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那天的声音,就像是死亡的钟声已经被敲响了一般,宣告着所有妖怪已经很难再独自活下去了。
能力衰弱还只是小问题,更严重的是,影狼曾经心心想念的祖先们,已经彻底灭绝了,随着日本狼的逐渐被遗忘,影狼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淡薄起来。但是,她依然执意地想要等待郭海王回来。
毕竟,她肚子里还孕育着一个新生命。只是因为慢慢地失去妖力的缘故,一年时间都没有怎么发育而已。
美铃更加焦急,妖怪的漫长生命,相比起这快要消失的时间却是如此短暂。
只是,这已经是两人约定的一年之期的最后一天了。白林寺中或拜师或有因缘的妖怪已经全部离开了。无论是她还是影狼,都已经等不起了。
“小刘,我们得走了。”
“红师叔……这,这……能否再宽限半天,相信师傅一定快要回来了。”
美铃摇了摇头。
“小刘,你们不是常讲缘分之事吗。现在也许就是这样了。你师娘跟老郭,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
影狼在一边沉默着,却是早已红了眼眶。
小刘沉默了一会,摆出了架势。
“哦?要跟我切磋吗?虽然你师叔我不再有海皇之实了,”
“不,红师叔……我想要问清师娘的本心。以武载道,以拳知心。若是师娘去意已决,那小徒便不再阻拦,但如果师娘有意,就请,就请再留半天……”
文化课上姑且还很用心,还看了不少蒲海王著作的小刘,努力地挽留着两人。
美铃还想说什么,一边的影狼却硬撑着摆出了架势。
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做的一出戏罢了。
“问清楚又能如何呢……纵是有违本心,也得留存有用之身啊……”
美铃叹了口气,坐在一边看两人蜻蜓点水地演戏。
就在她忍不下去的时候,一个魁梧的身影喘着气出现了。
那是似乎奔跑了很久很久的郭海王。
见到他的瞬间,三人都面露喜色,但他却说了一句谁都没料到的话。
“忘了我吧。”
影狼如遭雷殛,几乎当场昏死过去,幸好美铃接住了她。
虽然有夫妻之名与实不过是短短一年的事情,但两人早已相敬如宾地生活了十年,感情是任何人都肉眼可见的深厚。
苦候一年的夫君,说自己要寻找留下她的法子,却在她要永远离开此地的时候,只给了她这样的一句话。
美铃也是目瞪口呆。
你在说些什么啊,又不是没读过书,你说什么念去去千里烟波之类的都好啊!就算一年时间没找到方法留下她,就只想到了这个?!
大受打击的影狼自然注意不到,但美铃还是能看到郭海王脸上的愧疚,悲伤,依依不舍等诸多情绪的。不然的话她早就一拳打到郭海王的脸上了。
“喂,老郭!怎么说话的!你妻子身怀六甲等你那么久,你就只有这些话吗!”
但无论美铃如何试图让郭海王说些好听的出来,郭海王就如同吃了秤砣一样,只是带着非常复杂的表情看着在美铃怀里泪如雨下的影狼,什么都不肯再说,连脸上都露出了明显在用力咬着牙的纹理。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要是我赢了……”美铃小心地放下影狼,摆出架势大喝了一声,“那你就得听我的!”
郭海王还是赢了。
美铃本来以为,他只是因为什么理由不能表达感情,只要以战斗为借口,他就会心照不宣地输掉然后吐露心声的。
但是即使心中有着最爱,郭海王依然是向往着地上最强的武者。这场临别前的最后之战,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郭海王更是像领会到了什么一样,不再以力破巧,而是开始使用技术。
这场胜负,美铃输得心服口服。她知道,就算她仍处于自己的全盛期,她都未必能战胜现在的郭海王。但是比起胜负,美铃更担心在一旁啜泣着看着这场决斗的影狼。
“是我输了。但是,你真的……不跟你的妻子再说些什么吗。我们这就要走了,也许今生不再能相见了。”
郭海王张开了口。
“红,我决定选择修炼消力了。”
没了?
美铃看着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又闭上了。他低下头去,不再看将要离去的两个妖怪。
看到郭海王如此决绝,美铃咬了咬牙,留下了一句话。
“老郭啊,海皇之名非我所需。既然你那么想要的话,就留给你了。”
随后她背起影狼,在迈进那突然出现的幽深隙间前,两人又回头看了眼郭海王。
只是,这一回眸,又让两人犹豫了片刻。影狼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想要再呼唤自己的夫君一声,但声音哽在喉中,还没发出,两人就消失在了隙间中。
十年之情,就这样一朝尽清。
刘在一边看得不明就里,既在为师娘的离去泣不成声,又痛恨师傅的绝情,疑惑于师傅为何一言不发,更为师叔与师傅的战斗而热血沸腾。他上前想要问明看似沉稳地站在那里的师傅,却走近了才发现,自己师傅跟前的地面被打湿了一大片。
而他很肯定那不是汗水。
恍惚之间,他就忘记了自己想要问什么。
“红美铃海皇……这是,什么人?”武术省中,一位正在查看海皇名单的人发出了疑问。
武术省把不知道为何空缺了出来的海皇之位给了郭海王。因为他确是无可争议的胜者。
白林寺中的一间宿舍,被从此封存了起来,不再使用,只是有人偶然会进去打扫。
这个故事,在外界能被记载下的部分,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