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扔给副将，踹开帅帐，劈头盖脸先吼：石长玄你好本事啊！
吼完才看到石曜，侧身抱拳礼，后面的话生被憋住，哪里的帅帐都差不多模样，與屠沙盘，两排椅子，伸腿勾出把椅子坐，夤夜行军，走山岭多段路不宜骑马，走得腰酸腿疼。
有人在时要给官人留面子，且先不翻祁州旧账，唇角勾起，声便也软下，“粮草送到了，正在点算，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还是生气！“三军欲动，粮草先行，我早作准备，省得没头苍蝇似的追你们。”

卫国公主行驾即到，我想出去接，也空不出闲——而且总心有愧怍，元光懂我，此时帅帐之上依旧是我二人，对窥舆图，过后我还要赖他替我招架一会。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腰腹肩臂两道干剌剌大口，公主一试就知，但好歹全需全尾，不像朱将，落了个脑袋在祁州。
公主的脚比她的人先进，我咳一声，眼神示意元光。
“行脚辛苦。”这个我是真的心疼。
“我们大致商量过了，元光北上深州，我绕东向。前往沧州瀛洲。”

大长公主已然坐下，又一笑，副将才在她身后，慢腾腾掀帘进来，他两掌被急行里的马缰磨至黑的发亮，仍向上托着赵丹仙那盘踞的马鞭，见此情形，我有些替长玄发瘆。
“当然，枢相的本事当然大，”本因疲累而稍作松垮，被她一吼，渐在帅座上正襟危坐，瞥眼去看石长玄，清了清嗓，“真定一带不比华北平原，辽军能够调动灵活，令我们常常朝不能谋夕。”
下巴朝灯下被揭开盖的茶壶抬抬。
“喝点水。”

“不辛苦！”
他们是好兄弟，我的好兄弟在永靖陵里躺着，如果天时稍逊些，我的官人也能躺进去，享太庙供奉——夫兄皆如是，何等的荣宠。当即扯起一侧唇角，束起的发尾随偏头滑落肩头，双目含光凝去，“朝不保夕，我看出来啦。”
手指敲响扶手，愈敲愈烦，猛收手顶住下颌，身后副将被晃得一个激灵，掀眼睛看去，“困了就滚去睡！睡觉不会吗，休息不会吗，喝茶吃饭还得我教你吗！惜命还得我教你吗！”
猛吸口气，朱唇划开，“我说到哪儿了——”在副将跑出去时杂乱的脚步声中，点点额角，“沧州连通运河，原本从开封运粮更为便宜，但我想还是按照最开始的安排，转运西京粮草，沿卫州、相州、铭州进水路，只要枢相领兵攻占沧州瀛洲，北方行军的行伍军需便都得保障。”
老狐狸王愿都不想占开封的便宜，可见我们不仅要从这场对辽战役中赢得自己的命，还得从赵家兄弟的博弈中，赢得自己的权力——他们都不可信。

公主难得指桑骂槐，身后的副将耷拉着身子，恨不得藏进羊皮厚革的间缝中间去。面前盛了一缸清水，翁翁的波纹荡开，我把加急战报的纸沿摊开，心里默数三个数——才示意倒霉催的副将，枢相也有怯然不敢缨其锋芒的时刻。
“既然幸苦，那先下去吧。”
此时有石元光在的好处，也有他在的坏处，气不完整泄出来伤肺。
“是，我之前急功近利，落败祁州城下，现在粮草足够了，”一声枢相磕牙，缓缓口里的细微沙砾感，“我此处主要是干扰、尝试打通瀛洲和沧州之间的联系，重镇被困已久，迟则生变。——我这边灵活，粮草大头先归元光那边。”

捧一杯茶，在雾腾起的朦胧里视线模糊，目中烛火摇着影，听他们在帅帐的方寸间争执，在话语都落定后，淡淡地。
“长公主看出来就好，”侧首向将要向外退去的副将，“不用走，留下，你需要听深州的粮草调配。”
我是个冷硬，且喜欢守死规矩的人，人在帅帐就如在厅堂，只得谈公事，不插进他们夫妻的斗嘴之中。
“好，”放下茶，胳臂搁上案，拇指捏住晴明，“那么我该率多少人马？几日后始行？”

西路辽军要东近河北，最好是走井陉，但他们久攻不下，且眼见河北平原上的布置崩盘，不得已北走蒲阴。辽军增兵、西夏趁火打劫、降将叛逃、军需不给——这些都是悬在颈后的剑。
石安抚使之死，对将军的支配该到此为止，一旦他与石曜兵败，北伐士气受挫，损兵折将，这窟窿要如何填，如今迎击两路辽军的将帅一个萝卜一个坑——石长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恐怕不想守这个破烂的江山，把临安一把火烧了痛快。
两个人对枢相要主意。
“义军只管粮草，你们说何时何地要多少，我想办法让军需供应不断，无论如何，保证我们不向开封或者临安伸手。”

天时不假人情，兵粮迢迢走水越山，自径路中穿行，攻祁州之举虽险，但不会有悔。——任何时间做基于判断最应该做的事，我决策失误，累落将领不可回返，这是我应得。
京东方面不能再动，冀州恩州解放者众，可以一搏、必须一搏。
抬起手，每一寸蒸腾在空沙中的光都有模糊的外形，让人有信心能抓握。
“率恩州冀州解放军等，点兵过后，步军马军合计七万余。粮草七成跟你们走。”

9和10中间
这夫妻争执让气氛之苦的浓度太高，顺着赵丹仙自信满怀的打包票，学她再念了一遍。
“‘让军需供应不断’，文德殿上若是能有哪个宰辅有你这个底气，我即刻就脱帽给他行大礼，”笑着摇头，“卫国主请喝水，今日泡的是是蒙顶甘露，得一饼极为不易，喝故旧茶，思故旧乡，莫追故旧事。”
又答她道。
“即日，我往深州，你调派粮草可否方便？”

“好，知晓了，那就按长玄所言这般行军，我尽量解决深州，不空耗这七成粮草。”
实则在赵丹仙气势汹汹入帐前，我和石檀已将遣兵之事商量妥当，至她进门，再谈一遍，这相当于给卫国大长公主汇报——没办法，哪怕她再是巾帼不让须眉，仍是个需要被哄的娘子。我和石檀数十年如一日的默契在今晚体现的淋漓尽致。
“该说的都说罢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

9.10中间曜哥之后我看看要不要补一个

10L之后
没回方便，而是“能行。”
“这是各司其职之事，行军路上，只问结果，无有余地，文德殿上那些人，就是给自己留的余地太多，退路多了，做事如何能尽心。”
嘴里空咬两下，端起茶盏。
大朝上多少人想南渡，想用幽燕填饿狼的胃，最终还是将过错全推到德纯皇帝身上——这就是赵宋的气象。
“七成，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