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眠的黑瞎子会梦到他的小哑巴吗?
黑瞎子经常失眠。
虽然对他来说睡觉只是醒着的另一种方式,他从不睡熟,以自己的天性和习惯保留着对外界多加三分的戒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吴邪很久以前就跟胖子笑他,说你要是能从睡觉的黑眼镜身旁走过去,以后吴山居开张分你三成。
胖子试了三十八回,被打趴下三十七次。
最后一次,是他自己下手快,没等瞎子劈到他身上。
吴邪笑弯了腰。
现在他躺在东南亚潮湿空气里的吊床上,胖子的呼噜打的震天响。黑瞎子可以清晰的看见被他绑住的棕榈树尖儿上有只蝴蝶在跳舞,然而他在数羊。
瞎子不喜欢潮湿粘腻的空气,吊床红艳艳的,让他感觉自己泡在血里。他把自己安置在绝对的领域,离地面两尺,他不喜欢地上的爬虫,以及任何像爬虫的东西。
他揍胖子的那三十七次里,胖子总会骂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然后继续下次的乐此不疲。后来这件事好像成了他和吴邪的专属游戏。
只不过对于被当做工具人的瞎子来说无可厚非,反正有人挨揍,他没损失。
数羊,数到哪了?
黑瞎子有些懊恼,他想把墨镜折起来放进兜里,却发现它坏了一角。
什么时候的事呢?
墨镜坏了,这个事他解决不了。
其实很多事情他解决不了。就像他的眼睛,他的绝症,他的小哑巴。
他和小哑巴。
小哑巴?
东南亚有很多秘密,比如他的小哑巴腰很细,一只手就能搂过来。
黑瞎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小哑巴有什么好想的呢?他是不是睡着了,然后在梦里头?
他应该是睡着了,不然星星转来转去,为什么会转出小哑巴的脸。
小哑巴,真是麻烦,让他梦里也不能安生。
黑瞎子笑出声来。
胖子翻了三次身,嘟哝了一句梦话。
喊的是巴乃云彩。
我没睡着。
瞎子又开始数羊。
胖子在睡觉方面很有天分,他不懂失眠。瞎子在第二十六次打趴胖子的时候问吴邪,睡觉需要做梦吗?
梦有什么好?
梦里有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啊,梦有什么不好?
瞎子被反将一道,他答不来。
那你的梦里头有什么呢?
有小哥,有胖子,有三叔,有你有小花,还有很多人,我们一起在雨村养老。
那他呢?
瞎子指着趴在地上揉腰的胖子。
他啊,可能梦里还有个云彩吧。
瞎子认真的想了想,说,哦。
我没做过梦。
说完用一脸沧桑的表情看吴邪,吴邪跳起脚来骂他。
屁,你前两天不说梦到我和胖子掉坑,坑里还有个被拐骗的年幼小哥吗?
瞎子笑,我梦里才不会有那个哑巴。
哑巴。
黑瞎子想,失了眠的黑瞎子会不会梦到他的小哑巴呢?
反正梦里什么都有,说不定他现在就是在梦里。
身上的湿答答的难受,身下红艳艳的吊床被汗渍浸透了大半,颜色暗沉下去,像干涸的血。
二叔说过养好精神,所以他得睡觉。
睡觉现在是什么感觉呢?我还没做过梦。
瞎子现在迷糊的头晕,浑身还有点冷。
哎呀,身体不好还真是碍事。
可是他搞错了重点,迷迷糊糊的把心思都放在吴邪说的梦上,甚至生出一点点儿模糊的向往来。
那我可以做梦吗?
可以梦到小哑巴吗?
瞎子的意识有朦胧,他迷茫的想,我是不是要睡着了?
“小哥!”
吴邪短而急促的呼声在狭小的甬道里穿梭。他早都不记得和黑瞎子说过的那个梦。
曾经发问的人现在就躺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身下浸着一摊血。张起灵的表情隐藏在兜帽里,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忽明忽暗,不知名的东西怪叫了三声,平白添出一种诡异又安静的气氛。
胖子就问,四眼怎么样了?
又说,不能啊,他不是黑瞎子吗?
所以最后失了眠的黑瞎子,会梦到他的小哑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