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夜玄熙，像是想向他讨奶吃又不太敢，嘴里含着自己的大拇指吮吸，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夜玄熙不由得想起曾经在街上碰到的那些害怕他的小孩儿们，又想起西尔禩笑嘻嘻的叮嘱：“你别把表情端的太严肃嘛！会吓着孩子的！”

夜玄熙心想，他的确是带过孩子的，但历劫过的世界里遇见的孩子，不是已经年岁大了，非常懂事听话的；就是不敢在他面前调皮的。
迟疑片刻，他将自己的神情尽可能地放得柔和，想了想，他学着西尔禩的样子，微微扬起嘴角，朝那孩子露出一个笑容。
夜辰：“……”
夜玄熙：“……”

僵持片刻，夜玄熙轻咳一声，别过脸去，再回过头时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摸了摸夜辰的头，将他从小床上抱了起来。
书上说，小娃娃一晚上能醒三四次要奶吃，还是送到奶娘那里去吧。

12.
西尔禩许久没有赖床，好容易把孩子“生”下来，总算是美美地睡了个懒觉。
夜辰昨天半夜被夜玄熙送去给了奶娘照顾，现在西尔禩没醒，他也不急着要回来。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之后，原是应该看书或是处理公务的，路过床边时，夜玄熙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床上抱着被子熟睡的西尔禩，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又绕了回来。

只要夜玄熙不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一时半会儿，他的睡姿也立刻就能变得四仰八叉的。整个人斜在床上，一条腿搭在被子上，一头长发睡得乱糟糟的。
夜玄熙将手上的书放了下来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从不会打扰西尔禩睡觉——也不舍得，可不知怎么的，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忽然生出了一点想要恶作剧的小心思。

他俯下身去，低声唤道：“阿禩？”
西尔禩：“唔……”
夜玄熙撩起他一缕头发，以指腹细细摩挲，目光落在西尔禩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用手里的头发，挠了挠西尔禩的鼻尖。
西尔禩：“嗯……！”
他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了，尾巴像赶蚊子一般扫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夜玄熙眼底漾起一点笑意，等他手移开了，故技重施地又挠了一下。

西尔禩：“嗯……别闹……”
他整个人扭了一下，伸手拂上去，这一回碰到了夜玄熙的手背。西尔禩闭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依据本能判断出对方是夜玄熙，不是蚊子，立刻换了个态度，也不赶了，而是捉住他的手拉到唇边，胡乱啄了几下，亲昵道：“烨哥哥，让我再睡会……别闹了……求求你啰……”
“……”

看他这样，夜玄熙一颗心都要化了，哪还忍心再逗他。干脆自己也翻身上榻，把西尔禩从被子里捞出来，放在自己怀里抱着。
西尔禩从善如流，舒舒服服地靠着他的胸口，呼吸很快又变得平稳绵长，甚至说起了梦话。
他喃喃道：“辰……”
夜玄熙听见了：“嗯？”
“……”西尔禩脑袋蹭了蹭，像是想把两手抬起来，“辰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玄熙看出来他是做了一个抱孩子的姿势：“……”
他面不改色，却把西尔禩两只胳膊都捉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并且把被子严严实实地掖好了。然后，牢牢抱住西尔禩的腰，不让他乱动了。
西尔禩：“……唔。”
他的确是动不了了，却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嘴里仍是嘀嘀咕咕地道：“我没有……”
夜玄熙：“？”
他低下头，凑近了听，听见那人说的是：“我没奶……找，找阿烨……”
夜玄熙：“……”

13.
小夜辰出生后没几天，那几个平日里和西尔禩最要好的年轻精怪们还是迫不及待地来探望过了。虽然他们早被夜玄熙提醒“勿要打扰西尔禩休息”，但少年们这些年一直在山野散漫，随性自在，哪还有什么耐心。勉强等了几日，就再坐不住地一股脑全跑来了。
几个相当于凡人十五六岁的少年，热热闹闹地围着熟睡的小夜辰。

他们大多没有见过新生儿，个个面上皆是新奇不已。又怕打扰孩子睡觉，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小小声地道：
“他的脸看起来好软呀。”
“手好小啊！”
“偷偷摸一摸不会被西前辈发现吧？”
“嘘——”
话音未落，已经有小仙忍不住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戳了一下夜辰的脸蛋儿，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结果谁料，床上的孩子立刻“呜啊”地叫了一声。
“……”

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比心虚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的西前辈正一心一意和三殿下说话呢，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然，他们既然来了，肯定也不是空手来。还特意准备了一只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全都是山中亲友从各处搜集给小夜辰准备的礼物。

西尔禩晚上吃完饭后慢悠悠地打开箱子查看，只见里面满满放着的有可口的山货仙果、各种灵石，小件的玉器、挂饰儿，布缝的小老虎……甚至还有一件婴儿的肚兜。
肚兜是月白色的，在中央绣了云纹。
西尔禩“嗬”了一声，兴致满满地把那肚兜挑出来，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道，“这看起来不像是绣娘的手艺，该不会是谁自己做的吧？”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夜玄熙闻言问道：“从何见得？”
西尔禩便言简意赅与他解释了两句：“最明显的，看这里的针脚。这种缝法比较简单，但是不太结实。换做专业的绣娘来，肯定不会这么绣。”
夜玄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顿了顿，又问：“你为何知道此事？”
西尔禩顿了一下道：“唔，轮回里有一世条件不足，就只能请教邻居，自己琢磨着补了呗！”

他提溜着那件小肚兜，话锋一转，“哎，这颜色是素了点，我以前瞧见那些娃娃的肚兜可都是大红的。不过，难得他们有这番心思，咱们就给辰儿穿上吧。回头我倒要去问问，是哪个家伙手这么巧哈哈哈！”
夜玄熙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虽然说是要问一问，但西尔禩转头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等到下一回他灵光一闪忽然记起这茬来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