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wo.劣性之火
梦里？
真是讨厌，怎么又梦到这里了啊……
身上破烂的裙子，已经污浊地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了，赤Luo的双脚踩在泥泞的地上，仿佛寒气已入骨。
那远处的小村子隐隐冒出滚滚浓烟，夜空被火光映红，绝望的呼喊声忽远忽近。
跑啊……去树林里！
身体驱动意念，我踉跄着转身奔向林子深处，漠然地看着梦中的自己被暗黑的林爪吞没。
恶魔啊，请出现回应你的名，满足我的愿望……
因剧烈的奔跑而喉咙发痛，即使如此，也心甘情愿为那个即将到来的幸福而伸展双臂啊。
颤抖着念咒文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树林中，象征死亡的黑鸦拍打双翅在低空盘旋，预示着新的命运。
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
现身索取灵魂吧。
心脏倏然揪痛起来，似被荆棘缠绕般，汲取枯竭的生命。手心的血汩汩地流出，滴落地面形成鲜艳的阵。
“将灵魂作为代价，为我铺就无上荣华之路吧，恶魔。”
“啊……”
“您做梦了吗？小姐。”
彬彬有礼的执事站在床边，递上手中的手帕。
我仍喘.息着尚未自过往之梦中走出，抬眸看向那幅浅笑的面孔，对他，是恋慕是厌烦。
“汇报今天的日程，塞巴斯。”在他为我梳理打扮时，我同往常一般问他。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将去乡下视察，所以诸多公务与课程可以先放一放了。”
乡下。
我怔了怔，真是讽刺，让我认清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哼，说得倒是好听，那一国之主，便是拿我们当狗使。”我不禁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说得再准确点，不就是去贫民窟救济吗？辛苦赚来的钱又要用来给名声做宣传。”我看着镜中自己丑恶的面庞，如小丑一般。
“哼。吩咐下去准备行李吧，记得多带些衣服。”我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塞巴斯蒂安便恭敬地弯身离去。
赶了一日的车程，已是十分疲乏了，可这穷酸的之地能有什么高级的住处。
我扫视着这暂时的房间，比起我那府邸来说真是差的远，但同我那幼时的“庇护所”，也是强上个几百倍了。
愈想愈气，我恼怒地大吼一声：“凭什么！这什么破任务，成心的吧！我要回去，回我的府邸，现在就要！塞巴斯——”
“小姐。您现在不能……”
“又是这样，说什么‘您忘了那些知道您身份的人已经都死了吗’？！塞巴斯？你什么时候可以不把我当小孩子！”我毫不顾形象地对着他大喊大叫，即使外面的人听到了又怎样。
“您的命令我将永远遵从，只是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您难道不想实现愿望吗？”他一向处事不惊，塞巴斯走上前垂首笑看我，那双狭长猩红的眸子也能自如掩饰为满含深情，如醇香的红酒般浇灌人心。塞巴斯蒂安是不可能看不出我对他的感情的，少女心思真是拙劣。
他的手越矩地放在我的腰间，他似乎特别喜欢摸索我腰处的契约印记，即使隔着几层布料。
事实证明，我的确经不住恶魔的诱.惑，更何况是心悦之人，几乎是一瞬的便沦陷了。
于是我很快便不再吵嚷，声音尖锐地厉声说道：“给我捉几个难民来，塞巴斯蒂安！”
“Yes，my lord.”他满意地从我身前退开，漆黑的发随着鞠躬的动作微微晃动。
我手中握着长鞭，疯狂地挥舞着，一下下狠厉的抽打落向那抱成一团瑟缩的穷人。
而我丝毫没有愧疚之感，反倒愈发愉悦了，手中的力道也不自觉间加大几分。我看着他们皮开肉绽，直到最后一口气也咽没了方才停下。
那艳色的液体将木质地板染红，不知下面的人看到透过屋顶滴漏的血液会作何感想，是惊慌失措？还是仓皇逃窜？
“塞巴斯，搬走处理了吧。”我微微喘着气，现下是真的该休息了。“明日传出村民失踪的消息，再拿些钱发给他们，就当是抚慰费了。”
“Yes，my lord.”
“你会不会认为我非常冷血残酷，明明我不久前也是这副穷酸样。”我叫住了他，双眼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恶魔的表情变化。
他只是顿了顿，垂着眸子，俊秀的面庞被昏暗的炉火衬照得极不真实，却也虚假得温柔。
“永远不会，我的主人。您是最为高贵的，即使命运的眷顾有所徐迟。”执事的嘴中从不吐露真心，仿佛被蜜饯浸润了的喉咙学会了讨好主人。
“…你真无趣。”
“谢谢夸奖，小姐。”他欠身行礼，低沉的嗓音也染上了疲倦般，沙哑得似夜幕的雨点。
我便低头专注于处理裙摆的血渍了，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安静，他仍站在原地。
“鲜血的味道可真美味啊，你不喜欢吗？”我随意找着话题，其实我并不贪恋血液，我只是喜欢看到与我曾经一般的人绝望的模样罢了。
心爱的一幅手套被染脏了，我也决定将它脱下扔掉，同时示意塞巴斯可以去完成我下达的命令了。
“恶魔只喜欢一样东西，那便是——”怎料他上去接过了我欲要扔掉的一对手套，不着痕迹地放入了燕尾服的口袋中。我不解地仰面看他，男人却笑意更甚，他的手划过我的脖颈，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美味的灵魂。”
他继而掠过我径直走向那堆污浊之物，紧了紧白色的手套，那样子也像是在舞弄琴键般优雅。
“你不会等太久了，我将会让你饱餐一顿。”我抬手轻轻摩挲着方才被他触碰过的肌肤。
只是一个短暂的抚摸，我便能暗自喜悦许久，即使他从始至终只惦记我的灵魂。
“

只是一个短暂的抚摸，我便能暗自喜悦许久，即使他从始至终只惦记我的灵魂。
“那么，晚安啦，我的执事。”明天，请继续为美味的灵魂而奋斗吧。
我笑着原地转了一圈，像个真正的贵族小姐一般轻捻起一侧裙角，缓缓地屈膝行了个礼，如蝴蝶轻盈。
就当是感谢你的抚摸，接受主人的“礼”吧，恶魔。

chapter three.我们的意义
“今日您的心情似乎很好，小姐。”黑衣执事端正地站在一旁，看到我停下时方才开口。
“是啊，庆祝我成为这个家族一员的第十三年。”我对他回以微笑，手指抚在琴键上，再一次于黑与白之间穿梭。
还有两年……
我的这具身体也快到了极限吧，毛病是越来越多了。
手指冷得异常，即使是刻意弹些轻而快的曲子。我感觉到自己单薄的双肩也在发颤了。
随着曲子的高.潮来临，我的心竟是沉了下去——我这样贪恋地活着有什么意义？
如今，想要实现的已不仅仅是最初的那个愿望了啊，为了塞巴斯，也要好好地活够了这十五年，不是吗。
“你说，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对于像我这样丑陋不堪的人。”我微微仰起头感受那扑至面庞的晨风，仿佛岁月静好的金子般的光芒啊，哪怕为我停留片刻也好。
曲子在执事的沉声中末了，塞巴斯蒂安没有微笑。
“您安乐一生，便是生命之意义。而我的价值，就是守护您。”他的右手搭在心脏的位置，那双猩红的眸子虚掩在细密的睫毛之下，不过他很快便又换上了往日笑容。
一瞬间，我竟也怀疑他的话不是假的了。塞巴斯第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带着不可否认的信任感。
砰砰……
胸腔中心脏的一次次跳动仿佛就在耳边，我以一种极别扭的模样，抿着唇吃惊地盯着他。
塞巴斯在我的注视下对我眨了眨眼。
我的意义吗……
今后的我，将会耗尽生命，于你相伴，这就是我的意义了。
因为我召唤了你，从那时起，我生命的意义便改变了。
我无比坚信，我生而因你，死而由你，塞巴斯蒂安。
chapter four.名之由来
“名字，是起名之人对其的期望与寄托，具有代表意义。”
我饶有兴趣地引读了书中的片段，抬头看向身旁沏茶的执事。
“你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塞巴斯。”我单手支着下颌，扬起一边眉，“恶魔的意思吗。”
“不，一条狗的名字罢了。”他将我的茶杯轻轻放在小碟上，泡入一块方糖。
“哈？没想到呢，为什么起这名字？”我愈发好奇了，问道。
“是从前一位主人为我起的，含义吗——可能是出于对那条狗的深切思念吧。”塞巴斯微眯起红色的眸子，唇角挂着狡黠的笑。
“亏我当时还因为你的名字而报有一丝敬畏之情呢！真是可笑。”我拔高了音量，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过去的用语习惯。
“啊，原来如此。虽然我对这个名字还是很满意的。”
“那个为你起名的主人怎么样？”我将左腿叠交于右腿上，愉悦地晃动着脚尖。
他的眸子暗了暗，看不出喜怒，“一个美味的灵魂罢了。”
“那……”你张口欲要继续追问。
“还需要加些什么？小姐。”他以不容过多探求的口吻盖过我的声音，俯身望着我浅色的眸子。
“需要你再陪我说说话。”我直视着那双猩红的眼，深邃其中带有一丝愠怒。
“那么小姐，您是否也应该分享一下您真正的名字呢？”他现下站直了身，将精致的甜点端上小桌。
“我以为你会知道的，恶魔不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这回是轮到我不悦了，看来每个人都不喜欢秘密被挖掘。
“您高估我了，在下不过一个普通的执事而已。”
这家伙，只会用“执事身份”当借口吗！
“…或许我离开这具身体时你便知道了，也许永远不会。”我将茶杯举起一饮而尽，起身时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小姐，您……”
“又要教训我的不优雅！管束我的一切！塞巴斯蒂安！”少女心性总是在恶魔面前变得暴躁易怒，而爱恋之心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
“不，您只需要在外人面前扮演贵族小姐的身份。而在我眼前，您便是那骄傲活泼的真实模样。”他跟上我的脚步，“我永远不会想着去改变您，我的主人。”
外人……
所以我们已经是非常亲密的关系了吗？即使是哄骗的谎话也好，我心甘情愿去相信他。

chapter six.病魔将至
“咳咳……！”自沉闷的胸腔中迸发出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甚至干哑的喉间也渗出股股的血腥味，我身形不稳地弯腰抚着双膝，才得以站定。
手脚是冰冷的近乎于麻木，可喉咙乃至整个上半身都是灼热的，隐藏的病魔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迅速侵蚀我的肉.体了。
塞巴斯此时正忙着打理府中琐碎事务，我没有叫他跟来，哪怕现在只要轻轻地唤一声他的名，那恶魔便会立即赶到。
天气在慢慢转热，娇艳的花儿也闷闷垂下了头，将花瓣无力地卷缩。
仰面是刺眼的明媚阳光，令人睁不开眼。华美的洋帽一角映入眼帘，名贵的裙子将脆弱的身体包裹。
厌烦的是贵族小姐的繁重礼仪，可这些美丽的衣装、豪华的庄园、庞大的家产都是我的，又是多么令人兴奋啊。
只可惜这些东西无法永远陪伴我，而我独享它们的时间更是所剩无几了。
还有最后一年……
“哈…”真是讽刺啊，以这样一个痛苦的方式来结束我贪恋的一生吗。
我转身缓步向府邸走去，去找塞巴斯吧，这次又将以怎样的借口去更多地占有他呢？
或许我可以大胆地、直接明了地告诉他——我是你的主人，所以你的一切乃至生命都是我的，你必须时刻围着我转。
这样似乎也不错，就更加任性地，去爱他吧，因为尾声将至。
“欢迎回来，小姐。”执事立刻放下手头工作，向我弯身鞠躬。
我上前抱住了他，双手紧紧环在他的腰部，将面颊埋入塞巴斯的胸膛。
“欸？小姐。”
“我想你了，塞巴斯。”我微微红了脸，声音闷闷的。
“哈哈，小姐还真是爱撒娇呢。”他轻笑着也拥住我，下颔就抵在我的发顶。
所以…我们已经可以算是恋人了吧？
就这样误会下去也好，我只想要他虚假的温情了。
就在我想要更久地拥抱他时，那种令人烦躁的咳意溢出胸腔，我连忙挣开塞巴斯的怀抱剧烈咳嗽起来。
啪嗒……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染脏了双手和裙摆。
“小姐！”身旁的执事立刻拿出手帕替我擦拭血迹。我此时的面色一定比往常更加苍白了吧，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您先回房休息片刻，我立刻去请医生来。”塞巴斯以不忍拒绝的口吻对我说道，此时倒仿佛他是我的主人般。
我不满地嘟了嘟嘴以表抗议，便也乖乖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小姐……”
“我说了，送客！塞巴斯蒂安，我不会去治疗它的。”我强硬地对他喊道，看着执事无奈地拉开房门，将医生请了出去。
但我随即因为大声的吵嚷而又咳嗽起来，塞巴斯跪在我的床边注视着我。
他欲要开口，却被我打断了。
“你不必为我的病操心了。以我幼时的生活条件，能过得有怎样好呢？早就落下了病根，吃些调理的药也不过多苟延残喘个几日。”我抬手抚摸着他的面颊，拇指停留在眼角处，塞巴斯抬起那双猩红的眼眸，看向我。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呀，塞巴斯。”我竟是笑了，执事的那双眸子不知为何倏尔冷了下来。
“那么，今日的最后一个命令喽，塞巴斯。”我故意使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可那仍僵硬得很。
“是的，小姐。”他恭敬地垂下头，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颈。
“我书房中那个最下面上了锁的抽屉，里面的物品，在我死后，都是你的了。”我微微仰面靠在床背上。
“Yes，my lord.”塞巴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更像是漠然地回应我的命令。
“时间不早了，小姐。”塞巴斯站起身，眉眼间的神情柔和了几分，“该入睡了。”
他服侍我躺下，为我捻好被角。
“要有晚安吻才肯睡觉哦，塞巴斯。”我咧嘴笑了起来，虽然喉咙中仍不断沁出丝丝血腥味。
“晚安，我的小姐。”他无奈地呵笑一声，俯身吻了吻我的唇。
“晚安，我的执事。”今晚一定会做一个甜甜的梦吧，因为塞巴斯从前向来是亲吻我的额头的。
我已经等不及沉入梦中了，但愿这一次不会是血与魔交织的无尽黑暗。

chapter seven.前往末路旅途的华诞
病情以很快的速度发展着，走向一个恶的趋势，很快，我的活动范围被缩小到只是自己的房间了。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我时常乘着塞巴斯忙碌时溜到花园中透透气。他也不会指责我什么，因为我说过不许他过多关心我的病。
我伏在桌案前处理公务，密密麻麻的单词令人头晕眼花，好在近日塞巴斯已承担了我的大部分工作，我也就可以借着养病的理由随意消遣了。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于是府里上下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塞巴斯今日又带着仆人们外出购置必需用品了。
“嗯——不知道他今年会送给我什么呢？”我双手支着下颔，看向窗外，大门前宽阔的路道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近，我的执事带着礼物回来了。
我不禁笑起来，便起身下楼迎接。
“小姐。”塞巴斯走路时燕尾被风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贴在身侧，他在我一旁站定。
“买了不少物品嘛，也是，毕竟这最后一次要好好庆贺才是。”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塞巴斯伸出的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搀着我的臂肘。
“该回房间了，小姐。”继而又俯在我耳边轻声耳语，“晚些时候请让在下带您出去。”
塞巴斯扑到我耳尖的热气离去了，他直起身。
看样子这次的成果也不会让我失望呢。
无边的黑暗浸染了天幕，星子如银白的珍珠般撒落。我盯着窗外发呆，竟有些羡慕那些无忧无虑的平民了。
方才只是到楼下用过较往日更丰盛的晚餐，收下仆人们的一一祝贺，便再无其他特别之处，再次回到房间里的时间漫长枯燥。
只是这样吗…我将在这金丝笼中度过我的第二十二个年头。

叩叩……
“进来。”
“小姐，该动身了。”
塞巴斯上前替我披上外衣，将房门敞开，示意我走出去。
他会带我去哪里呢？
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长廊上只点着两璧的微弱烛火，是啊，不觉间，这一天也将要结束了。
“失礼了，小姐。”塞巴斯牵着我的手，引领我走过一段又一段的廊子、楼梯，直通向了顶楼。
无论是府上的任一角落皆被家仆打扫得一尘不染，顶楼的小房间也干净清爽，完全不会使我的口鼻难受。
塞巴斯动作利落地打开顶楼的窗子，那窗可容两三人挺直腰杆穿过。
我抓着他的手一起踏在窗框上，脚下是几米深的空地，而我却是惬意地仰面享受晚风微凉的拂过脸颊，擦过耳。
“我们走吧，小姐。”塞巴斯的声音低沉稳静，他弯身以双臂揽住我的腰背、双腿，将我横抱了起来。
他迈开修长的腿，两个人的身体便浸入了半空。恶魔仿佛能迎风而行，他抱着我于夜空中穿梭，脚尖不时地轻盈一点以树枝，最终落到坚实的木制建筑上。
我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执事恰到好处地为我阻挡了夜里有些寒凉的风，而赫然入眸的，是繁华的城市夜景。
我有多久没有见过所谓“自由”了，而塞巴斯蒂安，这位恶魔，却是一次次为我献上惊喜。
凄静的平民区，热闹的小市，人流攒动的上城街心，其中人似乎都不曾注意到我与他的存在。
因为目标远远不仅如此，塞巴斯的黑发微微晃荡，黑夜与他最为相配。
那索性就暂忘病魔，同心爱之人共享这短短欢乐吧。
“如果害怕的话，就请您闭上双眼。”他的声音在耳边忽浓忽淡，被风给吹乱了。
我的双手紧抓着塞巴斯胸前的衣襟，却没有阖眼。他纵身跃起，身后的景物便快速缩小模糊了，塞巴斯仿佛插了无形羽翼般，带着我与他直落到高塔顶端。
这是与天最为相近的地方，此时，那颗颗绚烂的星子好似伸掌即触。
“塞巴斯？”男人放下我，转身退至我后侧。
“嘘……”他将丝带覆上了我的眼，牵起我的手举过头顶，引着我转了一圈。一瞬得，我以为他会同我跳舞。
“啊——”他领着我迈动沉重的步伐，脚下粗糙的石子地板忽而变得光滑，鼻息间若有若无的潮湿气味也消失了，我们停下来。
随着塞巴斯抽走我眼上布料的同时，入眸的他手中似乎握着透明的轻纱，隐隐地银光闪闪。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单调暗淡的塔楼顶内部，赫然变得如水晶宫殿般。恰到好处地利用了顶层的镂空四壁，我的一举一动都映照在周身的镜面上。
仰面是星空之景，掌间浅淡地云雾穿梭，仿佛置身于天幕之中。
我此时只能惊讶地看向塞巴斯，而这位万能的执事只是欠身行礼，谦虚地说着不过稍用些恶魔之力罢了。
“我的小姐，生日快乐。”他的声音沉沉的，却是令人无比安心。
我上前去，每走一步，便自脚底绽放出碎裂的星辰，似银，似钻。
塞巴斯再次握住我抬起的手，指尖微凉，触碰到他却是生出丝丝暖意。
“谢谢你。”已是没了一点力气，被拉走的意识最后，我欣喜地躺在他怀中，就在这片只为我准备的自由之地上入睡吧。
“晚安，我的小姐。”
这没什么，身为小姐的执事，理应想方设法讨您欢心。这样的话语，塞巴斯到底会不会说，我无从得知。但是，他的确是将安逸与快乐编织入了我的梦境。

楼主文笔好棒！！！看完之后只有一种无言的哀伤。小姐的梦里是挣脱牢笼的金丝雀，还是漆黑的乌鸦？

楼楼，还更吗？

chapter eight. 浮世沉沦
凌晨梦醒，被他拥在怀中的我，此时方才感受到所谓仲夏夜的闷热。
恶魔的眸子如剔透的红宝石，在塔楼中隐隐泛着光泽，他那双眼注视着我，似从不掺杂任何感情的。
“现下距天明还有很多时间，您再睡会吧。”塞巴斯揽着我背部的手紧了紧，如同哄孩子入梦。
我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声音不大，却在我与他的这片静谧“夜空”中回响良久。
他的手掌又拍了拍我的脊背，然后动作慢慢缓下来，变为了一下下的抚顺，试图减轻我的痛苦。
“谢谢你，我们走吧。可以带我去城心逛逛吗？”我虚弱地咧嘴笑了笑，几乎是坐姿入睡使我脆弱的身体更加不堪一击。
“自然，小姐。”恶魔好像永远不知疲倦般，他不需要睡眠与休息，灵魂便是最好的滋补品。
他动作轻柔地抱起我，跨出高塔，身体迅速下坠又似浮动，我有些不舍地看着那只为我创造的一片“世界”成了原本的样子、远去、渐渐淡出我的生命，而我会永远记住它，记住这一切，只因需要被铭记的事情皆是源于塞巴斯蒂安。
这样扭曲的爱，就连自己也会唾弃。而这世人，有千千万万个都活成了自己所厌恶的样子，又甘愿一条路走到黑。
我们清楚得很，在这条绵长的道路上，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而我即将到头的末路，死神手中的镰刀泛着森然冷光。
可这又怎样呢？既然已经做好抉择，那便坚强地完成这个错误吧，兴许可以用轻快的语调，在鲜血铺就的小路上吟一曲赞歌。
那么，乘这还未至尽头的生命中，去好好地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