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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三、断续的故事(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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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5日,赵总为员工们发放厂庆红包,并举办了庆祝活动。那天,大家无比高兴,赵总就像一个大家长,谈笑风生。那天我们搞起厂歌比赛。听了厂歌,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那气势恢宏,积极向上的歌词,就是我们赵总自己创作的,赵总好文采啊。我常想假如不是繁重的工作,我们赵总早就成诗人了。
那天赵总和妻子龙老师坐在一起,笑呵呵地看着我们进行厂歌比赛。一头白发在阳光下炫目耀眼。老职工都说:赵总在承包之前是一头黑发的,转眼工夫就白了头。都说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了头,看来这不是虚构的历史事件。都说他威严无比,可我总是不相信,看上去那么一个随和的人,怎么能和威严挂上钩呢。
来鲁南制药才大半年,一种家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们唱啊跳啊,幸福得不得了。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想想这些年的遭遇,看看鲁南对我的关怀,我写下了第一篇文章投给了厂报。没想到我的文章让赵总读了,他还夸奖我文笔好呢。说实话,自下岗以来我很少写文章了,一个连家都养不了的人,哪里还有闲情抒写内心的感受?再说了,人活着最基本的东西是衣食住行,我得为最基本的东西去工作。
杨老师,你别笑话我孤陋寡闻,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数,我才知道文学是填饱肚子之后的事情啊。我想,我小时候的梦太幼稚了,生活远不是梦里的故事。生活是无情的现实。倘若不是鲁南制药收编了我们,我也许写不出一个字了。我相信魏艳的叙述,一个处在社会底层的人,最容易感恩,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别说你慷慨伸手拉她们一把,就是一个温暖的眼神或一个无言的微笑,都会让她们难以忘怀,此时你若出手相助,怎不让她们感念一生?难怪魏艳她们在赵总的灵柩前,像女儿对待父亲那样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死去活来。
我给她满上茶水。她说:这些年养成的习惯,还是喝白开水吧。她说,给人家跑小广告的日子里,她总是背着一个塑料瓶子,装满自己烧的白开水。
我笑了,点点头。看着她大口喝水的幸福相,我问:你是否歇一会儿?她说:还是讲吧,说完了,我得回车间,工友们的工作服得洗了,我的任务就是让他们穿得干干净净的,这也是赵总对员工的要求。我们是做药的,容不得半点马虎。
说实话,全国各地跑了这么多年,这样的采访我碰到的不多,不用我问,也不用我提示,我只是在记录。采访机在转动。茶室里,只有魏艳自己的叙述,她对自己经历的东西记忆刻骨铭心,因而讲起来如数家珍。
采访在继续。我们一家五口人,毕竟是一个大家庭,日常花销不是个小数字,加之人情琐事,仅靠我一个人的工资是不行的。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2009年,我公公做了一次大手术,落下一屁股债务,偏偏婆婆又病倒了,需要住院治疗。本来就捉襟见肘的日子,一下子陷入困境。为挣钱还账,在工地做安装工的丈夫,白天累一天,晚上还得去火车站扛麻袋包,那是一项十分重的体力活。虽说他咬着牙支撑着一个家,但是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夜半,拖着散了架的身子回家,脚也不洗饭也不吃,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每次给他敷压肿的肩膀,我就忍不住落泪。我数次阻止他,可是他摇摇头,我知道对我们这样的无权无势的人家来说,这是没有法子的选择。每每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我的心就疼啊。下岗职工的家差不多都是这样,总是缺钱,可是对我们女人来说,男人就是家的全部,万一丈夫的身体垮了,我们一家子可怎么过啊?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怎么办?
在这座城里,我们没有任何说了算的亲戚,我们的邻居和朋友,都是和我一样,无权无势的企业工人。我们这些人办件事难啊。
怎么办?
人就是这样,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会发现那些压根儿就行不通的路。看看厂里的双职工,我动心了,就偷偷地写了一封信,反复掂量后,咬咬牙寄给赵总。赵总您好:
我是原沂蒙中药厂的一名员工,是鲁南给了我就业的机会,按说我已经很知足了,不该向您提其他的要求,可是我们家太难了,婆婆公公身体不好,欠了不少债务。我们家孩子还小,丈夫下岗了,为了多挣几个钱还账,他白天打工,晚上去火车站扛麻袋。我怕他累垮了,到那时,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拖着两位老人,这日子怎么过啊。我想请您帮我家一把,给我丈夫一个就业的机会。我知道,您领导这么大一个企业不容易,我却为自己的私事麻烦您,可是我实在没有人可求啊。
魏艳
2009年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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