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ing Island
By Yolanda
1
二十二岁的秋天,我从大学毕业没,有去工作或继续读书,却和年迈的母亲登上将要穿过大半个地球的游轮,开始三百零三天漫长航行。
母亲出身豪门但命途坎坷,五十几岁把我带回家时已经孤独多年,之后大半精力都在养子身上,我唯一能够做到的报答便是尽量守在她身边。她向来不喜欢生活或者自己有任何改变,于是我几乎从未出门远行。早些时候母亲被诊断恶性肿瘤,所幸没有扩散,手术后她执意让我订下两张头等舱票,临行前卖掉大半家具衣物,是要决心给之前的生命旅程画个句点。
而这次航行之于我,更像是起点。用九个半月的时间晒黑了皮肤,练出些肌肉,经历了第一次风暴第一次溺水等等等等。
对了,还遇见有天。
2
他站在欢迎队伍的最末,弯着背左顾右盼,被领班甩了几次白眼也当没看见。我们缓慢经过,他背过手点头微笑,忽然抽出上衣口袋的白色花朵递到母亲面前,轻声用英文对我说,你的妈妈很漂亮。
那时日光灼人我无法抬头与他直视,喉咙也被潮湿微咸的空气裹住不能发声,只看见他胸前名牌上写着Micky Park, Bar Tender。
当天的Micky Park 难得精神饱满笑容泛滥,新理的头发还显得有点儿突兀,黑马甲裹着薄薄的上身,下午茶时在吧台旁忙前忙后,说流利的英文日文左右逢源。我和母亲坐在窗边,喝着红茶看海平线伸展蔓延,不知不觉周围就只剩零星几个乘客低声交谈。
“在海上久了,容易缺乏维生素C,多吃这个有好处。”他握着两个橙子站到桌边,“九点钟,欢迎晚会提供大量新榨橙汁,来吧?”
我接过橙子掂量掂量,问,妈,你什么时候休息?
她做了个“不用管我”的手势。
“哦……”
“九点钟,别忘了。”他伏在我耳边说话时总是这样,轻轻的鼻音黏黏的节奏。
3
晚会结束很早,人群散去后我趴在吧台上继续不停喝橙汁,Micky整理残局动作飞快,有意无意的搭话总有办法把我留住更久。凌晨两点他带我去船尾看螺旋桨卷出翻滚水花,翻出烟自己抽,好像知道我一定会拒绝连客套都省略。
“你叫什么?”
“金俊秀。”
“多大?”
“二十二。”
“那是刚毕业。”
“对。”
“家里只有你和妈妈吧?”
“恩。”
“第一次?”
“第一次。”
他转身仰过头,眯起眼睛看天不再说话,用力抽完烟才又问道,不问我么?我急着想辩解只是从来都不爱开口探听对方身世经历,他已经自顾自的又说,反正也没什么。后来我们穿过迷宫似的客舱走廊,清洁工推着推车经过,他扶着我的肩膀靠过来,贴着脸侧用几乎难以分辨的声音说:“朴有天,我叫朴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