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满屋狼籍。他跌坐在地上。冰凉的瓷砖刺激着感官，皮肤下的疙瘩纷纷冒出脑袋。他的眼睛仍然不甘心地仔细寻找。
    忽然，他发现地上有一张长方形的旧纸。
    他好奇地捡起，用手轻轻抚平。泛黄的纸张叙说着当年的纯情故事。纸上有明显的水渍印刷字被液体浸泡过，有些字已辨认不清，那排字却毫无预兆地跳进他的眼睛中：
               
        羊村电影院
        5排22号......侣票）
            羊历......4月20日有效
    他捂着嘴跌坐在地上，麻木十几年的心忽然牵扯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些埋下的回忆排山倒水汹涌而来，像决堤的洪水肆略着一切。
    沸羊羊吻过的唇似乎还残留有温度。
    沸羊羊手上的厚茧似乎还在摩擦着他的手心。
    沸羊羊的笑容好像还是如三月暖阳照得他满心惬意。
    沸羊羊......
    ......

②
    小时候的懒羊羊因为母亲和哥哥的“包庇”格外调皮。上山下水，带着年少不知愁滋味的野气。也是此时与沸羊羊相识的。
    他从树上滑下来受伤了。
    受伤的手上一片灰黑色。那是尘土的颜色。血没有流出来，倒是有淡黄色的汁水从伤口处直往外冒。黏黏的，怪不舒服的。满地尖锐的石头划破手心，手上传来的刺痛让他放声大哭。
    沸羊羊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站在懒羊羊面前，身体的阴影将懒羊羊团团围住，宛如救世主下凡尘。懒羊羊忘记了哭泣，眼角带着泪呆呆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
    “那里疼？”男孩温柔的语气将稚气而刚毅的外貌柔和了几分。
    懒羊羊听到熟悉的宠溺，连语气中都带了任性飞哭腔，指着受伤的手心和摔疼的屁股：“这里，还有这里。”
    男孩回头，对远处一个女孩喊：“小美，等我一会儿！”说着拉着懒羊羊的手去溪边。
    懒羊羊才看见远处的女孩。可是，他的手好舒服哦！他满足地握紧。
    沸羊羊专注地替他清洗手上的灰，眼底是让人沉迷的温柔。
   
    等喜羊羊找到懒羊羊时，他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他与沸羊羊、美羊羊玩得正开心。
    “小懒，妈妈快急死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喜羊羊看见美羊羊时，脸上突然一阵别扭，转头严肃地看着懒羊羊。
    而美羊羊脸上突然泛出的红晕并着喜羊羊的不自在落入懒羊羊眼底。


③
    后来母亲常对懒羊羊说：“懒儿，你不要和沸羊羊、美羊羊他们玩！他们都是坏孩子。”
    母亲如此严肃地对懒羊羊说话还是头一回。当时他很奇怪，美羊羊那么可爱，沸羊羊那么善良，他们还帮了自己不少忙呢！怎么会是坏人呢？尽管心里有这样那样的疑问，他还是乖乖点头。
    是的。他变乖了。沸羊羊讲了句乖孩子都会很幸福，他就变乖了。
    可是，喜羊羊似乎变得不乖了。他早出晚归，成绩也在下滑——尽管只降了一个名次。可他原先一直稳居第一的啊！
    不久喜羊羊告诉他，他和美羊羊交往了。懒羊羊虽震惊却也不反对。他想，只要喜羊羊觉得幸福就行了，管他是男是女呢！
    “管他是男是女”？呵，怎么会是男是女呢？懒羊羊摇头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撇开。这时，沸羊羊的笑容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几个月母亲就知道了。将喜羊羊锁在五楼的一个房间中。谁知喜羊羊竟妄想用白床单碎布结成的绳子将震惊吊下来。到四楼时，布条终于不堪重负从中生生截断。懒羊羊只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青色的石砖上是一滩红得发黑的血，有些血已经凝固，还有些正缓慢往外面流。血液中不乏白得耀眼的脑浆。床单上是一团一团或红或因凝固呈黑色的血渍，像有充足的养料，马上就要燃烧一切的烈火。
    那黑色的血，白色的脑浆，青色的地板和血迹斑斑的白布条在眼前旋转、晃动，变成张稠密的彩网向他扑来。脑海中又跳出沸羊羊的笑容。恐惧压抑得他快要窒息。他没有看见喜羊羊上扬的嘴角，亦不曾看见母亲哭得昏死过去的悲凉。他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产所。却不料跑进了郊外的湖边，还撞到了人。
    抬头撞进沸羊羊担忧的眼眸。
    他紧紧抱着沸羊羊的腰身，放声大哭。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然后他感觉到有温暖柔软的东西在脸上轻轻落下。睁开迷蒙的泪眼，只见沸羊羊爱恋地吻他。


④
    葬礼上，有少年捧着菊花前来吊唁。一向优雅的母亲见到少年像见到仇敌般又抓又踢，“你给我滚！我们不要见到你们！滚！你们是扫把星！害死亲人，现在又害死了我的喜儿！走！走远点！......”
    喧嚣的人群归于平静，全都注视他们这儿。
    少年扫视人群，视线落到懒羊羊低垂的脑袋上时，就像老鼠碰到毒蛇般立即跳开，重新回到母亲身上，目光冷然若刀：“假如你当初不阻止他们在一起，你儿子会死吗？你儿子其实就是你害死的！”他脸上有些许黯然。“况且我妹妹也快死了。”
    母亲眼中亮光一闪，随即较之前更加黯淡。她无力地瘫坐在家人搬过来的椅子上。张口想说什么，，不待说出又无力地闭上。脸上是粼粼的水光。
    懒羊羊待少年离开才走近母亲，抱着她的脑袋。
    少年走后，人群又喧闹起来。母亲抬头看见懒羊羊沉思忧伤的脸，握着他的手安慰地说：“还好有你......幸好懒儿还在......”
    懒羊羊思绪飘远。
    他是说......美羊羊快死了吗？假如......那他......

⑤
    懒羊羊决定去见美羊羊。
    “美羊羊在吗？”懒羊羊打量着眼前破旧的小屋。他已经有几年没来沸羊羊家了，差不多已经忘记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唯一的印象便是门前冰凉的石子路。他身上漂亮名贵的服饰闪烁着令人厌恶的光芒。使得懒羊羊与眼前破烂肮脏的小屋怎么看怎么不搭。早归的路人莫不纷纷侧目。
    “进来吧。”沸羊羊似乎很生气。冷冷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更勿论那天吻他的温柔了。
    美羊羊自始至终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哥哥......哥哥，他很爱你。”
    “我也爱他。”美羊羊闭上眼。泪水自眼角溢出，隐入雪白的毛发中。
    美羊羊的死也许是注定的。
    “你怎么办？”懒羊羊说出自己的担忧。
    细雨斜风，浸湿了岸边新柳。湖水开始泛绿。细雨迷蒙中，天空偶尔掠过几只飞鸟。桃李的花苞才冒出来，世界一片欣欣向荣。
    沸羊羊紧紧拧着剑眉，眼中布满血丝。懒羊羊伸手，才碰到他的眉头，手马上就缩了回去，胆怯地看着沸羊羊。见他没有反应，不知觉间说了句：
    ”你去我家吧。“
    沸羊羊苦笑。
    他低下头，后悔自己的冒失，心中有不安有期待，或许，还有些自己当时不曾发觉、暗生的情愫。那些复杂的感情像只狐狸尾巴上细细的绒毛，扫在心脏表皮上，痒痒的。
    “我找了份工作。在你们学校图书馆做管理员。包吃包住还发工资。我今天就把那套房子卖了。留着伤感。”
    懒羊羊听了，心里竟然还浮起侥幸的心理！他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几耳光！


⑥
    上天注定的事是无法改变的。比如，喜羊羊从四楼摔下去，必死。比如，失去喜羊羊，美羊羊会随之而去。再比如......无论他怎么逃避，他和沸羊羊还是会纠缠下去，他舍不得放手。
    懒羊羊曾多次问沸羊羊：“我母亲知道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像哥哥和美羊羊一样？”
    沉默良久，沸羊羊嘴里轻轻飘出两个字：“不会。”
    他们都知道前路艰辛，他们都知道安慰是骗人的。尽管如此，沸羊羊的话还是让他心中安定不少。
    可是，当时年少，又怎知生离永远痛苦，死聚痛过是幸福？

⑦
    懒羊羊紧紧攥着沸羊羊给他的电影票，脸上再难掩幸福。
    “懒儿，你明天和妈妈去公司实习吧！”母亲叫住他说。
    “可是......可是懒儿要去老师那里。”他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幸福被着急取代。
    “不用了。妈妈打个电话过去就行了。”母亲摸着他的头说。
    “妈妈！”
    他眼中满是恳请。
    “是为了那个沸羊羊么？”看到他惊惧的表情，她冷笑道：“我不会允许他们家的孩子害死你哥哥又来还你的！”
    母亲还在说。懒羊羊咬住下唇。泪水无声淌过脸颊。脸颊上有沸羊羊清新的气息。他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牵手，沸羊羊的手有层厚茧，温暖而有安全感。
    “你们的感情不容于世你知道吗？！你是家族企业唯一的继承人，你们的关系会让家族蒙羞的！你以后怎么办？你可以活下去吗、！你们都是男的，怎么可以在一起？！！！”
    母亲的话像一条无形的皮鞭，狠狠抽打他，没有伤痕，却无比伤人。他的泪水像蓄势已发的洪水，无穷无尽地从心底冒出来，冲毁一切
    母亲将他关在暗室中，只有一盏60瓦的白炽灯在头顶晃出一片模糊。
    手中仍紧紧攥着的电影票被不知从何时沾上的泪水氤氲开。他小心地抚平辨认，依稀可见这样的字样：
               
         羊村电影院
         5排22号......侣票）
            羊历......4月20日有效
    

还有一点，下次发表

= =为嘛啊。

好看，我喜欢鬼的文
看了很有感觉啊

回复：10楼
因为6：20上早自习啊，我还要刷牙洗脸啊。——她们说我有洁癖

回复：11楼
呵呵........
月凝绝总说我文笔不行，你这样说，鬼鬼可是会骄傲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