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我到她面前行礼时,她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记得旁边的素钿姨娘尴尬地笑了笑,到后来我才发现她不但不看我,根本不看任何人!或许偶然间她会扫我一眼,但那一眼和看房间里的桌子椅子茶杯花瓶并没有任何区别。慢慢地,我发现三小姐更多地与众不同来,我从没从听到过她说话,吃饭她只吃虹桥旁边宴宾楼的“云英面”,走路只走自平台床到花腿桌到门口盆栽一条道,纱窗只用湖水碧的绿纱,总喜欢把玩窗棂下多余出来的绿纱边,从不向窗外看。如果家人来福从外面给她捎来风车,我帮她把风车插在纱窗前面,她会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风车转上一整天。素钿姨娘每天都来看她,来去之间她旁若无人,好像她的亲生母亲是极不相干的人,每当我看到姨娘背过头去擦眼里的泪水时,心里都会一阵凄凉。半夜里小姐总是睡不着,睡一会起来就呆呆地看着桌上的蜡烛,一会用手捻灭烛芯,捻灭之后就开始哭,我只好用火石再把它点着,点着之后不久她又要捻灭,如此三番,一个更次又一个更次,等到她实在熬不住了,就上床睡了。我这时偏偏睡不着了,就看着外面的月亮,透过窗纱射来一片蓝森森的光,每当这时,我都会想,外面的月光,和庞府后花园的月光会不会一样?虽然照顾三小姐是极苦极累的一件事,但我逐渐喜欢上这样一个心思单纯,从不伤人,不与世俗争胜的小姐。更何况,小姐还有一件万人不敌的本事让我自豪,那就是她无师自通,会做许许多多精美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