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

【碧艾香蒲悉赴龙舟，雷鼓嘈嘈声可劈浪，观群龙共骇，江风高爽，蔚为大观。今岁端午，别庭阙之深，尽享江淮酣畅，钱塘壮阔，好不快哉。】
【昨日的余兴还未消退，知今日还有几轮竞渡，便放了话，叫众人纵情尽兴，不必催促。身名两泰，那些峻刻之思随离京城愈远愈淡，又被层峦叠嶂消隔。随驾的小子少臣心思也活络许多，譬如前些日子听闻的一桩谦王趣事，又因近日两淮之事的奏报而重入心上。遂于御膳后，召鸟枪署翼长营总来觐。】
【叫起，又抬眼打量，笑道】曹严去宣的时候，听闻你正浮水？

（蒲月的京畿弥漫初嚣的夏意，但北境甫显的蜩音在江东已屡见不鲜。难言何处更惬意，好似应赋在京在杭，皆为乍到的客人，权因久驻滇省，那处并无东边分辨得明晰的春秋，自然不可遇熏风与初荷的来讯。）
（一切陌生且熟悉，但出言仍是幼时习得的京腔，不经意染去百濮泽国的曼曼轻调，想来运筹帷幄的帝/王，并无过多揣度的心思。）
（迎面之人已逾不惑，文治武功举重若轻。淮南事毕，历过和廉相与谋时的贵而不骄、胜而不恃，总怀御苑里弄武通文的皇胤拔萃，又嗟叹应赋是绛灌无文，一介莽夫。到头来，将仅能通晓的文辞道遍，也未必能将从前惹来周身的跅弛不羁瞥个一干二净。）
（不觉有些羞，以铿锵的字句矫饰着我的不安。）端阳日与叶赫大人论舟，讨的彩头便是凫水过钱塘。这也算，弗将宴飨之乐都荒于嬉。

【欹倾搁臂肘于软垫，一派悠游意适，暂将魏阙之瞻隐去，又笑，甚有几分未得见二人立于浩荡江头阔步高谈的赏慨。】他和你定下此约时必是胸有成竹，奈何关卿意气焕发，不枉随朕走这一遭，水性长进了不少？
【麒江自从龙起，至今逾二十载，扈从圣驾、驻跸卫营驾轻就熟，同晚辈闲论的顽笑也为喧嚷的江风再添弄潮郎。而今钱塘之澎湃，不及十月江潮，更与去岁汹涌长河扰人伤粮迥乎不同。】你回来时正赶上节令，两淮的奏报朕看过了，办的不错。
【徂岁雨水为害，常有良策出锁闼，却举步维艰，不见成效。今次亲入民黎，果见长养之隙，遂任贤举能，整纷剔蠹，拾农教民，宽缮淮内，以求懋豫不诎。气韵沉和】听闻庙宇修成那日，百姓相聚，热泪盈眶，馈送络绎？

（换在京畿，与叶赫大人照面不过颔首以礼，便是寒暑往来，能见几面的功夫，亦说不得二三话。钱塘水势皓溔，竟也顺水推舟，成全不在意料之中的缘。虽不谒神佛，却观兰因絮果、锦瑟和鸣，总有冥冥定数。话落于连理，也通于同侪、亲朋，甚是君/臣。）
（未分思忖，便答。）竞渡争胜，难分伯仲，倒不如说是叶赫大人运气佳。逐舟看人事，也夺江上风波，哪里能有胜券在握的呢。（邀名射利亦然，但当我稍携显胜争强的语落，未免将少年胸臆抒得过满，还不忘添。）但习好水性，只待用时了，倒也不能说臣下运气差。
（再闻后话自当喜笑颜开，却碍于威严，敛去三分，仍是榴花盛时的照眼快意。）为臣之责。
当日若非成、丽二妃悬系苍生，也无庙宇修葺良策。
（将百姓手书奉于上，虽非白玉匣中的金题玉躞，业已将涕零感激之情道尽。）期间百姓，还欲进贡淮南奇货几多——但臣下妄断，念及方是去奸佞、兴农事、学堂之时，奇货珍稀，民可为谋生之道，便不曾收下。（稍缓，复踔厉。）迨兴廉举孝，庶几成风，绍休圣绪，黎民感念更填膺，奇货自源源而至。故臣下只收了这一卷手书。

7
（教勉切切，何况言出于社稷真主，当是毕恭毕敬，剑眉低敛，称句。）行远自迩，砥节砺行，成事之道。
（我闻君上潜龙时，亦征讨于野，那句“可比千金”晴霁心下原得惶恐曀霾，介胄之间历练出的秉性虽不说尽似，但总冥冥暗通。韬略惊奇者，赋只配称十之一二，已为大幸。）所谓远虑，如何能及陛下遴选治水良士、安车蒲轮的明断。三月苏地所聘济济英才，逢此知遇恩情，不日便于淮南处亦大施拳脚一番，是黎民之幸、高材之幸。
（关族鸣玉曳履的优渥并非出于侃侃空论的言辞，也绝非埋首伏案能求来的富贵，将誉声送还于座上人，不贪长袖善舞之名，却将归藏伯寻日里教习的为臣之责讲满。）
（叔伯谆谆而教，勇谋并举，惟是宦海沉浮中的昭昭显道。却因早失先考之故，鲜少有人与我论，除却作个骨鲠之臣，于私行径，何以缚我孟浪。亲狎者狎之，嫌恶者以懑，脱了戎装朝服，丝毫未敛。迨闻得谦王行序，知已作茧自缚，盎盂相敲自不足道，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确实，昨日——（补。）臣妹适谦王爷，尝与臣言谦王看剑上多有建树——难得相逢，臣欲给他赏个剑式，王爷都无心思细瞧，怕是觉臣少有眼力价，有些不欢愉。
（事关照妹、亦同播弄是非之举，其实样样都没骗他，玲珑骰子翻了个面，仍是玲珑骰子。）
（论及趣事，素喜的钱塘歌舞惊鸿、花衢柳陌鼎沸，都是不能言述的，江东百姓的寻常事又不至上达圣听，稍虑。）沿途风俗变换，乡音百里不同，当真有趣得紧。说来，宿迁辨流民一时，也仰赖有通晓方言的官吏。听闻即便是浙省，近苏南临瓯闽，习俗音律，就隔千秋。此行最南至于越州，此言虚实，倒未能证。

【江潮助人前进，迟徊观望者往往错失良机，当机立断者最能凭浪而行。勖勉道】稳操胜券者，当先攒满了十分勤苦。
【别齐鲁顺河道沿察的第一驻地便是苦于水患的宿迁，既无苏杭之清奇俊秀，也无百年孕育的肥马轻裘。比起天上人间的山明水秀，在侧嫔御总要缺些兴致，其间也有心系于民者，无意牵扯云衢事。颔首聆下，又将他奉来的手书展开，上列黎庶感恩戴德诸言，有为去骫法殖私，还民黎清明的丰功茂德之颂，亦有壮志凌云的赤子借此扬睿泽、欲取仕报效的诚心。这是从新疆靖逆时恣意纵己的喜好，比起金银神器，偏喜这些质朴字句。面有怡色，徐徐睇目，这番是投我所好，聆得一番言论，也可见他英荦之外，洁清自矢的心性。】
这卷手书可比万金，卿亦深思远虑。
【对下抱诚守真，见上也恭谨守礼，始奇谦王弄武一事。阖上手书，取盏一呷】昨日闲论时，老十三一心扑在竞渡上，敷衍着朕，今日你再和朕说说此行还有什么趣事？

【鹓池之美赞，如歌吟笑呼，从未有绝，听来实在悦耳怡心，却常有“忠言逆耳”的诫敕接踵而至，当晖光日新，使之并存不悖。阖闭手书，又谈起他来之前所得累累硕果】
前几日赏了诸尔甘、冯苏几个贤才，他们对《河渠纪闻》的新解很有些意思。这会儿正在江头，卿不妨去看看。
【既至江浙人才济济之处，最要振鹭充庭，闻泮林革音之嘉言，亦得股肱建连睿幄，两全其美。然囊锥露颖易，秉节持重难。譬如眼前人，少出簪缨，十数年间日就月将，也浸过乌里雅苏台的风霜，却仍存落拓不羁的轻慢，还需磨砺。偏涉老十三家事，小辈顽笑，上不得抬面，更毋需由天子来断个明白。于此处暂顿，待他挑拣最得宜的逸闻告于上，赓续也叹】
一方水土一方人，就是在苏杭，这些吴侬软语也不尽相同。卿曾入北境，又过江南，相去不啻天渊，待得见西面数城，怕是能写一卷《方言述略》了罢？

9
（神禹治水圭古来传颂，自燕京始的浩荡仪仗亦凭此据而出，黎民可拟于水、载舟覆舟，河水之患便能将乾坤朗朗的愿景破碎。虽非舌灿莲花之功，上行下效，南巡途径耳濡目染不少，不敢滔滔而论，但听无妨，便应诺。）又习得水性，还受明经点拨，确不虚此行。
（环盼经年故事，当日出雁门、戍北塞是无可奈何的仓猝，循西南以辅亲缘为荣辱利导，至于归京遇得辇辂南渡又披阳煦殊遇。好似东西捭阖间，无形之物指引我放浪形骸于九州，关族一脉在京享休明盛世，而我亦无怨在外扬名，维系这赫赫扬扬。）
（数载见闻习染，确能信手拈来几句，但要著书作论，愧不敢当。笑答。）再观何处的山河，还要看陛下何处需臣用武不是？梯山航海，在所不辞。
玄奘西行而口授《大唐西域记》十二卷，还多劳躬蹈随行的子弟编纂，臣又岂能独担。（知是顽笑尔，亦未肃然，顺势推另一句顽笑。）此年与臣下经历相近者，也不过随臣共定淮南的东阿佐领了，陛下慧眼识人，愚钝如臣下都能赏识的，早被调归京畿。这编书事，又难圆一步。
（只字未提和、廉二王，权因在滇时看皇胤相左之辞时，归藏伯便教诲下，无意多涉觉罗冑裔的褒贬评议，未至刀剑出鞘时，仅埋头于为臣之责便够。而临山不同，少年骁勇该为黼座者听闻，哪怕只是如今谈笑间轻描淡画的一笔。）
（再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