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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难的土地上培育感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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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难的土地上培育感恩的幸福
——读李寒《空寂•欢爱》
□辛泊平
       在我的博客上,李寒曾在我写给儿子的诗后留言——我们可以安然老去了。读到这个随意而又简短的句子,我竟然怦然心动。因为,在儿子出生以后,我的心态突然有了重大的变化。我开始在宏大、抽象、高蹈的精神中恍然若失,而是逐渐回到日常的、具象的、卑微的生存,慢慢地体会这种变化给我带来的不安与惊喜,沉重与踏实,伤感与温暖,裂变与责任。并非执意要抛弃一个,捡起另一个。那种二元对立的思维太狭隘,它不已经不适合这个多元的时代。更多的时候,我被两种力量挟裹着前行。但在神经因外界不平之事的刺激而血脉喷张之时,另一种似乎更实在的力量总是及时拉一拉我的胳膊,让我想起儿子那纯净如水的眼睛和嫩滑的小脸。用不着掩饰什么,此时此刻,那些曾经激动青春的道义、良知、承担一类的光荣词汇,在更世俗的伦理的天平上明显轻了许多。似乎所有曾经被我列入高贵行列的词语,都不如儿子一个期待的眼神,都在另一个维度被打烙上怀疑的标记。深夜里,听儿子均匀的呼吸,我常有恍然隔世的怅惘与满足。我常常扪心自问,我还是我吗?
       那个曾经视自由为女神的我哪里去了?为了儿子,我修改了自己的时间表,包括日常的阅读和写作,包括友人的聚会和睡眠,在儿子这里,它们必须一路绿灯;那个时常担忧世道人心的人哪里去了?面对许多狰狞、无耻、屈辱、诋毁、倾轧曾经怒目金刚或者蔑视不齿的人和事,我渐渐趋于平和,竟然开始理解昔日不齿的谨小慎微、精打细算甚至就是小肚鸡肠和蝇营狗苟;那个得意于语气的嶙峋、快意于词语的一字封喉的写作者哪里去了?面对过去不忍卒读的平淡无奇的文字,竟然有了更多的心有戚戚,甚至自己写作时,也刻意藏起了些许锋芒,自然而然地写起了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啊,我从一个急躁的小伙儿,已变成一个耐心的父亲”(《悠长夏日:献给小芹和晴晴的慢板》),李寒的诗句,与我心有灵犀的人生感慨。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却又那么自然。我不知不觉得成为了现在的这一个。没有撕心裂肺的的疼痛,只有心甘情愿的疲惫;没有刻骨铭心的痕迹,只有不起波澜的潜流。或许,这是另一种成长,不同于骨骼与血肉的成长,它更倾向于灵魂的打磨和情感的浸润。
     我不是一个粗糙的人,但也没有细腻到游丝的程度。这些似乎看不到摸不着的变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它源于自视和内省,更是源于阅读李寒的诗章。我的书桌上,朋友的诗集越来越多,阅读诗章几乎成了一种劳作或者负担。但总有一种表情或者语调在那种淘金式的阅读中不经意地打动我,没有预设,没有刻意。我把这种随意但入心入肺的阅读当作灵魂的相遇。是的,阅读李寒,我无需费神地运用传统的、现代的、后现代的技巧去肢解那错落有致的句子,更无需像阅读禅语一样凝神静气地苦思和参悟。面对李寒的文字,我只有一种感受,那就是自然和感动,以及关于人生的共鸣。可以这样说,在李寒的诗行里,我找到了自己身心悄无声息变化的原因,找到了我之所以会有这些变化的现实的、灵魂的基因。
       我一直认为,一个诗人的经历对于他的写作是重要的。他的价值取向,他的为人处世的方式,他对待写作的态度,他的写作策略和风格,都会受到自身阅历的影响或制约。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人的经历,是他写作的根基和源泉。在个性成为时尚的当下,有别于众生的生活方式都可以成为某些诗人骄人的资本,一些居无定所、打着诗歌的旗帜到处蒙吃蒙喝的人都觉得自己是诗歌斗士和精神骑士,都可以无视他人的好意规劝,都可以傲视人们正常的质疑。而李寒却拥有在许多人眼中无异于奢侈的异国生活(在70后的诗人中,像李寒那样有异国生活经历的人并不多见)。然而,李寒却是低调的,他没有因为独特的人生阅历而沾沾自喜,没有因为异国见闻而睥睨人世,更没有那些命运坎坷而怨天尤人,他只是把那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当成了自己人生种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像升学毕业,像结婚生子,自然而然。异国的生活经历没有成为可以游离于自身之外的旗帜,而是融入他的血脉,成为他面对世界的文化背景,成为他性格的一部分,并进一步构成他诗歌的肌肤与呼吸的节奏。这就是李寒,正常生存的诗人,正常写作的诗人,正常面对荣辱的人生智者。



1楼2009-12-24 12:45回复
           面对飞速前行的时代,疲于奔命的人极易在疯狂的离心运动中眩晕,并失去方向。这几乎就是当代人的集体境遇和命运:“每天我都怀揣梦想,匆匆上路,/而归来时/像收割的田野,我的内心/一片空茫”(《大雾像一场难缠的爱情》),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古代书生的理想人格,而诗人在阅尽人生之后,发现世事并非所愿。红尘之旅的苦痛,并非日常的劳作,而在于劳作的无意义、无结果,是在理想鼓舞下前行的生命最后盘点时的茫然:“对着大雾诅咒,吐口水,或者哭泣,/都是徒劳的,如同逝去的青春,/无从回忆,日渐模糊”(同上),红尘滚滚,掩埋生命,也掩埋荣辱,它没有同情,只有掩埋。那种善恶报应、因果轮回,只能在舞台上演绎麻醉,让挣扎于困难中的灵魂获得一个幻想的权利,或者就是一个忍辱苟活的理由。而残酷,却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功课,因为,“我们这些卑微的生命,/自从诞生那天起,/就成为被命运劫持的人质。”(《墓志铭》)。李寒如是说。
          可以这样说,相对于我们被艺术点燃的理想世界,现实是粗糙的,残缺的。但我们不是仙人,无法绝尘离世,我们必须每天面对这种必然的粗糙和残缺。这是每个生命必须面对的事实:相对于已知的、未知的力量,我们是弱者。我们无法转身再回到母亲温暖的子宫,无法用泪水洗净屈辱,更无法用乞求刷新苦难。然而,我们可以尝试改变自己的心灵。正如史铁生一直呼唤的那样,我们为什么不让人生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毕竟,我们的翅膀之所以沉重,不仅仅来自尘世的压力,还来自我们自身污浊的欲望。那么只要我们舍弃那些让心灵蒙尘的欲望,我们自然会像李寒一样坦荡地说出:“你接受了它赐予的/一切:苦难,病痛,挫折。/剥夺了你的飞翔,你的天空/可你不依旧这样活着?//你做着飞翔的梦,这谁也拿不走,/生活平静,幸福多么简单。/默认了时间的惩罚,生命的短暂/并不妨碍一个人透过泪水的快乐”(《堕落天使》);“我调慢了生活的时针/轻轻掸落自行车上的浮尘/前行的途中   将尽量低下头去”(《浮尘》)。是的,只要坚守心灵的高贵,即使翅膀折断,依然是高贵的天使,因为我们心中跳动的仍然是飞翔之前的心脏。而这种自足的心境,是上帝对我们的眷顾,是我们对生命的珍视。
           李寒的生活态度是踏实的,但这并没有改变他多舛的人生轨迹。在近乎玩笑一样的命运漩涡里,大多数人无法慢下来检点自己的心灵得失,只能用眼睛和肉体观察和感受物质上的得失,因为,在巨大的社会机器上,我们只是某个部件的一个齿轮,无法决定方向,只能机械地跟着旋转,一旦你离开那个冰冷有序的秩序,等待你的就是弗洛姆所说的空旷的自由。这正是哲人们担心的异化,是卡夫卡式的恐惧。而李寒却因为某种机缘一度从那个紧张的链条中退了出来,在那巨大的失重之中,李寒没有放弃求索和叩问,而是依然紧紧抓住生命中固有的存在和问题,并从自身出发,见微知著,洞悉了时代的症结和人生的困境。所以,诗人才会“张开手臂,领着妻子,女儿,小心平衡着与世界的关系。”(《夏日陡峭》)。我们无法改变现实,却能改变对现实的态度,这是一种妥协,但却是有条件的妥协,是心怀爱意的妥协。它是世人必须要完成的必修课。看透了名缰利锁的虚幻,诗人舍去了物质世界的攫取,却获得了温暖生命的人间至情。在取舍之间,诗人从尘世炼狱中走来来,最终完成了情感与智慧的双重涅盘,坦然地与世界和解,善解人意地接受人生的残缺和生命的无辜。
          从愤世嫉俗中一路走过来,明白那些青春的感世伤怀的无济于事,并最终原谅和接受,这个过程就是心智的成熟。李寒成熟了,所以他宽厚了,所以他沉静了,所以他懂得了品尝那最普通的生活中渗透出来的点滴诗意。他的诗歌,即使是反映生活的拮据与生存的局促,也总能让人感到那种挣扎中掩藏的幸福,让人远离那种于事无补却对身心有害的嗔怒,回归平和,珍惜自身拥有的点滴点滴的忧伤与满足。从这个意义上说,李寒的诗歌几乎就是凡人的《圣经》,而诗人,也如那个为救赎人类而背负十字架的耶稣。他的诗中,绝少你应该如何不应该怎样的训诫,更多是善意的引导,以他自身的言行印证尘世的痛苦、精神的救赎,以及心怀感恩的幸福。他说“我的心/从没有停止过爱,思念和感恩/我的每一天都是在赚取,/每一分钟,都让我感叹生活的奇迹/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真的”(《约定》);他说“告诫自己永远感恩,谦逊。低头走路,/而让梦想高高飞翔。/学会宽容绊倒自己的石头和绳索”(《晴朗——给自己》);他说“我熟悉了这大自然的奇迹,/可每一次,/我又会重复自己的赞美与叹息!”(《阵雨》)。是的,残缺和苦难都在重复,但我们可以赞美“奇迹”,而赞美的声音一旦大到庄严,那便是又一个崭新的大同或创世纪。这是诗人的发现,也是诗人的权力。正如那个在罪恶的人间完成救赎的人之子,以他对罪恶的隐忍印证着宽容的终极力量。
    


    2楼2009-12-24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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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中的李寒与诗歌中的李寒都是隐忍的,然而,必须看到,李寒的隐忍,并非与时代合谋,而是坚守自己的一方净土,并在那片土地上,播下了亲情、爱情、友情的种子,播下了理解、宽容、悲悯的种子,并用心血浇灌,用灵魂培植与守护,最终使那些树木枝繁叶茂、光彩照人,成为一个人的伊甸园,成为绝望心灵苦航中的灯塔,让在尘世奔波的身体得到抚慰,让在酒绿灯红的刺激中疲倦的眼睛得到舒缓。在李寒的世界里,给孩子的礼物不是一掷千金的快餐消费,而是把梦折叠进入的纸飞机(《纸飞机》);他给妻子的生日礼物是“我会陪着你说话,给你唱歌/我会逗你哭泣,逗你欢笑/会让你感到生活的艰辛/与幸福”(《生日礼物——给小芹》)的踏实,清贫而干净,但没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悲伤。因为,亲情已从物化的允诺中解放出来,还原到它最初的梦想与希冀,散发出持久的人性之光。
             面对苦难,李寒可能不是斗士,但绝对是圣徒,并一直“坚守着作为人子的美德”(《蜕——给英娜•丽斯年斯卡娅》)。他以自己的操守和良知演绎着与欲望对峙的另一极:心灵的重量,灵魂的高贵。在《体内的闪电》中,李寒这样写道:“我要用闪电的剃刀剔除体内的/罪恶和虚伪,贪婪和怯懦,/我要使自己最后一次无法复活时/死得干干净净”,“他庆幸自己远离人群/拥有干净的手,和良心”(《三十七年——给自己的生日》),并“永远不出卖自己的灵魂”(《墓志铭》)。还有什么比干净地面对最后的审判更让人安宁的事情呢?诗人选择的是那条人烟罕至的窄门,也最终会以安详的面容迎接天堂的晨光。正因为有这种圣徒的选择,所以,诗人的心灵才在红尘中始终保持着赤子的情怀和感动。面对大自然的奇迹,面对季节的变化,他始终发出赞美的声音:春天的植物和天气,秋天的芦苇和鸽子,甚至“呆滞的杨树,颓唐的乡村,/树上空洞的鹊巢,村中黯淡的街巷”、“那一片片被阳光忽略的残雪”(《高速路上》),都是诗人珍爱并赞美的。因为,这些卑微的事物,和我们一样,都出自上帝之手,和我一样具有时间的形态和死亡,和我们一样拥有卑微的残缺与美德。
            在阴冷的尘世间,在阴冷的城市,照亮诗人心灵的,是那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亲情,是来自遥不可及却又随处皆是的佛心,是圣徒一样坚守内心祈祷的执著。即使面对将诗人掀翻在地的命运,即使面对让诗人厌倦的同类,他依然“对他们的灵魂充满信心”(《况味——给小芹》)。这来自没有理由的“信”,就是诗人心中不灭的期许。所以,即使岁月“让他变成一个尘世间多余的人”(《暮色》),像莱蒙托夫、屠格涅夫笔下的零余人一样,他也依然和世界保持着正常的关系,依然“如堂•吉诃德,冲向旋转的风车,笨拙地应付着迅疾的生活。”依然愿意像西西弗斯一样“在生命的轮回中”“把理想的巨石一次次推向山顶”(《轮回》)。因为,他心中有爱,有那像闪电一样蛰伏的理想,有对诗意生活不懈的求索。李寒无意渡人,却用他那饱含祝福与祈祷的文字,让挣扎于苦难中的灵魂得到永恒的慈悲。
            从写法上,李寒的诗歌是叙事的,细节的,柔软的,从容的,淡定的,甚至是迟缓的。正如其人,不乖张,不偏激,而是始终坦然、优雅地面对一切。但这恰恰是生命的本色,那些过于凌厉的词语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策略,而非生命的速度。可以这样说,速度之于生命,只能是形式,而非价值本身。李寒明白写作的秘密,更尊重生命的底色。所以,他不会因为所谓的先锋而让标新立异的技巧伤害自然的表达。他要捍卫的首先是灵魂的自然呼吸,其次才是写作的自身变数。所以李寒的诗朴素的,更是真诚的,他不求形式上的出奇制胜,而是忠于自己的感受,用质朴的诗行表达尘世的洗礼与升华。这就是李寒,一个和他的文字保持着相同体温的人,一个用文字取暖也给他人光亮的人,一个用他的文字和世界和解又对峙的人,一个在速度中吟咏缓慢的人,一个在苦难中歌唱幸福的人,一个可以坦诚相待的朋友,一个值得信任的诗人。
      2009、12、18—23夜
      (《空寂•欢爱》 晴朗李寒著   银河出版社   2009年6月版)
      辛泊平:1974年生于河北省无极。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雨花》《诗选刊》等报刊。作品入选《2006年中国最佳诗歌》《70后诗集》《70后诗歌档案》等选本。有作品介绍到国外。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秦皇岛市山海关一中团委副书记、德育处副主任。
      辛泊平地址:河北省秦皇岛市山海关一中   066200
      


      3楼2009-12-24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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