的光太盛太亮,刺得睫颤目阖,无自觉蓄满的泪急急而坠,径直打在他被我挥开的手上。
            “去***为万民,为天下!”倏地睁眼,直直地望着贺云山,“为生?为赢?你便是这般生的?这般赢的?”
            无形的噩梦终是将陌生的惊惧发酵作不可控的盛怒,理智与冷静在咄咄逼人的惶恐中溃不成军,失控地拂袖,将榻边矮桌上琳琅的药盏与瓷瓶尽数砸去。
            “贺云山,别拿这些屁话来搪塞我!”
            我死死地盯着他身上洇红的纱,那苍白是剔骨剜肉的刀,将我的五脏六腑千刀万剐,那红是蚀肌熔肤的岩浆,将我的神魂体魄焚烧殆尽。
            “贺云山,这破地贱民,凭什么值你一命?”
            我慢慢地靠近他,双手缓缓地触上他的脖颈,我数着他颈间脉络的搏动,在那熟悉的体温里,一点一点地收拢了指。
            “贺云山,你要是想死,不若,把命给我吧。”
            ——我在熟练地笑,也在不自觉地哭。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7-31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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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人携手数载,彼此甚知,却从未见他失态这般。指勾绫尾,因他起身一挥,不免牵动伤处,指节一屈又落,黑绫飘下,几番腾转,缠在指上。】
              【麟阁骤然而起,双目无物来遮,胸口新朱仿佛侵上他目底,赤色如燎原之火,燃尽往日从容,如自重渊而出。】
              【瓷木破碎之声,似业火裂地。门外有侍儿仓皇来询,扬声喝道。】
              无事,都不必进来。
              【既拟裂出业火,此刻火灼眼尾,得见忘川水,蓄上他目中,正是黑绫之上一点润。】
              麟阁——
              【轻声去唤,却万语千言被颈间一双手止下。此时他已近前,喉间被扼,也不再出声。抬起一掌,扶住他面颊,指腹为他拭去泪痕,吐息渐难,却勉励舒眉,如哄弄稚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8-02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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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上的一点轻动,在死寂里种下一点生机,光明自冻土里生根抽条,茁壮作一参天古木,将永夜撕裂,我从混沌中倏地惊醒,在一瞬里,松了手。
                雾朝里,是死寂的。
                我在一片寂静中,将头颅低垂,将双手反背,一手扣着另一手的腕,指甲几近掏开皮肉,将血骨拆剥,在不断地机械重复中,一点点地觅回匿藏的清醒。我轻吸一口气,缓缓开了口,声色呕哑,鼻音浓重。
                “贺云山,你的万民要你死,你的圣人未尝不疑你之忠心。”
                稍稍抬了首,蓦地笑了起来,方才伏蛰在眉间的疯魔阴桀恍若在这一笑中消散。我望着他,认认真真地将人命标价,一笔一账与他来算清楚,似真真要与他来做这笔荒诞的买命的买卖。
                “人命有价,卖予我总比卖予他们值,是不是。”
                眼中积蓄的泪未干,睫上晶莹的珠犹悬,我在氤氲的水汽中眨了眨眼,又落一串露下。
                我有些瞧不清他。
                我知,他坐云端,我陷深渊,是有峰峦叠翠作隔,川海江涛为障,其间鸿沟千丈,云泥难逾。只我未曾奢求比肩。而今浓雾为幕,阴云作蔽,原是他连半分施舍都不愿予我了么。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8-04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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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肺腑气竭时,仿佛再回洺州,是利剑剜心之痛,而只片刻,便颈上一松,气息重灌,不由轻咳数声,再度开口,声线低哑,犹如一地碎瓷。】
                  若万民敬我、重我、要我生,那时,我才是真的要死。
                  【自梅女案始,他从未瞒过心中所想,他出身大理寺,万事自有一尺,生死亦可做筹。此刻他负手垂目,又不似天官,命握百官擢谪。】
                  你我早已是生死之交。
                  【麟阁泪痕未干,又为人再拭一二。】
                  原先你总是笑,麟阁,你也是一个人,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像现在。
                  【神色稍缓,又撑榻直身,而后倾身张臂,将人拢在怀中。】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该是你叔叔。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08-05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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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么。”
                    此问出,转瞬又与清风一道散进虚空,与药香一并化于一处,我该是自始未想向他讨一个答案,又或该连我亦不知在向何人发问,是他,或是旁人。
                    面上薄温轻动,抚过眼下、面颊,似长风来叩,拂去阴云浓雾,自有天光东来。眼前之景又复清明,似惊诧地轻眨眼,将睫上明珠掸去,眉低垂,眸微敛,手覆上其掌,捧来满掌的潮。
                    我摊着掌,愣怔在原地,一时竟未明这一掌的湿意自何处来,似那无端而起的满腔惊惧,穿梭其间时隐时现的一泓喜悲,教我尝会苦与涩。未及我回神,将那湿意细细琢磨,便倏地坠入三月春时中,是以温柔作吻,暖意来拥,哄去我无处着落的惶惶与疯狂。
                    我在他怀中,慢慢松去紧绷的脊骨,落下僵硬的肩膀,将额抵上其肩,又长又缓地吁出一口气,疯涌的情绪缓缓回落,我自骇浪惊涛的死地中侥幸偷生。
                    “生死之交?”轻嗤一声,“可当不起。”
                    在他肩头栖过,少顷,心绪舒缓却有倦意来侵,抬手轻将他推开,按回榻上,又自他指间勾回黑绫,复低首将黑绫重覆眼上,遮去眉眼间浓墨重彩的倦。
                    “我叔叔管不住我,贺云山,”稍一顿,“叫他们进来给你换药。”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8-11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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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天之木若生根袤原,需有触石之机,裂地之力,亦有断须之心。初应是机,站时是力,蜚语流言便是当断之须。奉此来换,或成一族之荣。】
                      不知道,总想试试。若是错了,也就错了。
                      【轻声来答,听惯坊间短长,已然不计此类。掌心由人一握,他是天官翻覆云雨,他是族主一定乾坤,他是檀郎唾手芳心,可此时他似是游仙,不晓红尘哀乐。】
                      【麟阁靠倚肩头,又生出戏语,应道。】
                      当得起,不同生,也不同死的那种。
                      【俄而,他重缚黑绫,笑道。】
                      说的好似我便能管住你一样。
                      【答一声“好”,便向门外扬声唤来长随,着人再暗请医者,并理这塌前狼藉。】


                      14楼2020-08-11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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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自外应声而开,是有夏风来,拂散满室沉苦药味,轻车路熟地自其柜中取来香篆,在仆从默不作声地埋头收拾满地狼藉的动作中,自顾自地点上一炉伽南香。
                        侍者来去无声,我与阔落亦一时无话,雾朝一时清静,唯剩门扉翕动的一点轻响。我撑身立于案侧,待炉上袅袅生烟,伽南香的甜味四起,竟有一夕恍惚,似是身置于萧府启明。
                        我惯爱僻静,故而辟居于萧府一隅,而他呢?
                        门扉又响,将我自大梦里惊醒,下意识地回首,惶惶然地去寻他,瞧见榻上一角白衣,半点猩红,适才倏地清醒。别开眼,强压下纷乱的心绪,复行回榻尾落座。
                        “你与阿兄,一个样。”
                        斜倚于栏上,一壁与他闲话,一壁盯着医者为他诊脉换药,瞧着纱布绷带渐次剥落,逐渐露出贯于心口的狰狞剑伤,指尖抠紧被褥,面色不自觉地冷了几分,话音骤歇,转瞬又复一笑。
                        “滚,少拿这些屁话哄我。”便是侧首,对那勤勤恳恳的医者道一句,“手重点。他向来记吃不记打。”
                        创伤药敷上,纱布再一次层叠地回裹,几近失控的理智适才被安抚下。我在那医者在那念经般的絮絮中,缓缓地阖了眼,倦极了似的地低笑一声。
                        “我有好好吃药的,贺云山。”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8-12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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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入羽林,雾朝随侍便不同往时,尤宜精简。便如当下,不必多言,一应俱做妥善。木匣斜开一隙,再度重合,被束于阁上。而炉倾香泼,此刻业已由麟阁重燃迦南。】
                          【麟阁背立案前,身影单薄,好似添上几分寂寥。不及长叹,医者又来,向人歉然一笑,低声谢道。】
                          有劳。
                          【麟阁折身相对而坐,血凝布上,拆解之时眉心不着痕迹一拢即舒,接口道。】
                          所以才担了你这么多阿兄的唤不是?
                          【嘴角一提,摇首无奈。】
                          太凶了,你怎么更凶了。
                          【闻言笑意愈身,不由低笑出声,良久方收。】
                          那真是我——
                          【抬目而望,尽是笑意。】
                          幸甚至哉。
                          【又谈笑两句,只觉麟阁声低,已然倚帐而眠。倾身为人添上软枕,又覆薄衾。此间炉中香浓,庭风渐平,此间岁月不知休,既有好友相伴如何不是——】
                          【幸甚至哉。】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08-12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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