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传说★〓ss↘501's【文文】幸福的颜色-由你决定

这日永生在山中行走较远，忽在一处避阳的山坳中见到几株枝茂叶肥的马勃与仙鹤草，识得这些草药虽非神效，却大有收敛止血，解毒生肌之效，忙采了揣入怀中。
回去将枝茎上浮土洗净，送到那人面前，道：“这些应对解毒小有裨益，不妨嚼了敷上一试。”
那人抬眼看看，冷笑一声：“你道我身上奇毒是这寻常草药解得了的么？真是见识短浅，贻笑大方。”
永生苦笑，只得将那草药放在他身旁，转身离去。
那人静静望着他背影，神色忽然有些奇怪。良久默默拿了株马勃草来，望着那草叶出神。
终于放入口中嚼碎，敷了在自己腿上。体味着伤口痛楚稍减，清凉渐升，他眼中似有柔情一闪。
晚上永生再送野果来，他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永生点点头：“我叫许永生。”
那人神色一惊：“你……就是白雪派前些日飞鸽传书，通报各门派已逐出师门的那个许永生？”

眼中神情鄙夷，显是听说了关于他剑杀师兄意谋掌门之位的传闻。
永生见他神色，心中一痛，大声道：“不错，我就是那许永生。你若是不屑理我，也由得你！”胸中热血上涌，只觉既然无愧于心，又何必藏头畏尾？
那人静静看着他脸上激愤神情，忽然淡淡一笑：“不管你做过什么，都与我无干。……便是你说你没做过，我也一样信你。”
永生听出他话语中信任之意，不语背了身行开，心中却说不出的百般滋味。
下山以来只要报出自己姓名，不知听了多少嘲讽，受过多少白眼，今日此人一语既出，竟似愿信他满腹冤屈一般。
怔怔想着这些日来接连蒙冤受辱之事，不自觉地又想到那金贤重。
这名字在他心中一转，似根毒刺般又作起痛来。那两日间种肿，尤其是那奇耻大辱，无不历历在目，横亘于心。

第七章 月下旧事无心吐
一曲既终，那人缓缓转了身，向许永生走来。
来到近前，细细向他脸上端详，淡淡道：“世人传你杀同门夺掌门，想来必属不实。”
永生身子一颤，抬眼向他望去。
那人微微一笑，焦黄面皮上依旧阴沉晦暗：“我只见我所见，信我所闻。纵使言语神情可做伪，你那笛声中冤屈伤痛，却是作不了假的。”
他顿了顿，脸上忽现些许暖意：“更何况似你这般自顾不暇还要兼善他人的性子，说你做出那等龌龊之事，除非我死了，才会相信。”
永生心中蓦然发热，满腔心事终有个人知道，一时间胸口发堵，说不出话来。
那人复又道：“不管怎样，你也算救我一场，若我再不坦诚相见，倒显小家子气了。”
“我姓金，名弦飞。”口中淡淡一笑，抬手在鬓角一揭，一张人皮面具霍然落下。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来。

涩然开口，他的语气却平静：“我原乃白雪派弟子，想必你也知道。便在月余之前，师父召集了我们门下弟子，道是他年纪渐大，有退隐山林闲云野鹤之意，宣布大师兄即将接任本派掌门。大师兄一向性情敦厚，武功在教中数一数二不说，人缘也是极好的，待我……更如亲兄弟一般。”
凄然望着手中竹笛，又道：“师父这宣布原本是大家意料中事，便也没人惊讶，只是纷纷上前道贺。晚间更是有好些师兄弟买了酒水，大伙儿一起帮大师兄庆贺。
“可这天晚上，大家一一散去之后，忽然从大师兄所睡房中传出一声惨呼,尖锐刺耳。我们习武之人原本耳聪目明，慌忙赶过去看时，却都惊得呆了。……但见大师兄胸前插着一柄长剑，却是满身是血，昏迷不醒。
“大家醒过神来，师父忙上去急着止血拔剑，这一拔之下，几名师兄弟都怔了，齐刷刷向我望来，我更是脑中一片迷糊，原来……那剑竟是我的。我明明记得睡前将剑放在房中桌上，此刻却又怎么会在到师兄身上？……”
“便如此，你们白雪门就定了你的罪？”弦飞伸手在树上摘下片树叶来，在唇边一吹，呜咽地响了几声。

永生眼中迷茫更深：“不是。师父当时也是不信，只叫人将我关了起来，说是大师兄伤虽重，却似乎有救，只要他醒了，一切自然明白。”
“他死了？……”
“没有。”永生咬住了嘴唇：“过了两天，我被带出关押之处时，身边的三师兄告诉我说：大师兄醒了。我心中狂喜，只道自己这莫须有的冤屈立刻便能洗刷，却不料……”
他顿了顿：“见到大师兄时，他虽脸色惨白，却神智清醒，一见我来，他竟指着我道：‘是你！是你杀我……’我这一下全懵了，连师父和众师兄弟也全相竟失色。”
他唇边一缕苦笑浮上：“以后，便纵我再辩解不认，也是无用了。大家都道是我觊觎掌门之位，见大师兄得承心中不忿，便暗中痛下杀手。……三日后，师父终于狠下心来，亲手将我右手手筋挑断，逐下山来。”
那日受刑之时，师父久久不忍下手的神情如在眼前，他心中又是一痛，师父自小将他这孤儿养大，犹如对亲子般疼爱有加，如今认定他是这等卑鄙狠毒之人，心中不知多么又气又痛。
弦飞目光闪动，忽然道：“你们师兄弟中，可有平素里心高气傲或城府极深之人？”

永生苦笑：“我平时于世无争惯了，在门中武功又非最强，众人都是知道的。大师兄又怎么会忌惮我？……”
弦飞凝神向他看来，淡淡道：“你身上独特之处——你自己也许不知，可别人却没都瞎了眼。”
永生一怔，不明白他口中“独特之处”所指为何。
弦飞微微一笑，前些日面上霸道冷漠之色全都不见，这一笑竟如春风拂柳，秋水漾波：“前些日你自己伤成那样，却还对我这陌生人古道热肠。我若是现在这副面貌示人也罢了，可偏那时是一副丑怪凶恶的模样，你也一样不分厚薄，算是我平生未见了。”
永生见了他这一笑，脸上忽然一热。怎么这人一但笑将起来，竟比平日里冷眼看人时温暖上了千倍百倍？淡淡道：“丑怪也好，好看也罢，不都一样是人？”
弦飞点头道：“这是其一。更何况似你这般经历，不仅没颓废潦倒，怨天尤人，已是奇迹。可见意志之坚已少有人及。”
永生望着远处山峦，慢慢道：“事情既已发生，总得面对。……难道张皇失措，痛哭流涕，便有用了？”
弦飞望着他侧脸上一闪而过的倔强神色，忽然有片刻的出神。良久方道：“不错。永生说的极是，倒是我见识短了。”

这声永生叫得自然之极，永生微微一愣，深心处有根心弦似乎悄然一动。
天地茫茫，师门鄙弃，原本孤苦无依的心忽然一暖，但觉眼前这人竟如十分亲近一般。
扭头一笑：“承蒙不弃，永生便也称你一声大哥，不知可好？”
弦飞微笑道：“当然。此后我二人便少了那繁文缛节，不要拘束才好。”
忽然狡黠一笑：“没准你大师兄和我一样对你情有独钟，你却屡次坚拒惹恼了他，故此设下陷阱害你。”
永生直听得目瞪口呆，方才这弦飞还正经八百，此刻面上却隐有邪笑，说出这荒诞不经的话来。
猛得想到那被金贤重压在身下肆意凌辱之事，心中又气又羞，呸了一声，霍然转身，便欲行开。身形方动，手臂却被弦飞擒住，用力一带，将他拽到胸前，一股火热气息直扑永生面上。

这动作原本没什么，但在永生眼中看来，却是心中狂跳。
日前被那金贤重一夜折磨，已让这青涩少年明白男人间也可有荒诞情事，此刻被全弦飞拉到胸前，一张英俊面孔直逼眼前，直惊得他面色急变。
身形疾缩，举手去卸弦飞劲力，幸好他右手被拉，未残的左手尚在，掌形变换间，疾拍向弦飞肩头。
弦飞“咦”了一声，识得他这招貌似轻灵，却隐有后着。忙身子滴溜溜一转，放开永生手臂，闪开他这掌，急急退回几步，正色道：“永生莫气，方才的确是大哥我言语放肆，行动无礼了，请千万见谅。”
永生一怔，倒也不好再发作。悻悻甩动手臂，却觉如若无事，显是他丝毫未用内力。
想起他那箫声中隐含的内力刚厚连绵，若真用上三分，又岂是自己挡得了的？

急欲转开话题，他强笑道：“那大哥又为何……被那乌衣教的金亨俊追杀？”
弦飞懒懒一笑：“他不过是贪我这副好皮囊罢了。哼……我倒不讨厌男子间情爱之事，只是最恨人逼我。”
永生听得他口中毫无遮拦的言语，脸腾地飞红起来，“哦”了一声，却不知怎么答话。
弦飞又冷笑一声：“哼，若非他使诡计下毒伤我，便凭他……也能伤了我去？”语声转恨：“终有一日，我要将他大卸八块，方能解我心中郁闷。”
永生不语，原来此人……似乎也有过难堪往事。咬住嘴唇，想到他武功深厚，或许能有报仇之日；自己呢？要真想报那折辱伤害之恨，却似难于上青天。
“记得你说过——你这身伤也是拜乌衣教所赐，却又是为何？”弦飞好奇问。
永生沉默，那一切，他却不想再提。

“难道……也是和我一样，被乌衣教中什么人看上了？”弦飞眸子一转，脸上又隐有邪气暗沉。
永生的脸色猛得涨红，道：“你胡说什么？……是因为他们想得到我白雪门中一门武功，故此抓了我逼问。”
弦飞点头道：“原来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也觉得永生虽也相貌清雅，可也非绝色，依那贤亨二人眼光，想必不会看上你。”
不理永生越涨越红的窘迫脸色，他又沉思道：“他们要的……是那《素雪心经》？”
永生一怔：“你怎知道？”
弦飞淡淡一笑：“你们白雪派的武功，我哪知晓？是你这些日子在梦中不断叫喊，说了出来。”
永生心中一跳：“我……我还说过些什么？”
“那可多了。”弦飞深沉若海的眸子盯住了他：“比如……那个金贤重的名字，你便在梦中一再叫喊。”

他身后，弦飞盯住他孤独背影，眼中光芒映着幽冷月光，看不真切。
忽然纵身追上，拦在永生面前：“你想杀那金贤重，我可助你。”
永生停下，静静望他。
“那贤亨二人身手我都见过，我金弦飞虽不敢自夸傲视天下，可与那两人单独动手，应立不败。”他傲然道：“永生若当真恨那人入骨，我可教你几招。下次再见时趁其不备时使出来，他决计想不到你会用这招。”
永生苦笑：“大哥心意我领了，可永生虽被逐出师门，却仍还是白雪派弃徒，怎能另外拜师学艺？”
“你倒糊涂得紧。”弦飞神色不耐：“我说过要你拜师么？不过是朋友间切磋武艺，有何不妥？……更何况大丈夫为达目的理应不拘小节，但求于心无愧就行，管那么多世俗理法作甚？”
永生心中一热，展眉一笑：“好！只要大哥不嫌弃我只有左手能用，教起来必然费力，我学就是！”

“永生，睡了么？”数尺之外，弦飞和永生并排而卧，忽然问道。
“没有。”永生望着头顶繁星明灭。
“因为明日要下江南去药都亳州，故此舍不得我？”弦飞哑哑的嗓音在暗夜里随风传来。
永生不语，这些日听他胡说得多，也不似先前初听时那般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了，左右不答就是。
“哎……”弦飞长叹一口气：“天下虽无不散的宴席，但这一别，但真有些不舍起来。”
永生仍不语，心中却莫名一动，正要转头看他，弦飞欲身子一滚，移到他身侧，凝目看他。
永生心中忽然狂跳起来，直觉中觉得古怪的危险，欲要转开头避开那灿若星河的深沉眼眸，却似被施了法术般，竟移不开眼。
“永生……”那人深叹一声，蓦然半立起身，近在咫尺的双唇向他吻将下去。……
“呜……”短暂的失神后，永生已猛然惊醒。

这一倒，手正碰到身侧长剑。
咬牙一抽，那剑已“沧啷”出鞘，闪着冷冷光芒，擒在永生左手。
“这‘漫天花雨’——是你教我的。”
“又怎样？”弦飞淡淡道。
“你觉得，杀得了你么？”永生冷冷道，语声不知因怒因羞，微微带了颤音。
“老实说，——仍不能。”弦飞轻叹：“不是因为你你练的不够好，而是我太熟悉它。”
“那么，杀我自己呢？”永生反手一举，剑光挥处，已对准了自己心口。
“你不会杀你自己。 ……你活下去的心念，比常人强韧百倍。”弦飞目光闪动，不惊不咋。
“对。有些事不在我控制之内，一旦发生，我自会挣扎求生。”他傲然道：“可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会以死相抗。”

第九章 前尘旧冤解无计
弦飞摇头：“他若存心害你，怕不是你几句质问，便会承认。不妨暗地里观察可有隐情阴谋。”
忽然一笑道：“反正我闲来无事，闻说此刻江南春虽将尽，草却未凋。不妨与你同行，可好？”
“不好。”许永生淡淡道：“你我就此别过。”
“怎么？”弦飞懒懒甩甩包扎好的手掌：“此刻我也有伤在身，还怕我不成？”
“金弦飞——”许永生不再动怒。“你要去哪，于我无干。”
…………

江南。
四月。正是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好时节。
亳州地处皖北，自古多产中药，乃皖浙一带著名的药材集散之地。每年此际，恰逢各地药商云集于此买卖药材的黄金时间。
历来医武不分家，更有许多武林人士来此求购珍奇药材，以备伤患。
街头巷尾，药香弥漫，五味杂陈。街道店铺中，除了全国各大药商专程赶来采买，更有各色武林人物间或出没。
临街一座酒肆内，两名男子相对而坐，各自吃饭，半天互不理睬。
面窗那人面前整整齐齐摆了七八个碗碟，菜式精美，连器皿也不俗，无一不是江南一带有名菜肴。
而对面那青年男子面前，却只一菜一碟，一碗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