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下马车就碰见顾翦，铠胄森然，却很干净，相较开封戴楼门的时候，多了些气定神闲。
通州外的冬林尚是沉寂的蓊郁颜色，若非凉润润的风往袖缝里钻，单从视觉上来看，很难知道是冬天。我拢了拢身上氅衣，看起来与在开封监军时持剑生杀的样子很泾渭，毕竟让人降低防备也是一种策略。
我与他并肩向通州官邸走，这段路已是小径，人烟罕至，青石地砖洇得颜色很深，我问顾翦
“他们怎么说的？和谈？”
赵昀把这事儿交给我时，委托了十成十的信任，我不能，也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通州的冬与开封不同，这里没有皑皑白雪，却是侵入骨髓的冷，不是上元节御街游览，没有皮衣毛氅，只有棉衣抵御潮寒。
但潮寒不能阻挡历史的步伐。斥候还未将赵昀的回信带来时，开封的“特使”已经到达。“特使”二字惹人猜想，但此时在开封能扛下这个担子的只有二人，在见到沈昑时我并不惊讶。
“是，他们要求过江见官家。如果让他们见了官家，对我们非常不利，我便自作主张拦了下来。”
小径幽深，一路交谈似多年老友，然而这却是我们第二次合作。
“我曾探过使臣口风，辽军和谈的目的非是停战，而且想借着他们尚未颓然的局势向我们讹一笔。”

我和顾翦有三次不得已的照面，一次是在梁山，我后来险些掀了他的军帐，一次是在戴楼门，温热的血溅在一起，迫使我们将后背交给对方，第三次是在通州，旧事早已被搁置，言谈间，是被利益紧紧捆缚的信任。
“拦得好。”
这不仅是赵昀的意思，也是本人作为“兄弟”发自肺腑的赞美。显然这次我们的先见前所未有地统一了，我和他并肩走，林深处靴下是已被足迹削薄的雪，像覆了灰的玻璃。我道
“但也并非不可谈。”
眸眼中难得闪现慧黠，我道
“可以给机会，口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