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除了离开人界之外，小龙失踪也许还有一个可能……”九渊小心翼翼地瞅了敖玄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要是小龙拿到了太古十大神兵中的某样东西的话，那就有可能。”
　　“你是说……”敖玄的脸色一凛，九渊的推测分明是暗指某种可能。
　　“对，我们的意思就是，小龙说不定真的找到了那件在太古时代就失踪的随意珠。”九渊点了点头，这个推论其实在小龙失踪后，很快就被所有的乙太精灵们认同了，只是这个可能性，对于龙族来说却犹如讳言一般。
　　根据遗留下来的关于太古时代的资料显示，太史镜、混沌钟、乾坤令、子午钩、逾天轮、司母鼎、随意珠、浩瀚尺、重影刖以及疾天火、并称太古十大神兵，据说在太古时代，能够得到这十件法宝中的一件，便能够随心所欲的纵横驰骋在某一界之中。
　　只是经历了太古末年的大灭迹时代后，太古十大神兵，除了破碎虚空的逾天轮和被视作仙界至尊专属令符的乾坤令还偶尔出现在世人眼中之外，其他八大神兵早已彻底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些笼罩着神秘色彩的法宝。
　　而十大神兵中的随意珠，又被称为神秘中的神秘，据说随意珠除了能够随着持有者的心意变换无穷之外，随意珠还能够拥有开启别的世界的力量，甚至有传说，拥有随意珠就能够拥有半个世界的控制权，不过更重要的是，凡是知道十大神兵的根底的人都不会忘记，随意珠的创造者和持有者，从太古至今只有一人。
　　那就是龙族太古时代被贬入人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梦蛰之龙——敖离。随意珠几乎是与敖离同时消失，从此没有人知道下落。
　　敖玄绝对不会忘记敖彦降生之后，自己与龙王敖君泽在书房中的那一番对话。
　　敖君泽曾经不只一次的怀疑，敖彦很可能就是昔日被贬入人界的敖离转世，而在人界目睹了敖彦宝宝与其他龙族幼儿的诸多不同，在敖玄的心中这个被深藏的怀疑也越来越清晰。
　　他约莫体会到不久前龙王敖君泽放任敖彦在人界游走的命令，这其中分明有着某种因果，如今看来，只怕当时龙王敖君泽也存着让有可能是敖离转世的敖彦宝宝，在人界找回原本属于他的宝贝吧。
　　九渊看这敖玄凝重的表情，心中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梦蛰敖离的故事虽然与如今相距无数岁月时光，但是对于龙族来说依旧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毕竟昔日梦蛰敖离的言行，让整个世界为之翻天覆地，神界更是对梦蛰敖离恨之入骨——要知道敖离当年处决神王窖鑅的手段不但残酷，更是让原本差一点就能够君临各界的神界坠入了深渊，到如今依旧无法和其他各界匹敌。
　　若是被神界的人知道了小龙敖彦有可能是敖离转世的话，神界说不定会做出怎么出格的事情呢。
　　要知道神界也许什么都缺，但是唯独不缺偏执狂，那些个偏执狂们为了心中所谓的信念，做起事情来是从来不考虑后果的。
　　就在此时，敖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房一阵不受控制地猛然跳动，属于地龙体质的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在人界的某处一丝微弱但纯正的龙血之气。
　　宝宝遇险了？
　　敖玄的脑海几乎是下意识地闪烁出这五个字，甚至没有思考其他，闪身便消失在天际，留下勉强逃过一难的九渊。
　　不过从敖玄怒火中逃出生天的九渊，拇指般大小的精致脸庞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相反的弥漫着深沉的凝重。
　　敖彦失踪，敖玄的反应就如此的强烈，若是按照原定的计划施展下去，一旦有一天，龙族发现他们有可能会永远失去这条小龙的话，那会引发怎样的风暴？
　　九渊不敢想像那场景会如何。
　　只是如今命运的通途已经打开，要关闭却是已经谁都无能为力了……


　　虽然之前瑞王一再保证这个衙门修建完成之后，必然能够解决目前朝廷资金紧缺的困难。
　　但是任谁都没有办法相信这个小小的彩票真能够有大作用，若非晏王至今还维持着说话付钱的法令的话，可能朝堂上的抗议反对声浪早就翻天了。
　　只是如今看百姓们如此火热的激情，着实让大臣们意外。
　　这彩票真的有那么好吗？
　　彷佛是为江继海的话背书，那些负责印制彩票、订制基金衙门办公用具的，凡是基金衙门需要的东西，无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置办齐全。
　　本来晏王和瑞王还商量着等到五月初一再正式举行开衙仪式，但是面对着百姓们日益高涨的热情，最后在朝廷中枢大臣们的一致认可下，赈灾博彩基金衙门的开衙定在了四月十五，消息传出后，整个晏都都陷入了一片狂热之中。
　　有百姓这么支持，这个基金衙门的开衙当日也没有让所有人失望。
　　从五更天城门刚打开，便看见如潮水般的人流涌入帝都，不分男女老幼，人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精神亢奋着憋足了劲冲向他们心中发财致富的梦想之地——基金衙门。
　　俗话有“把门槛都踩烂了”一词来形容来客之多，但是真要把四四方方的白桦木椴制作而成的门槛给踩烂了，那情景也让人感到心惊。
　　亲眼目睹了自己修建的衙门门槛被踩成一个凹凸不平的烂木头，江继海事后也觉得后怕不已，还好当时京畿守备的兵力充足，不然真要发生什么祸事，那自己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基金衙门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百姓们包裹个水泄不通，以至于那些下了朝后过来看热闹的大臣们，最后不得不跑到附近的酒馆。
　　从酒楼的阁楼向基金衙门俯视，一边嘴里叹息着，口口声声号称所谓君子不与百姓争利，一边眼神却在人堆里寻找着自己早早派出去购买彩票的家仆，瑞王这个善德彩票算是把晏国上自君王大臣下至百姓平民给一网打尽了。
　　等日上三竿后，基金衙门的开衙仪式在大家的千呼万唤之下，终于隆重登场。
　　虽然这连名字读起来都让人觉得别扭的衙门，和这从古至今第一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彩票，着实没有什么传统仪式可以借鉴。
　　不过为了突显这善德彩票的地位，中枢大臣们几乎是一致同意，用官方发行金锭会钞的仪式作为彩票发行的样板。
　　先由江继海诵读晏王的圣旨手诏，其内容不外乎秉承天意、安抚百姓之类咬文嚼字，让不认真听的人昏昏欲睡，让认真听的人头昏脑胀的文言文。
　　然后由户部尚书亲自拈香向天地祷告，在繁琐的诸多跪拜叩首之后，便是彩票的正式发行仪式。
　　恭敬地从放置供品的供桌上，捧下用红色喜稠覆盖着的托盘，一时间衙门里外没有了声息，江继海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红绸被揭开时，人们不约而同的咽口水声。
　　深红色的托盘里，静静的安置着一张彩票，上面除了彩票的各类签写之外，最令人侧目的，莫过于彩票正上方，那端端正正的八个零，以及彩票正中央那金色的御印。
　　“本官宣布，鸿嘉十三年四月第一期善德彩票，正式开始发行！”江继海用他那清亮的嗓音宣告着所有人发财梦的揭幕。
　　片刻的寂静后，鼎沸的人声立刻将整个衙门变成一锅沸油，而且还是加了一瓢凉水的沸油。
　　“我买十张！”
　　“给我二十张！”
　　“娘的，别挤了，老子是东大营行辕的，先给老子一百张，不连号！”
　　“屁，闪一边去，老娘我还是郡王府的呢，给我二百张！”
　　“都闪开，我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你？来人，把这个冒充官府的人架走……”
　　一时间整个衙门口里鸡飞狗跳，若不是江继海早早的安排了上百个五大三粗的军士紧紧守护着那些负责计票、写票的彩票帐房们的言，大概那些工作台早就被挤翻了。
　　不过即使如此，那些帐房们也没有逃过魔手，一天下来，那些帐房们身上没有不挂彩的，脸上被从人群中戳出来的手揍到，青青紫紫的好不可怜，更别提那一头被激动的人群抓挠的几乎谢顶的脑袋——


　　“还顺手呢……照我看干嘛这么麻烦？只要你愿意，就是冲进去抢劫，晏景瑞恐怕只会开着大门欢迎你的到来，”小Ｐ很诚实地回答着，只是那双圆滚滚的黑色眸子里却闪烁着再明显不过的嗤笑，“只是你确定自己真的能够和晏景瑞待在同一个房檐下？你就不怕他半夜脱光了爬上你的床，然后委屈自己让你‘负责’？”
　　小Ｐ的话显然让敖彦想到了某些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单薄的身子在昏黄的油灯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立刻把头摇得宛如拨浪鼓一般：“算了吧，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去的。”
　　“那不就得了。”小Ｐ咧了咧嘴，“既然你对晏景瑞的反应这么大，即便你能够换形变脸，但是只要遇上晏景瑞，肯定穿帮，所以我的意见是，要么干脆乘着晏景瑞上朝不在家的时候去打劫；要么就干脆放弃。”
　　“可是明知道那么多的宝贝，却不能拿……”敖彦的表情如丧考妣，彷佛天下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此，“你又没有用……”
　　小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是敖彦这些天来第几次哀叹了？三千次、还是四千次？而且还是一如既往的把不能拿到宝贝的责任强加在自己的身上，它这无辜的灵兽是招谁惹谁了？
　　“✕的，我要是能够明抢，还有你什么事情啊！”不要认为认主了的灵兽没有脾气，特别是这种关系到“兽权”的事情，该发飙的时候还是要发飙的！
　　关于瑞王竛的宝库无法成功实施抢劫的责任在于谁，一时间再度成为小Ｐ和敖彦之间争论的焦点，当然如此没有营养的话题，在争论的最后，只能化为一声不约而同的叹息。
　　那叹息声中，浓郁的不甘的味道，可谓绕梁三日、久久不散。
　　不过很快，一阵微弱的能量波动便打散了房间里有些沉闷的气氛。
　　紧闭房门的小屋内，一股莫名的微风，轻轻吹过床上昏睡少年的脸庞，散落在额前的银发微微颤动着。
　　“是妖气！”
　　若说敖彦只是凭着龙族的本能，感受到床上少年周身泛起一种难言的无形屏障的话，那么本身对于各种力量极端敏感的小Ｐ则一口便喊出了那微风的真貌。
　　妖气是妖族特有的气息，但是在小Ｐ的认知中，只有不低于中阶的妖族，才会有这么明显的妖气，但是中阶的妖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穿过保护人界的时空壁障出现在这里才是。
　　难道这和最近人界的气脉失衡有关？小Ｐ一时间也找不出个能解释的答案，因为它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仅仅源自于身体内部作为灵兽的本能资讯。
　　和人类通过言语文字来传递资讯不同，灵兽自诞生之日起，便能够自动从灵魂深处得到关于这个世界的资讯，只是这些资讯仅仅止于对灵兽的生存有关，其他的资讯则需要灵兽自己去发现，或者从它的主赛那里得到。
　　小Ｐ真正诞生至今不过数十日，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从各个方面仔细的了解这个世界，而它的主人敖彦……不提也罢。
　　“啊？这就是妖气？”看着敖彦一脸惊奇的模样，小Ｐ的嘴角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这种没有知识、不懂常识、不知掩饰的主人，全天下大概敖彦认了第二，就没有人会认第一——尽管敖彦本身只是一尾幼生的小龙，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也是正常……但是！分辨眼前生物的力量和种族，这种东西完全应该是龙族的本能，就像是婴儿刚诞生，本能的明白要在母亲的怀中拱着寻找乳汁维生一样。
　　真不知道当年龙王和龙后在“造人”时到底偷工减料了多少部分！一边在心底批斗着不曾谋面的龙族之长，小Ｐ一边又不得不认命的开始“小龙本能知识普及教育课程”。
　　这个世界是从混沌中诞生的，所谓混沌，就是无数能量纠葛在一起，互不相容又互相混合的一种奇特力量。
　　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只以无上的力量，从混沌之中分离出了风、火、地、水、空、金、木、影、雷这九种不同的元素，并用这九种元素构筑了现如今这个世界，不管是人界也好、妖界也好、龙王界也好，各界虽然拥有不同的种族生命和力量，但是各界的基本构成都只是这九种元素，所以这九种元素又被称为“乙太元力”。


　　之所以各界会出现差异，正是因为乙太元力中的九种元素的不平衡而产生的。
　　例如龙王界的乙太元力中，空元素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所以在龙王界诞生的龙族，拥有对于时空壁障的强力操控；相对的其他各界也一样，仙界是水元素、灵界是风元素、冥界是影元素、妖界是风元素、魔界是雷元素、神界是金元素。
　　唯独人界和其他各界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是以某一元素为主，而是令人诧异的以地元素、木元素、火元素三足鼎立。也许正是由于这种不同，所以人界孕育出来的人类，虽然生命短暂，却有着其他各界所没有的先天上的独特优势——升级。
　　人类可以透过修炼、杀戮、死亡等等各种方式向其他各界升毕，甚至据说在太古之前，也偶尔会有人类升华成为接近龙族的半龙人。
　　正是因为这奇特的现象，引来了其他各界的窥伺。
　　“所以，所谓妖气，其实就是风元素的异常聚集，风多了自然让人觉得阴瑟瑟的……”小Ｐ的口水喷啊喷，努力地向敖彦灌输着，“你去过仙界，所以若是仔细口想的话，应该就会觉得那些仙人给人一懂若近若远的疏离感，那就是水元素在作怪。
　　“可是我也算是见过那些魔界的人，但是没有发现他们全身上下有电弧、火花啊。敖彦倒是不觉得仙人和人类有什么区别，毕竟当初到仙界时，那满目的抗议横幅实在令人印象太深刻了。
　　“笨蛋！你把魔界的人当Ｘ战警啊！”小Ｐ终于忍不住举起蹄子轻轻踹了一下敖彦的脑袋，“雷元素聚集过多，就会有嗜血、好战的趋势，你没听说魔界都是变态杀人犯和战斗狂吗！”
　　“可是……”敖彦正要反驳什么，却被床上的少年突如其来的低声呻吟给打断了。
　　“他这是要醒了吗？”敖彦睁大眼睛，很是兴奋地看着床上的少年，心底忍不住猜测这个小妖会有一双什么颜色的眼睛，金灿灿的？还是银亮亮的……
　　“我说，老大！”小Ｐ无奈地拉长了声音，打断敖彦的胡思断想，“现在不是关心这个小家伙是不是要醒过来，你应该先给他下个禁制，免得他醒来后给你带来麻烦。”
　　“麻烦？会有什么麻烦？”敖彦对于小Ｐ的担心嗤之以鼻，“这小家伙都沦落到被村子里的小鬼欺负的分上，还能有个屁危险！”
　　“你认为那些小鬼回家不会告诉自家大人，村子里面来了个妖怪被你带回家了吗！”小Ｐ觉得自己哪里是灵兽，人家灵兽吃主人的、用主人的、平时只要撒撒娇、发发嗲，把主人逗开心了就万事大吉，而自己呢，又是当保镖、又要当保母、这待遇实在是差太远了。
　　“现在天黑着，那些村民大概没有胆子来，等天亮了，他们肯定上门，到时候你要怎么解释床上这个？”
　　“也是……”敖彦总算是找回了点理智，眨了眨眼睛，微皱起眉头，似乎开始考虑自己救人将会引发的问题，只是令小Ｐ绝倒的是，从一开始到现在，敖彦那玩弄人家可爱猫耳朵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
　　“老大，可不可以不要再摸了？”小Ｐ的声音显然有些无力，遇上这样一个缺乏危机意识的主人，不知道是自机的幸运还是悲哀，“耳朵对于妖族来而是很敏感的部位，有些甚至是除了配偶之外，其他人都不可以碰触的哦。”
　　许是和敖彦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知道如何对敖彦施加压力，果然此话一出，敖彦立刻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禄山之爪，干笑着：“没有这么严重吧？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心害死猫。”小Ｐ的语调虽然没有改变，但是任谁都能听出语句中的窃笑，这让敖彦很有失策的感觉，早知道就不合这个家伙分享自己的意识海了，现今非但多了一个能够反驳自己的管家婆，还多了一个能够窥探自己心思的偷窥狂。
　　“老大，你太过分了吧，我怎么是偷窥狂？天地良心啊，我是被强迫的啊……我冤枉啊……”
　　感受到敖彦心底传来的郁闷想法后，小Ｐ几乎是立刻叫起撞天屈来，圆滚滚的眼睛里甚至浮现出一片蒙蒙的水气。
　　“要不是你去调戏了瑞王后又不知轻重的不锁门就在房间里研究我藏身的灵珠，还死乞白赖地妖力侵入灵珠，搞得我不得不在不足月的情况下就降临人世，先天不足只能后来补偿啊！


　　第三章：原点
　　李家村的老村长年逾六旬，也算是到了乐天知命的年岁，虽然这辈子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凭着一辈子乐善好施、公平公正的名声，自从当上顶长之后，也算是兢兢业业克尽职守。
　　今年年头里，那个鹜鬯妖怪迷惑太守要用紫晴生祭的事情，这位老村长可是最坚定地站在反对的第一线上。
　　后来从天而降的敖彦轻易从鹜鬯手里救下紫晴，又为了西乡县除去了鹜鬯这个大祸害后，那位糊涂太守被当即革职，而老村长却连升三级，击败了邻村的地主员外，成了附近六、七个村落的里正（注）。
　　本来升官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情，但是老村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先是要安抚大夥儿的心，让那些被妖怪吓得已经准备拖家带口移居他处的乡邻们打消离开的念头，接着又要赶紧恢复被妖怪破坏的农田，还是趁着春耕结束前抓紧组织大夥儿清理水渠、补种秧苗等等。
　　现在大部分东西总算是准备的七七八八了，他老人家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却又开始对着老天爷发愁。
　　前阵子妖怪作祟，连着几个月不下雨，大夥儿愁着地里没水，农田枯裂。
　　好不容易天降温公子，把妖怪给收拾了，这期盼着的雨总算是哗啦啦地往下掉了。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彷佛是要把前阵子的雨水都补还给大夥儿似的，这雨一下居然没完没了了。
　　一连大半个月，居然十有八九是在雨中度过的，看着水田里的泥水漫漫淹过田埂，再想起不久前行脚商人带来的南方大水的消息，老村长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别是旱完了接着再大涝吧？那这村子里的春耕可就全完了。
　　农家人，靠的就是房前这几亩薄田，求的是老天爷赏赐的风调雨顺，若是真遇上旱涝天灾，那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情呢。
　　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呢？昨儿个还出了太阳来着，今天怎么又下了？老村长蹲在家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发愁。
　　突然院子里的柴门被推开，村里几个汉子穿着蓑衣领着自家的嫎嫎淌着水走进来，一个个脸色凝重，彷佛出了什么大事似地。
　　“二顺、大郭，这是怎么啦？”老村长诧异地问着。
　　“他二爷爷，我家小子昨天晚上跑回来，说是看到妖怪了，长着猫耳朵和狐狸尾巴呢……”
　　“我家小子也看到了……就在我们村里呢……”
　　“妖怪？怎么又有妖怪了？”老村长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肿胀了起来，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灭了一只要吃人的妖怪才几天，怎么又有了？
　　而与此同时，同样的问题也正从紫晴的嘴里冒出来。
　　只不过紫晴一边问着，一边仔细地照顾着炉灶上陶锅里浓稠的白粥，丝毫没有老村长提到妖怪时的恐惧不安，反倒更像是三姑六婆在八卦哪家的媳妇不小心又怀了娃娃似的。
　　“我怎么知道？”
　　敖彦耸了耸肩膀，坐在厨房的案板桌旁，伸手从酱菜缸子里捞起一根脆瓜就往嘴里塞。
　　农家的腌脆瓜，味道香甜可口，原料都是自家种的瓜果，也不用担心有农药什么的，敖彦吃了一次便喜欢上了那甜甜酸酸的味道。
　　“不过那个小家伙也不算是妖怪，只是一只半妖而已。也不知道是哪只妖怪在人界留的种……”嚼着脆瓜的敖彦，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半妖？是一种什么妖怪？会吃人不？”紫晴从小就在乡间长大，自然不会知道“半妖”这种隐秘在人间的种族。
　　“半妖不算是妖怪，只能算是长得有点‘畸形’罢了，吃不吃人不知道。”敖彦把脆瓜咽了下去，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着手指上沾着的酱汁，“不过我已经给他下了封印，现在他就和一般的小孩差不多，回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那些孩子恶作剧吧……”
　　“嗯，我知道事情的轻重。”紫晴点了点头，“不过，温彦……”
　　“嗯？”
　　“能不能不要再拿脆瓜了，你已经吃了六根了，再吃早饭就没有佐菜了……”紫晴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只罪恶的爪子又一次探入酱菜缸子。
　　☬
　　“知道大象是什么吗？”


　　敖彦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排排坐的小鬼头们，很有成就感的体验着被一双双单纯的充满了崇拜的目光所关注，当然其中也包括不远处门外闪烁着的一双掩饰着什么的目光。
　　“不知道！”孩子们整齐如一的回答，让敖彦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也对！
　　这个人界只有东、西两个大陆，没有大象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
　　“大象是这个样子的，它很大……”
　　敖彦用黑炭在被白粉涂抹了的墙壁上，画下一只肥硕的大象，孩子们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怪的生物，但是大象那憨厚的形态却很得到孩子们的喜爱，只除了一个人例外——暨火。
　　暨火一点都不觉得那个庞然大物有什么可爱，日为他曾经亲眼看到这种在魔界被称为“卷鼻兽”的魔兽被召唤到人界时，一脚把人踩成肉泥的场景，那骨头在瞬间因为受到挤压而爆发出的喀吧喀吧的断裂声，着实会让胆小的人整夜睡不着觉。
　　虽然暨火不明白温彦为什么给魔兽换了一个名字，但是一整天来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在温彦上课的时候干扰，不然这个看起来很和蔼、很孱弱的人类男子发飙起来，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就像上午暨火在温彦教孩子们写字时，大声地说温彦在墙壁上写的字是错字的时候，温彦就笑着一把抓住他的耳朵，边拧边很温柔地说：“这是一个简化字，笔画简单好认……”可怜暨火差点被蹂躏成了猪耳朵。
　　而中午的时候，温彦带着孩子们在屋子里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时，暨火也很坦率地指出这个游戏根本就是帝都里流行的名为“守护”的游戏。
　　温彦很慷慨的让暨火做了“老鹰”，然后自己做“母鸡”，然后暨火这只可怜的老鹰被母鸡灵活的双手在屁股上至少掐出五个以上的红印。
　　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暨火，发现温彦错误时，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任由他误人子弟。
　　就像这会儿温彦向大家讲述的是一个名为“曹冲秤象”的故事。
　　在孩子们的眼中，堪比小山的大象要秤重的话，简直和天方夜谭一样，但是这并不妨碍孩子们天真无邪的思维方式，当然每一种方式都能够或多或少的看出孩子们周围的生活环境。
　　比如铁牛就建议秤大象之前，先制造一个可以秤重的铁秤——他家是开打铁铺的。
　　二娃则很干脆地否决了铁牛的建议，把大象宰了，劈成几段就可以秤了，用不着制作铁秤——二娃的父亲是村里的屠户，显然二娃年纪小小就已经有乃父之风了。
　　小✕的建议比较中庸，建议把这个难题送到县衙，请父母官来判断——小✕的父亲是地保，对于有问题先请教上司这一套倒是学得齐而有加。
　　最特别的，无疑是狗儿的说法：“花钱请个道长，摆个法坛，作个法，一定能够马上知道。”听说狗儿的奶奶最是虔诚道士，看来小狗儿也深受影响了。
　　敖彦一边听着孩子们的陈述，肚子里早就笑到不行了，若不是要维持师长的风范，恐怕早就笑得捶桌顿地毫无形象了。
　　作为古老的一则故事，虽然在不同的时空里，曹冲秤象的故事依旧令所有的孩子们感到了惊讶以及一种由心而生的钦佩。
　　而敖彦在故事结局的地方，自然开始向孩子们灌输起“浮力”这个陌生的名词，就像往日一般，透过一个小故事，向孩子们解释一个自然定理或者自然现象，这对于敖彦来说算是上辈子就经过专门培训的专业课程。
　　只是敖彦并没有想过，他今天的说法也许会在未来给这个世界带来难以估计的变故。
　　酿酒也好、制作玻璃也好，那些在小说里被视为万能印钞机的技术革命，即便真的被敖彦发明出来，也仅仅只是一个发明而已。
　　人类科技发展的起源并不是源自某种发明，而是源自对于神权的质疑，今天敖彦向孩子们灌输的才是科技的本源，是让一个世界从蒙昧中逐渐醒来的种子。
　　在地球上，若不是哥白尼质疑了地心学说、若不是伽利略研究了被教会视为禁制的学术、若不是那些前仆后继、不惜生死从神权的阴影中挖掘真相的学者们最终推翻了神权至上的定论的话，那么就是有再多的牛顿、爱迪生，他们的研究永远会被视为一种对神之领域的亵渎。


　　不是一直担心着，这借龙还魂者的身分被龙王一家看穿吗？不是一直考虑着要怎么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远离龙王界、远离那些可能会追究自己身分的危险人物吗？
　　或者直白地说，自己一直都抗拒着“龙族”这个令他无力的全新人生。
　　直到幻形珠丝毫不差的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变回了最初那个还是人类的少年的模样、不再和龙族有所联系。
　　根据小Ｐ的说法，只要幻形珠不离开自己的身体，就是龙王亲自到达人界，也没有办法从芸芸众生中找出自己。这一来，自己就不用担心有那么一天，会在龙王发现自己的儿子灵魂早已被掉包的暴怒下变成一堆肉靡。
　　所以在最初落入瑞王府时，考量到敖玄的存在，自己还计划着在瑞王府等待家人的到来，但在从小Ｐ那里得知因果后，自己不是还曾经欢呼着一个心腹大患终于解决了吗？
　　可是在远离了龙王界、远离了那些令他担忧的龙族之后，本该心满意足地在某个角落里愉悦地享受全新的人生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下意识地把龙族的身分挂在了嘴上，这个令他烦恼的源头，曾几何时已经被接受、被承认。
　　而被隐没在心底深处的某种被称为思念的情绪，却随着这个发现，如同决堤的长河一般，汹涌地在心头泛滥开去。
　　不知道那个妻管严的龙老爸现在好不好？是不是还在每天打主意爬上龙后的床？
　　不知道耶个貌似强悍无比的龙后老妈，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出门后变成失踪人口而迁怒找龙王老爸麻烦？
　　不知道敖巽那个小家伙是不是长得结实了一点，现在是不是开始在崇莲的教导下学习掌握自己超凡的力量？希望还没有学多少吧，不然日后自己欺负起他来就费力了。
　　还有那些不曾谋面的哥哥们，尽管没有见过，但是听敖玄说，他溜到人界来都是那些哥哥们贡献的私房宝石呢……
　　还有敖玄。
　　把敖巽送口龙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人界来了？他要是发现自己非但不见了、甚至连龙族之间的联系都被切断了的话，一定会着急得不得了吧？
　　敖彦猛地把脑袋埋进双腿之间，闭上双眼，试图控制这愈来愈强烈的思念。只是越是不愿意去想，混乱的脑海中龙族亲人的样子却愈发地清晰起来。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且不说如今自己这副模样还有没有变回去的可能——
　　如今那颗幻形珠似乎已经完全控制了自己的变化，自己只要想变回小龙，那颗幻形珠就会自动幻化形态，甚至已经替代了最初敖彦本能的人形和龙形之间的变化切换，而敖彦绝对不会傻到认为靠幻形珠变换出来的小龙模样能够骗过龙王一家。
　　至于那颗罪魁祸首的幻形珠，自从进了肚子后也不知道究竟黏在在肚子里的那个犄生旮旯，敖彦每次上恭房都没有听到那玩意儿从自己肚子里跑出来的声音——
　　再说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幻形珠离开身体，自己如愿的变回了小龙模样，自己又要怎么向敖玄解释，在人界幻化成少年模样的自己，究竟是如何在人间生存游走的？
　　以敖玄那种缜密的性子，肯定会回头仔细调查自己失踪的那些日子里，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可不是装傻、装可爱、装小白就能够蒙混过去的。
　　到时候，只怕敖玄会很直接的把自己视为侵占了弟弟身体的妖邪，拉刀子砍过来。
　　人类果然是那种不失去，就不明白要珍惜的物种。
　　体会着在心头泛起的苦涩，敖彦怅然地叹息着。到如今一切太迟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吧……
　　“要回龙王界其实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就在敖彦陷入无限悲情的思绪中时，一个小心翼翼地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彷佛是担心自己的插嘴会惹来敖彦的反感似地，小Ｐ以飞快的速度为敖彦送上一剂解忧良药，“你可以试着修道啊，虽然人界的修道士们有些混乱，但是总的来说，太古时代之后，人界虽然是各界中力量最弱的一个，但是人类却是唯一一个能够透过修炼某种功法而飞升他界的物种了，尽管他们修炼的时间实在是很长……


　　没办法，大夥现在都在关心人界的生死存亡的关键谜题的揭露呢，有些情绪还是可以体谅的……
　　理解万岁吧……天机子很是小心地在心底安慰自己，同时决定，下回要是再遇上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聚会，绝对要先把自家的山门封起来，而后在门口竖块牌子写上：修道士和妖孽禁止入内。
　　天机子的自娱自乐当然只会是心头的一种臆想，但是天机子的喷嚏声，却着实的给陷入苦思中的萧宏提了个醒。
　　被白蕴秋和清箴子一路扛回乾坤门的萧宏，自从大厅里的诸位大老们开始提问之后，便陷入了一种令人不解的沉默之中，彷佛是在整理者自己的思绪、更好的组织言辞向在座的前辈们口禀自己的所见所闻。
　　只是在大家看来，这种技术性沉默未免时间太长了一点。
　　不过在座的大老们都是些动不动就闭关坐上十好几年的强悍人物，忍耐力更是超一流，而唯一被允许参加会议的年轻人清箴子，尽管耐心不怎么样，但是当着一屋子的老大，怎么都轮不到他开口，所以也只能徒劳地坐在一边鼓起双眼，猛瞪着萧宏直运气。
　　只是这一来，满屋子的人都或自觉或不自觉地陪着萧宏玩起沉默是金的游戏，倒是把门外打算听墙角的芝羽他们急得直跳脚。
　　要不是白蕴秋拦着，性子急的芝羽恐怕早就一脚踹开门，冲进去摇着萧宏的脖子，让这个混蛋把知道的东西都吐露出来。
　　白蕴秋一边苦笑着抓住如同跳豆一般，随时打算窜出去的师妹，一边担忧着大厅里的萧宏会说出怎么惊天动地的消息。
　　且不论本来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玄门道的大牢里等待救援的萧宏，究竟是怎么从戒备森严的玄门道里跑出来的，光是萧宏身上那有些骇人的伤口，就足以说明他遭到了怎样恐怖的袭击。
　　而这种袭击无疑预示着，萧宏恐怕是在玄门道中得知了某些不该被知道的秘密，而萧宏的长时间沉默，似乎更是印证了白蕴秋的猜测。
　　不开口则矣，一开始便是毁天灭地。
　　“我无意中潜进了玄门道的书阁……”出人意料的开场，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却是萧宏不再掩饰的疑惑和惊讶。
　　玄门道的书阁，在修道士们的心中类似于少林寺的藏经阁。
　　据说玄门道的书阁内不但收藏着玄门道的所有功法和各种武式，还有自太古以来淹没在历史时光之中的诸多修道门派的经卷功法，当然这些功法的来历是否正当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去追究了。
　　因为玄门道自从数千年前，便不曾约束这些被其收存的其他门派的功法外传，只要是有兴趣的修道士，花上些简单的法宝、或者灵石就可以从玄门道换取自己所需要的功法详解——
　　这一措施不但解决了玄门道占据修道门派功法最多而引起的纷争，更是凭藉此一算得上破天荒的举动，让自己门派的声望和人气上升到了一个绝对的高度。
　　当然这一举动并不会让玄门道的书阁沦为充满低级抄录的图书馆行列，相反修道士们对于玄门道的书阁有着更加好奇的地方。
　　凡是知道书阁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不寻常的秘密——
　　玄门道的书阁大小只有一座不满五十平米的小阁楼，而且是没有其他暗室、或夹带空间的普通楼阁。
　　这么小的一座楼阁究竟是如何把那些庞大琐碎的书卷藏入其中，一直是修道界的世纪性迷题之一。
　　而更加令人觉得困惑的是，玄门道的书阁曾经在战火以及修道士们的征伐中，数次化为一地白灰，但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个神奇的书阁就会彷若毫无损伤一般复原如初。
　　当然仅仅这些还不足以令书阁闻名于天下，最令所有修道士垂涎的却是传言里，在玄门道的书阁内珍藏着太古时代的修道门派的遗卷。
　　要知道整个太古时代湮灭之后，残存下来的古卷数量几乎是用手指头算都有多余。
　　这些残卷中所记载的内容和现在的修道士所修炼的道术完全不同，但是经过修道士们考证的残卷，却用事实证明了，太古时代人们修道之法比起如今不知先进了多少倍。
　　于是玄门道的书阁在千年里曾经一度成为各大潜行、盗窃爱好者们的光顾之地，只是尽管搜遍了每一个角落，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找到这些据说存在的残卷。


　　当然这些盗窃者们也不是无所收获，他们至少向所有人证明了一点——玄门道的书阁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楼阁，书阁里的书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多。
　　算起来萧宏虽然只是个刚刚拿到修道士资质凭证的菜鸟，但是对于玄门道书阁这种经典中的经典传言，自然不会不知道一二，当然传言中对于这座书阁的具体方位和模样的描述也不会少，所以萧宏进入书阁没有多久，便确认了自己所在的方位。
　　而这一切都是源自那块淘来的西方传送石。
　　来自异国的蓝色水晶石的确有着它独到的地方，比起东方的法宝来，它的短距离传送能力可以说是毫不逊色，而能够在短时间赛连续使用这一点更是当初萧宏视为逃命专用法宝的原因之一——对于一个路痴而言，随机传送和有目的地传送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托那些没有眼光的玄门道弟子之福，尽管他们搜走了萧宏身上所有的法力道具，但是这块蓝色水晶石却被当做装饰品，留给了连内衬贴着道符的衣裤都被强迫更换了一套行头的萧宏。
　　于是在几日后，趁着看守不在的间隙，某个路痴很轻松地从地牢里“咻”的一声逃了出去。
　　不过萧宏的得意并没有持续，特别是他发现传送能量消失之后，他被传到了某个堆满了书籍的角落里，身子死死地卡在了书架的缝隙中，而偏偏那块蓝色水晶石落在脚边自己却又无法低头去捡的尴尬场面后，萧宏的脸苦得都能榨出汁来。
　　要捡到水晶石必须要推开身边的书架子，萧宏几经挣扎，但是很遗憾，有年岁的黄花梨木打造的书架，早被注入了固定的法术，除非萧宏暴力开道，否则就只能卡在那边动弹不得。
　　这下算是要了命了！
　　萧宏打量了一眼四周，很荣幸地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到自己身处之地不远处，一个绝色的美女正斜躺在榻上安然沉眠着。
　　自己这边要是闹出大动静的话，非把美女惊动不可，而让萧宏最终放弃暴力脱困的原因，却是因为美女的上方悬挂着一方长匾，两个端正的古体大字“书阁”以及匾额右下角那清晰的“玄门道长恨子”六个小字。
　　这里居然是玄门道的书阁。
　　萧宏为自己这不知是好运还是厄运的遭遇无限感慨。
　　玄门道的书阁对于修道士而言已经是无比神秘的地方了，对于其他的凡俗人士自然更具有说不出的致命吸引力。
　　特别是当权者——要是拥有了修道的典籍还怕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修道士们不如飞蛾扑火一般跑来自己座下投效？
　　所以作为皇室成员的萧宏自然也对书阁充满了别样心绪。
　　眼下自己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也算是冥冥中老天爷对自己的一种奖赏吧，为了修道士们的乱七八糟事情，自己可算是跑断了腿。
　　既来之、则安之。
　　萧宏慢慢推动体内的道力，使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敛息术，配合他那异于常人的体质，加上周围书架所散发出来的固定术的道力，一时间就算是仙界的仙人下凡，也无法察觉这小小的书阁内居然藏了一个心机叵测的“小贼”。
　　萧宏的打算简单如斯，等那位睡着的大美女醒来后，离开书阁，自己再现身出来，好好地研究一下书阁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只是萧宏没有料到，不远处那位大美人竟然是睡猪转世，眼看著书阁外日出日非，一天一夜过去了，那位大美人居然没有丝毫醒来的模样，让书架缝隙里伪装小强的萧宏脸黑了大半。
　　若非空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萧宏真不敢相信这个美人是活着的，而不是玄门道的人为了防止盗贼而刻意制作的蜡像。
　　✕的，这丫头片子该不会打算睡上十天半月吧……
　　吱呀……
　　正在萧宏胡思乱想之间，书阁的门扉随着一声轻响缓缓地被推了开去，屋外柔和的月色立刻涌了进来。
　　月光下缓步进入书阁的中年道士赫然是玄门道的最大ＢＯＳＳ——石寂道人。
　　注：里正相当于代理乡长。


　　“救人？”石寂道人的脸上满是冷冷的笑意，“剥夺他人六感再生生地抽离三魂七魄中的二魂六魄，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炼化为魔心傀儡……你觉得我会相信那个老头子是好心吗？”
　　“不管怎么说，面对当年整个修道界的压力，你师傅可是豁出去了，要是当初他没有尽力保下你的小美人，这会儿她早就被修道界的那群笨蛋轰成肉泥了。”红影探身上前，俯视着少女美丽的容颜，“这么美丽的一个小人儿，要不是长了一对天忌之眼的话，一定会是个让人神魂颠倒的小祸水呢。”
　　天忌之眼？萧宏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名词。
　　下意识的将偷窥地目光转向少女，却看到在屋内摆设着的明珠的辉映下，少女的脸上赫然嵌入着一双蓝绿双色的诡异眸子，蓝色的清澈如雨后晴空，而绿色的则映耀着大地万物……
　　啪……
　　一声折扇掉在地上的轻响，暂时打断了萧宏那令人惊骇的叙述，乾坤门的大厅里满是修道士们惊骇的神情，而掉落折扇的人更是那个有黑鸦嘴之名的凌宇真。
　　对于被揭露的晏国和玄门道的关系固然令在座的修道士们吃惊不小，但是令凌宇真等人骇得面无人色的，却是那双天忌之眼。
　　“什么是天忌之眼？”一直倾听着的敖玄感受着屋子里人们情绪的变化，非常准确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面面相觑的修道士们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彼此用目光暗示了一番之后，才由凌宇真出面解释个清楚。
　　“人界修道门派的祖训中有记载，太古后有仙界神人下凡，称人界凡降生蓝绿双瞳者，即为魔界之王转世，人界各派务必合作共除之。”由于这个讯息来自仙界，而被视为仙界高人的敖玄却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着实让修道士们感到有些困惑。
　　但是他们的祖训，却在瞬间让敖玄得到了一个一直以来让龙王界困惑不解的谜题的重点——梦蛰的下落。
　　当年梦蛰转世入人界，却始终没有给龙王界的人找到，为了能够找到转世后的梦蛰，那一代的龙王曾经在梦蛰身上做了手脚，将龙族之力封乙在梦蛰的魂魄之眼上，由于那一代的龙王是青龙，所以梦蛰转世之后，必然会有一蓝一绿两种颜色。
　　一直以来龙王们都认为很可能是神界为了报复而采取了什么措施，却没有想到最后出问题的不是神界而是……仙界！
　　藉着龙族不再涉入人界的决定，在暗中安排了这一切的人却是被龙王界视为同盟好友的仙界，这个消息虽然才浮现出水面，却已经足以让敖玄推断出相关的可能性。
　　因为梦蛰转世后，仙界唯一有机会始终关注这一切的人只有一个——仙界的英魄！那棵秉承了天地之气的天地灵根。
　　只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敖玄英挺的双眉微微的皱起，按照从龙王那边听来的关于梦蛰的信息，只说英魄和梦蛰应该曾经是最好的朋友，而仙界和龙王界都不是那种嗜杀好斗者，英魄几乎没有理由要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去对付梦蛰。
　　抬眼看了看凌宇真，这个在听到天忌之眼后赫然变色的修道士，如今已经收拾起了最初的惊骇，只是与其他人的担心不同，那双深沉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同情之色。
　　“那石寂道人的事情，你说个清楚吧。”敖玄的语调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凌宇真苦笑了一下，没有更多的推诿或者隐瞒，点了点头，在座的没有人比凌宇真更加了解整个故事的真相，要知道凌宇真所在的门派算得上是修道界真正的八卦之源。
　　五百年前，玄门道的掌门人秋冶子还在世的时候，石寂道人是秋冶子的开山大弟子之一，相传石寂道人本来是不愿意修道的，因为他在世俗界有着不错的家世，虽然父母双亡空然一身，但是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爱侣陪伴在身边。
　　他的爱侣名唤贞儿，只是贞儿幼年遭遇意外瞎了双眼，所以石寂道人四处延请名医为她治疗双眼，秋冶子无意间路过石寂道人家中，看中了石寂道人的清灵根骨，便以救治贞儿双眼为藉口，让石寂道人入了玄门道。
　　本以秋冶子的手段，要治好贞儿自然是举手之劳，但是为了能够诱使石寂道人心甘情愿的学习道法，这个老修道士想了个法子，说是自己不方便救助凡人，所以只能藉由石寂道人之手，去给贞儿治病，石寂道人听了，自然是立刻一心扑在了道术上，这也让得逞的秋冶子暗中得意。


　　本来秋冶子的如意算盘是哗哗的响。
　　既能够得到一个根骨上佳的弟子、又能够藉治病之事令石寂道人全心修道、外带医治好贞儿的双眼，这本是一箭三雕的好法子，没有想到意外却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石寂道人修为日益精沈，列入门墙不过数年，便已经从诸多弟子中脱颖而出，贞儿的双眼也在治疗中日渐康复，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当贞儿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那明媚春光时，却同样让别人看到了她那双惊世骇俗的天忌之眼。
　　措手不及的秋冶子没能在第一时间控制门中弟子的口舌，那些嫉妒师傅偏心的弟子们，却早已经把天忌之眼的消息传到修道界中。天忌之眼现世，自然引发了一连串修道界的震动。
　　到最后，玄门道在所难免的成为千夫所指之地。
　　面对着焦急不堪的石寂道人和咄咄逼人的修道界同僚，秋冶子做出一个让人惊讶的决定：将贞儿炼成活人傀儡，这样既不违反修道界的祖训，又给石寂道人留了一线希望。
　　从此石寂道人和贞儿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直到一百多年前，秋冶子兵解后，石寂道人正式接着了秋冶子的掌门之位，才以一门之主的身分再度出现。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秋冶子所谓的活人傀儡居然是由魔界法术转化而成的魔心傀儡，而石寂道人在沉寂了五百年之后，居然还在为那个少女执着。
　　随着凌宇真的叙述，大厅里一片寂然。
　　许久之后，凌宇真才淡淡的摇了摇头，“既然秋冶子能够使用的魔心傀儡术源自魔界，那么想来玄门道必有部分太古残卷牵涉修魔一途，看他们意图圈养晏国君王一脉就足以看出玄门道已经成为修魔之门，若是他日危害人界起来，这恐怕就是一场真正的灾劫了……”
　　敖玄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人界修道士们的纠葛他无心理会，但若魔界真的将他们的爪子伸到人界来的话，那说不定龙族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敖玄心底有一个小问题没有说，因为就算是说了，在座的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魔心傀儡他倒是知道，是魔界用来折磨人类脆弱的灵魂而设定的，剥夺人类的意识、或者抽离部分灵魂，令灵魂不全的人类痛苦哀号，只是若这个贞儿真的是梦蛰转世的话，凭人类的力量，怎么能够分开梦蛰的魂魄呢？
　　除非……
　　除非有人在冥界动手，在梦蛰转世的最初就调换了那转世的魂魄……而能够这么动手的人，似乎也只有一个——仙界的英魄。
　　彷佛是从一团乱麻中隐约找到了某些头绪，敖玄有一种窥探到冰山一角的感觉。
　　太古给龙族留下了无限的怅然，但是无数岁月之后，却又让人在纷扰的人界找到了一丝最初的讯息。
　　没有人注意到敖玄的走神，凌宇真在叙述了种种因果之后，话语一转，落在了萧宏的身上，他还有更加重要的问题要问，红影和石寂道人的对话里，隐约透露出来的某个计划，竟然和他师门古籍中所叙述的某个禁忌之术有着九成的相似。
　　希望只是自己过于担忧了。凌宇真这么告诉自己，带着期许的目光，转向萧宏那苍白的脸上。
　　“萧宏，你还听到了什么？”
　　☬
　　“这些都不是你该管的。”石寂道人冷哼了一声，把红影从少女身边赶开，“若非解除魔心傀儡术后，要找回她的魂魄很难，而且只有魔界之气才能滋润她眼下的肉体和受伤的魂魄的话，你认为你有机会站在这边吗？”
　　“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家伙。”红影不以为意地干笑了几声，算是默认了自己乘人之危，“不过你倒是真的打算绝了玄门道的道统吗？你的小丫头一旦解除了傀儡术，被封印在她脑海中的玄门道的典藏卷轴可就全完了。”
　　“你以为我想吗？”石寂道人瞟了一眼红影，撇了撇嘴，“当初瑞王的那个兄长晏秋羽本是最好的替代品，那个男人的根骨和灵气无疑是魔心傀儡最好的材料，可惜这个男人太倒楣，最后居然毁在前太子的手里。这些年来，我都没有找到什么替代的人，这次倒是看到了一个不错的小家伙，只是晚了……”


　　“要形成人柱、拘束生魂于一地而不散去的话，那么至少柳州城的四个城门之下，一定掩埋着那些失踪的修道士，只有修道士死后的肉身，才能施法拘役生魂。至于柳州城外那些郑国士兵……恐怕也不是死在瘟疫之下，而是成为了人柱的一部分，而柳州城里的鬼影幢幢，恐怕也是为了通天之路所准备的献祭生魂。”
　　“真是可恶至极！亏我们还一直把玄门道视为修道界的一方魁首！走！我们去打上玄门道的山门去，无论如何讨他个说法！”几位脾气暴躁的修道士，纷纷转头向门外冲去，但是还没到门前，便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拦了回去。
　　“玄门道门徒身上没有纯粹的魔气，也没有修炼魔道所需要的煞晶，你们去了也是枉然。”闪身站在门前的赫然是一直默默无语的敖玄，那俊秀的眉宇间闪过一抹令人无法察觉得焦虑，“他们也不会主动承认。难道你们指望凭藉萧宏一人之力的指证便有结果吗？”
　　门内义愤填膺的火爆气氛在少年的话语声中，宛如被浇上了一瓢冰水，瞬间消失无影。
　　“敖公子，那您的意思是……”
　　敖玄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一双神魂夺魄般的眸子，缓缓扫视了一眼鸦雀无声的大厅，将众人愤怒的表情看在眼底。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次玄门道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但是至少玄门道内应该没有修炼魔道的修道士……”敖玄的语气顿了一顿，“此事牵扯过大，而且诸事纷扰，目前只不过算是初见端倪，现在有所动作将会打草惊蛇，有萧宏的一番窥探，想来玄门道也已经有了完全准备，现在去恐怕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我认为各位还是先按兵不动暂且静观其变吧。”
　　尽管敖玄说得遮遮掩掩，但是修道士们都没有反驳或者表示出任何不满，在他们看来，敖玄所代表的极有可能是仙界或者灵界的力量。
　　这些万年难得在人间出现一次的人物，每次出现经手的事情，从来都是干涉几个不同的空间力量，人界作为最脆弱的一方，只有恭敬听命的分。
　　“敬遵上命。”修道士们异口同声的应承着。
　　敖玄点了点头，转身将目光投向被白蕴秋搀扶着端坐的萧宏。
　　虽然微弱得几乎无法感应，但是敖玄还是从这个人类一进入大厅之后，就感受到了那身体里一丝若隐若现的龙脉气息：“萧宏，你刚才说遇险逃离后，遁入的是瑞王府？”
　　“是的。”萧宏点了点头，脑海中悄然浮现出那双沁入人心的眸子以及那一手不知道该称赞还是该咒骂的疗伤手艺。
　　“那你是否在瑞王府里，遇上什么人？”敖玄不自觉得在询问声中，带了几分的小心，敖彦失踪了这么久，乍然感受到龙族的气息，让这个沉稳的龙族皇子也有了患得患失的心绪。
　　遇上什么人？
　　萧宏被问得苦笑不已。
　　若非遇上一个手艺奇差无比、却胆大包天的假郎中，自己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只可惜自己那日昏昏沉沉，加上夜色遮拦，仅仅听到了几声清脆而细嫩的嗓音，话语间还是那种最不负责任的。
　　唯一有印象的，只有那双深邃而令人怦然心动的眼睛。
　　那双眼睛纯粹而熟悉，恍惚间似曾相识，但是又很快被萧宏否决，那双眼睛有着最深沉的黑色，却闪烁着毫无遮掩的单纯。
　　萧宏闭了闭眼，慢慢向敖玄摇了摇头：“当日夜色太晚，没有记下什么。”
　　“什么都没有吗？”敖玄皱了皱眉，虽然他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但是眼看着敖彦宝宝的线索极可能就此断绝，这令敖玄担忧不已。
　　“若说有，也有些东西，只是让人惊悚了点……”萧宏苦笑了一声，抬手抖开自己的衣服，然后在满屋子的抽气声中，三条壮观的蜈蚣状伤痕跃入所有人的眼中，“我的那位救命恩人啊，什么都没有留下，就留下这三条伤口，日日夜夜提醒我，他救了我一条小命。”
　　萧宏，你太可怜了！
　　顿时满屋子的同情目光，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
　　被石寂道人抓到的伤口固然难以愈合，但是这种硬生生用线缝合的手段，却令人不敢恭维，特别是缝合者手艺奇烂无比，那歪歪扭扭的模样，只能用怵目惊心来形容了。想想当时的情况，在没有麻药或者麻痹的支持下，接受这样的“治疗”，恐怕比上大刑还可怕吧。
　　敖玄神情专注地看着那恐怖的伤痕，似乎是想从那扭曲的伤口上看出些端倪，只是还等不及他开口仔细询问萧宏那一夜恐怖的切身体验，一个小道突然飞奔进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疾呼道：“掌门……掌门……玄门道传下玉牒，要在四月惊蛰之日，为晏国皇家开坛祭祀，凡非玄门道弟子或者特邀的观礼者，不得靠近晏都方圆百里。”


　　“他们听从仙界留给人界的祖训，消灭潜在的威胁人界安全的隐患，你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苍寰的声音犹如少年般清脆悦耳，只是在这寂静的夜晚里，话语中的不屑和冷笑却显得更加清晰。
　　“可是那位姑娘并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啊……”翠娟反驳着，她最听不下去的便是修道士对于贞儿的善恶判定，“难道一双眼睛就能论断人的生死善恶吗？”
　　“当然可以。”苍寰无情的言辞宛如一盆冰水一般浇在了翠娟的心头，“只要他们是修道士，只要他们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只要他们的对手是弱者，他们自然就拥有判定的权利。这无关善恶，只是物竞天择的法则罢了。”
　　“……”似乎是被苍寰这毫无顾忌的形容所震撼着，翠娟愣愣地回眸看着肩头那漆黑的生物。
　　“所谓的正确和错误、正义和邪恶，其实说到底都是人类杜撰出来，为了掩饰自己行为的遮羞布而已。”苍寰的话尖刻而无情，对于人世间发生的那些个鸡鸣狗盗的事情，它看得多了去了，它是一点都不介意用来刺激这个傻愣愣的认为天下修道士都是“无比善良”之徒的小丫头，“其实开天辟地之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强者为尊就是这天地间最终也是唯一的法则，换句话说，这也就是修道士们所追求的天道……”
　　“啧啧，听听！听听，这是多么偏激的论调……灵界的候补太子，居然满嘴谬论到这个地步，这算不算是昔日那个断情殇给它留下的心理阴影？”一个轻佻的笑语突兀地出现在翠娟身旁，今天的夜色中似乎隐藏着太多听墙角的闲杂人等。
　　“谁？”苍寰猛地竖起双翼，双眸在黑暗中闪烁着诱人而危险的红色，能够无声无息潜入苍寰身边而不被查觉，决计不会是简单人物。
　　“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偶尔路过。”随着轻笑，一个相貌英俊，手执折扇，满脸温柔模样的年轻书生站在了翠娟不远处的石径之上。
　　月光上那一身白色儒衫令来者颇显现几分游魂野鬼的气质，而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也没有让翠娟感受到类似勾魂荡魄的魅力，反倒是让这单纯的小丫头在刹那间丢开了心头的苦涩和困惑，全然陷入了被妖魔鬼怪看上的感觉误区。
　　“小生阎王，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家有薄产千顷、房产若干，身居冥界管理一职，却有一颗放浪四海之心，唯愿与一知心相爱之人，畅游天下各界，饱览天地无限风光。”
　　似乎因为四周的黑暗而没有看到翠娟脸色渐渐发白的恐惧模样，这书生张嘴劈里啪啦地就是一堆令人觉得嘴酸牙倒的自我介绍。就连苍寰似乎也有点受不了来者的样子，哆嗦着从翠娟的肩头掉在了地上。
　　阎王！
　　在苍寰的记忆中，似乎九界中，只有一个人能够这么恬不知耻的自我介绍，当年冥界最有名的那位“小阎王”——姓小、名阎王，外号烂桃花。
　　“死桃花，居然是你！”扑腾着翅膀，苍寰飞到书生的眼前，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熟人。自从太古时代自己被封印之后，除了乙太精灵之外还是第一次在人界遇上老朋友。
　　“吧嗒。”回应苍寰的，是小阎王无情的折扇，准确的将毫无准备的苍寰搧到一旁凉快去……凡是打扰小阎王泡妹妹的，就算感情再好都会被在第一时间排除出场。
　　“姑娘你不需要听这只欲求不满的空骨小白蛊惑，所谓修道，只不过是各行其道而已，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修道的方式，只要你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修道途径，善良也罢、邪恶也罢，不要放弃才会有结果。”小阎王的桃花眼中闪烁着的是魅惑人间的光泽，“你说那些个迫害贞儿姑娘的修道士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他们有的死在了同门暗算之中、有的死在了彼此间的争斗、有的飞升时被天雷浩劫打得魂飞魄散。这就是你们常说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你……你怎么知道的？”翠娟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复，又被这一大通的八卦消息砸得有些眩晕不已。
　　“我当然知道，而且还能保证内容详实正确。”小阎王的脸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笑意，“你想知道原因吗？”


　　第六章：相逢
　　“驾驾……”
　　东边的朝阳才露头，一辆刷得油光滑亮的黑色马车沿着黄土大道一路向晏都的城门奔来。坐在车夫位置上的男子精壮魁梧，一身武士打扮，大道上赶着进城做生意的商贩们不由纷纷猜测着这是哪家公子爷回京。
　　按照晏都的规定，晏都四门日出即开，日暮即阖，负责守城门的兵丁士卒也都挑选有眼色、头脑灵活、身后多多少少都有些个背景的，免得整日得罪高人。
　　毕竟这是晏国的都城，谁都说不准，每天从城门口过的那一丛一丛的人堆里，是不是混着皇亲国戚、纨绔衙内什么的。这些人也许官不大，但是折腾起别人来，却最拿手。
　　今天轮班的班头微正蹲在墙角咕哝，昨天晚上刑部突然贴出张搜捕公文，说是捉拿一个窃夺了玄门道爷们法宝的飞贼，班头看着手上的画影图形一个劲地在肚子里咒骂刑部那些不是玩意儿的家伙。
　　说什么这个人是万恶的邪道人物，会化妆改扮，要四门守卫仔细盘查来往商客，以免放跑了人。
　　这帮不当家不知米贵的老爷，也不用他们那被猪油浸过了的脑袋好好想想，这事要是搁在其他的城池了也就罢了，但自己守着的是什么地方？
　　是晏都！晏国的国都，这来来回回的谁知道哪个是皇贵妃的远亲、哪个又是吏部大老的表叔？人家那华丽丽的马车开过来，是查着好啊，还是不查好？
　　这要是碰上那知书达礼的，算是运气；要是遇上那遛狗架鸟的衙内们，还不把这班头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班头，你说我们这可怎么办？这城门马上就要开了啊！”守卫甲也很头痛，为了这个职位他可是花了不少钱活动关系，谁知道才当上这门卫不到半个月就遇上这么个倒楣事情，要是班头说认真查的话，他自己这位子大概也到头了。
　　“还能怎么办？凉拌！”
　　班头瞪了他一眼，这小子也太不开眼了，不知道帮着想办法，还在后面催命似的唠叨。
　　俗语说，人急上树、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眼看着东边的红日一点点的亮了起来，班头被逼到极限后，想出了个应付的法子。
　　“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班头的手指挨个指了身边三个小兵，“马上去刑部大堂，就说这搜捕公文我们收到了，但是如今人手不够而且这画画得也不怎么清楚，麻烦他们派个巡捕衙役过来，陪着我们一起查！”
　　“头儿，你可真……缺德！”
　　城门口的小兵们顿时被班头的智慧所折服，这种转眼间拉人下马、拖人下水的法子，也亏他想得出来。
　　“去你的，你们这帮子混蛋，老子这是在救你们呢，今儿下了岗都给我出钱，老子要去春宵楼乐一乐……都快去吧，别耽误时间。”班头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临了还提醒了一嗓子，“去了刑部衙门找那主簿啊或者捕头说一下就好，至于他们派不派人来，就不用追究了。”
　　反正这刑部派不派人来和老子没有关系了，这算真放跑了人，要追究也追究不到老子头上，老子已经提前说过了，不认人。
　　不过刑部倒是派了人来，只是派的不是衙役也不是捕头，而是一个年轻的道士。
　　于是一大清早的，晏都城门外便出现一幕少见的奇景，那一溜行伍士兵旁，站了一个仙风侠骨的年轻道士。
　　黑色的马车在车夫娴熟的技术下，稳当地停在了城门口。
　　“瑞王府昨日公干，今日回城，这是路牌。”驾车的武士一边瓮声瓮气地自告家门，一边从腰上拿出一块铜牌，上面端正的篆刻着瑞王的印信。
　　不过那些个往日里看见瑞王府的标志便点头哈腰的门卫，这回目光刷刷刷地都聚拢到了一旁的道士身上，目光里有着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是今天第一辆抬着身分进城的马车，他们倒是要看看这刑部派过来的道士，是查还是不查？
　　不过这道士也是奇怪，走上前用手轻轻拍了拍马车的车厢后，便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走吧，车子里没有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隔空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