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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给人感觉温暖的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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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所以离开家、一个人过日子,纯粹只是因为我想一个人独处。我迫切地希望前往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陌生地方,孤独地死去。念大学时我刻意选择一家距离老家很远的学校,就是基於这个理由。但这麽一来形同抛弃了自己出生的故乡,让我对父母亲很过意不去。但是家里兄弟姊妹那麽多,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因失去一个没什麽出息的儿子而感到心痛吧?
     为了开始过独居生活,我得先找到一个住处。伯父名下有一栋老旧的房子,因此我决定跟伯父租这栋房子。三月的最后一个礼拜,我和伯父两人便去瞧瞧那栋房子。
     之前我从来没有跟伯父说过话。我坐在他开的车子上前往目的地,但是两人之间的对话一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理由不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共同的话题;主要是因为我没有闲聊的天份,不是那种三两下就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的人。
     「听说一个月前有个大学生溺死在那座池塘里,好像是喝醉酒之后落水的。」
     伯父一边开著车,一边抬起下巴指指车窗外说道。
     树群飞快地往后掠过,苍郁茂密的树叶之间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水塘。池塘的水面映著灰暗阴霾的天空,给人一种缺少人烟、寂寥孤单的感觉。四周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公园。
     「是吗?」
     说完之后,我立刻后悔,我应该把惊讶表现得更夸张一点才对,伯父或许很期待看到我惊愕不已的表情吧。
     「看到有人死,你不会觉得惊讶吗?」
     「嗯,唔……」
     到处多少次都无法让我习惯的状况,但是我并不会觉得不舒服。反正我一直是个无法顺利配合他人步调的家伙。
     反正绞尽脑汁思索该怎麽和别人应对已经让我感到很疲累了。够了,今后就尽量减少和别人互动吧!就尽可能不出门,悄悄地一个人过日子吧!即使走在路上,我也尽量避免走在路的正中央。再也没有比离群索居更让人感到心安的了。今后就一个人生活,每天拉起窗帘过日子吧!
     伯父名下的那栋房子是一栋木造二层建筑,位於毫无特色的住宅区里。和四周栉比鳞次的民房相较之下,它就像褪色的相片一般老旧,搞不好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向另一头。在房子四周绕上一圈,我发现不消几分钟就可以回到原点了。在这种环境里,根本不必担心会遇到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房前有一个小巧而整齐的庭院,从残留的痕迹上看得出最近还有人把这里当家庭菜园。房子旁边有个水龙头,上头挂著盘成一圈的绿色水管。
     到屋里一看,家具和生活用品是一应俱全,让我十分惊讶。我原本想像这会是一间宛如空屋的房子,现在却让我有一种一脚踏进别人家里的感觉。
     「这里之前有人住过吗?」
     「我租给朋友的朋友住,那个人已经死了。但那个人没什麽亲人,所以就没有人来接收家具……」
     伯父似乎不太想提起之前住在这里的人。
     房子给人一种像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过著普通的生活,却在突然间消失了的感觉。老电影的月历、用圆钉贴在墙上的海报、存放在架子里的餐具、书籍、录音带、猫形摆饰。前任房客的东西就这样原封不动地全被保留了下来。
     「所有家具你都可以用,反正所有人已经不存在了。」伯父说。
     前任房客的卧室可能在二楼,那是一间坐北朝南的明亮房间,温暖的阳光从洞开的窗帘中照射进来。一看到家具和物品摆设的样子,我就知道之前的房客是位女性,而且很年轻。



IP属地:广东1楼2010-01-19 12:58回复
         窗边摆著盆栽,并没有乾枯,也没有积什麽灰尘,乾净到彷佛每天有人来打扫似的,让我感到十分突兀。
    我讨厌阳光,所以便拉上窗帘,离开了这个房间。
         二楼的某个房间是暗房,里头有显像液和定影剂。入口挂著一条又黑又厚的布幕,挡住空隙不让光线射进来。醋酸的味道刺激著我的鼻子,害我差点没打喷嚏。桌上有一台很大的相机。之前的房客大概很喜欢拍照吧?竟然还自己冲洗相片,可见她投注了不少心力。我在周边找了找,挖出一大堆相片。有风景照,也有类似纪念照之类的。拍摄的人物也各有不同,从老人到小孩都有。我想日后找个时间好好看看,便将这些相片放进我的手提袋里。
         架上整齐地放著冲洗过的底片。底片分别收放在纸盒里,用麦克笔标示著日期。我想打开工作桌的抽屉看看,但随即又打消了念头。那是因为手上用小小的字写著『相纸』两个字,万一不小心曝光,就不能使用了。
         我走出暗房,发现刚进去过的南向房间又变得十分明亮。不知道为什麽,原本我已经拉上了窗帘,现在又打开了。是伯父拉开的吧?可能他一直在一楼呀。当时我下了一个推论:窗帘轨道一定是歪的。
         我在开学典礼前几天搬进了那个家。我的行李只有一个。家具就用前任房客留下来的吧。
         我第一次听到小猫的叫声是在搬家那天。当时我正在起居室里闲晃。听到那声音从院子的一角传来。我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心理因素使然,也没多加理会,但是那只猫不知什麽时候竟然登堂入室跑了进来。它悠哉得比我还像是这个房子的主人。那是一只可以放在两只手掌上的娇小白猫。当初来看房子时,它大概躲在什麽地方吧?看来可能是前任房客所养的宠物,即使失去了主人,依然住在这栋房子里。只见它一副理所当然地跑进屋内四处闲逛著,脖子上挂著的铃铛不时发出清澈的声响。
         起初我不知该如何处理它,伯父并没有告诉我这栋房子还有这麽个赠品,我原本打算一个人过日子的,现在却必须跟一只小猫共同生活,这分明违反了我的原则。我想把它丢了,但后来又决定让它留下。我坐在起居室里,当小猫悠哉悠哉地从我眼前经过时,我就会不由自主地调整坐姿。
         当天在隔壁的木野太太前来打招呼,把我搞得疲累不堪。她站在玄関,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并说了些应酬话。我得尽可能避免这类和附近邻居的互动。
         她骑了一辆会发出巨大声响的脚踏车来。在几十公尺外就聼得到那金属磨擦声般的刹车声。一开始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后来我决定把它当成一种崭新的乐器。
         「我的脚踏车刹车是不是快坏了?」她说。
         「我想大概已经坏了。」我当然不能这麽说。
         但是当她把话题转移到这栋房子里的前任房客身上时,我不由自主地聚精会神仔细聆听。前任房客是一个叫雪村崎的年轻女孩。她经常拿著相机在这一带散步,为附近邻居拍照。她似乎颇受这一带居民的仰慕。但是三个星期前的三月十五日,她在玄関前被人用刀子刺杀了。目前还没找到凶手。
         我邻居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玄関的地板。我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正是命案现场,赶紧再后退了一步。这简直是一种诈欺,我从来没聼伯父谈起过这件事。命案发生至今其实也不算久,当时有很多警察到这里来,据说曾引起很大的骚动。
         「雪村小姐突然走了,她的小猫一定很伤脑筋吧?都没有人餵它。」
         她临走前这麽说著。
         我倒看不出这只小猫有任何苦恼,它健康得像有人每天按时餵它一样。房子的垃圾桶里还丢弃著空空的猫罐头,而且好像是最近才打开的。是有人溜进屋里餵它的吗?
    


    IP属地:广东2楼2010-01-19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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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猫似乎完全没发现雪村已不在人世。它添著又白又短的毛,躺在走廊上,一如往常地过著和平的日子。我觉得要用小猫比较迟钝来解释这情形,是有点太过牵强了。
           我仔细一看,小猫表现出来的动作很像有某个亲密的人就在身边一样。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多心,但是它不自然的动作实在太多了。
           它会天真地把脸抬向一无所有的半空中,竖起耳朵来;还会眯起眼睛,发出心情愉快的叫声,彷佛有个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抚摸它似的。
      猫经常会用身体去蹭人的脚,这只猫常企图将身体靠向空无一物的空间,结果总扑了个空,差一点跌倒。然后它就会像在追著什麽看不到的东西似的,晃动著小小的铃铛在家里四处乱晃,一副追著主人跑的模样。小猫似乎坚信雪村还在家里,看到刚搬进来的我反而觉得很纳闷。
           起初小猫完全不吃我餵它的饲料,不过很快就接受了。当时让我觉得自己总算获得了这只小猫的许可。
           某天我从学校回到家时,看到小猫睡在起居室里。小猫很喜欢一件前饲主的旧衣服,经常拿来当床垫睡。我想把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收起来,它却叼起衣服一溜烟似的逃掉了,把那件衣服看得比什麽都还重要。
           起居室里有雪村崎留下的小木桌和电视机。她似乎有收集小东西的嗜好,我刚搬进来时,发现电视机上头和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猫形摆饰,不过我已经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了。
           早上我可能忘了関电视。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播放著时代剧,而且是重播的『大冈越前』。我関掉电视,走上二楼的房间。
           我让雪村原本的卧室保持原状,选择了另一个房间当自己的卧室。睡在遇害的人用过的房间,心里毕竟会有些疙瘩。每次经过玄関时,我就会想到在那里遇刺的雪村。她被刺杀时没有目击者,但附近的人表示曾听到她与人争执的声音。自从命案发生后,警察似乎都会到这附近来巡逻。
           我看著暗房里大量的相片,心情顿时忧郁起来。雪村很可能是一边帮附近居民拍照,一边四处闲逛吧!她的相片拍下了左邻右舍的笑容和喜悦的瞬间,尽是些幸福洋溢的相片。能够拍出这样的作品,一定是因为她的感觉也是朝这种方向走的。她应该是一个敢於迎向光明的人吧?和我是截然不同的。
           我想吃点东西,便下楼到厨房里张罗餐点。这时却发现起居室那头传来一阵电视声。我记得自己明明把它関掉的,不知什麽时候却又被打开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是电视机坏了吗?『大冈越前』就这麽在只有小猫睡著的起居室里播放著。
           这种现象不只发生在这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也一样,只要一到『大冈越前』的时间,就算我不在家,电视机也都会被打开。即使我转个频道,只要稍不注意,遥控器放置的位置就会改变,并被转回时代剧的频道。我原本以为是电视出故障了,但感觉上又很不自然,彷佛有人算准了我不在家的时间,潜进房子里打开电视机似的。只要时间一到,小猫经常就会跑到起居室去睡觉,而且脸上带著一张黏著母亲的孩子般的表情。我觉得似乎有个每天准时收看『大冈越前』、同时也是小猫所依恋的人也在这栋屋子里。
           之后每当我看书或吃饭时,总觉得有道视线在注视我。但每次我一回头,却只看到小猫在打盹。
           我总是提醒自己记得拉上窗帘和関上窗户。每当听到小鸟轻盈的啼叫声从打开的窗户传进来时,我就忍不住想捣住耳朵。能让我的心情感到平静的,只有阴暗的漠然和容许细菌生存的潮湿空气。可是待我一回神,总会发现窗帘和窗户老是打开著,彷佛有人在提醒我「不打开窗户通通风,对身体是不好的!」;具有杀菌作用的温暖阳光和有如乾爽的新毛巾般的和风总是吹进我不健康的房间里。我环视房子四周,但是除了我自己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人。
           有一次我四处找指甲刀。我心想这种东西家里总该有,所以没去买。雪村也不可能不剪指甲吧。
           「指甲刀、指甲刀……」
           我喃喃自语地找著,接著突然发现指甲刀不知什麽时候竟然就出现在桌子上;它原本并不在这里的呀。彷佛有哪个人知道指甲刀放在哪里,对我这个怎麽找都找不到东西的迟钝大学新鲜人再也看不下去,特地帮我拿了出来。而知道这东西放在哪里的,我怎麽想都只能想到一个人。
           怎麽可能?哪可能有这麽离谱的事情?我绞尽脑汁思索了好几个小时。我想那个应该已经遇害的人,似乎还以某种没有实体的形态继续留在这个世上。由於我了解她的意图,因此决定默许她拒绝搬离这里的心态。
      


      IP属地:广东3楼2010-01-19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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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早上,窗帘一定是开著的。这又是前任房客干的好事。
             为了避免阳光照进房间里来,我刻意选了一个坐南朝北的房间当卧房。尽管如此,只要那保护我不受外界干扰的布块被掀开,房间就会变得十分明亮。很遗憾的,看来我得放弃拉上窗帘,躲在阴暗的房子里生活的计画了。不管我再怎麽努力将光线赶出房间,过没多久,窗帘和窗户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打开。一再重覆经历同样的情况后,我放弃了。看来之前在这里的人对於采光和通风这两件事,有著不向我妥协的坚持吧。
             夜里,每当我钻进被窝阖上眼睛,就会觉得走廊上似乎有人在走动。在寂静的黑暗中,地板轧轧作响的声音总是不绝於耳。当对面的房间响起开门声之后,有人在活动的气息也就跟著消失在其中。那是雪村生前的卧室。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现象并不让我害怕。
             我看不到雪村的身影,但是在我不注意的当儿,就会有人把餐具清洗乾净,要不就是夹在书里的书签往前跳了几页。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打扫房子,但屋内总是一尘不染。一定是她趁我没看到的时候打扫的吧?起初每当我感觉到那股有旁人在的气氛时,总觉得很困惑,但过没多久也就习惯了,后来甚至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小猫眯著眼睛躺在晒过的榻榻米上。它把脸埋在它喜欢的那件旧衣服当中打著盹儿。小猫经常和我看不见的某样东西嬉闹著,我想它的玩伴一定就是雪村。我凝神注视著小猫抬头仰望的方向,但什麽都看不到。
             我们在兴趣上的对立经常发生。刚搬进来时,电视机上头有雪村摆放的小猫摆饰,可是我完全无法忍受电视机上有任何饰品,因此便把那些饰品都收了起来。但曾几何时,那些摆饰又回到了电视机上头。我连续收了好几次,但隔天它们依然会出现在电视机上。
             「把东西放在电视机上,只要一振动就会掉落,而且看电视会分心,不是吗?!」
             但我不过是白费唇舌。
             当我播放我喜欢的CD时,她似乎并不喜欢那首曲子,便趁我上洗手间的时候,换成她自己收藏的落语(注:相当於中国的单口相声)CD。好艰涩的嗜好呀。
             有天早上我被菜刀切东西的声音吵醒,到厨房一看,只见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从学校回来,我把书包拿到二楼的房间去放好之后,到起居室去闲晃,结果又发现有人煮好了热腾腾的咖啡。雪村存在的色彩就这麽日渐鲜明。
             但总是只有结果让我感觉雪村的存在。咖啡不是在我眼前煮好的,而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冒出来的。我很好奇她是如何将马克杯从厨房的架子上端到起居室的桌子上的?也不知道她是让杯子在空中飘移,还是用滚过来的,反正重要的是她为我煮咖啡的心意。
             此外,她可以活动的范围好像只限於这栋房子和院子。到了丢垃圾的日子,装好厨余的塑料袋就会出现在玄関。她似乎没办法走到屋外去丢垃圾。
             某天,已经空了的咖啡瓶出现在桌上。「啊,是要我去买吗?」我心想,理所当然地理解了她的用意后,便去买了咖啡回来。
             雪村是幽灵吗?但是却从来不会让我产生这种感觉。她既没有吓我,也没有向我倾诉丧命的怨恨。她也没有刻意让人看到半透明的身影,只是淡然地、静静地继续过著可能是她以前过著的生活。因此与其说她是幽灵,或许不如说她只是还没成佛会来得正确些。
             虽然看不到,但总是在我身旁的雪村,有时会温暖地轻轻地触动我的心灵。但是,我从没向任何人提起她和小猫的存在。
             有一次,我搭村井的便车去购物。蓝色的圆形车身顺畅地飞奔著,不久,我们便透过车窗看到之前和伯父一起看过的池塘。我经常走到池塘附近,但不是为了散步,只因为它正好在我从学校回家的路上。除了自己的脚尖之外,我很少看著其他东西走路,因此之前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座池塘。
        


        IP属地:广东5楼2010-01-19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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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有个大学生曾经溺死在这个池塘里。」
               「他是我的朋友。」他握著方向盘,眼睛望著前方,谈起他那死去的朋友;「我跟他从小学时代就是好朋友……」
               车子的渐渐减速,不久便停到了路边。他的意识飞到了遥远的彼方,彷佛正在回想那朋友生前的模样。
               「和他共度的最后一天,我们在酒后发生一场小龃龉。当天我和朋友们一起喝酒,一不留神就喝了太多。醉醺醺的我对他说了些伤人的重话。第二天中午,他就被人发现死在池塘里。据警方的说法,他是一大早喝醉酒跌到池塘里溺死的。我想向他道歉,可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再见他一面,跟他讲讲话……」
               村井的眼眶红了起来。
               「你还好吧?」
               他闭上眼睛,两手轻轻地捂著脸回答:
               「只是眼镜有点松脱了……」他扯了个谎继续说道:「虽然外表截然不同,但我那死去的朋友和你很像……那家伙只要在人际关系上吃了点亏,也和你一样会带著放弃的神情说『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他总认为这个人吃人的世界是不可能有多美好的……」
               他之所以不强迫别人喝酒,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我记得雪村没有丢弃的旧报纸还放在家里,我想找发生意外那几天的报纸看看。或许会有什麽消息。
               日后,当我经过池塘附近时,我都会留神地寻找著他那死去的朋友。我想或许他也像雪村一样,依然留在这个世界上。
               有一次我放学回来,发现衣服已经洗好、晒著了。我不济的我有洗衣服。是雪村帮我洗好,并晒在院子里的晒衣台上的。我坐在走廊上,望著随风飘荡的衣物。只见白衬衫在明亮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辟在院子里的那块小田中,不知不觉地冒出绿芽,而且长得还蛮高的。这段日子里我都没注意到,雪村依然悄悄地在照顾这个家庭菜园。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注意到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仔细一看,庭院里的植物滴著水,在地面滴出映照著蓝天的水洼。是雪村用水管浇水的吗?我原先并不致到,不过我想她一定很频繁地在做这些事。
               她喜欢植物。花瓶里经常插著从院子里摘下来的花草;我房间里的桌上也常装饰著不知名的花朵。以前我或许会觉得这是不必要的事,花对我而言只是个碍眼的东西。但是很不可思议的,我可以想象雪村把花插在花瓶里的模样,而且竟然可以接受她这个行为。
               明明都已经死了,她到底在干什麽?她似乎有很多时间,时而还会设下陷阱捉弄我。不是偷偷将我的鞋带绑在一起,让我伤透脑筋,就是六月还没过完,月历却已经翻到七月了。她还曾经偷偷地将电视机的遥控器放进我带到学校的书包里。我不懂她这是什麽用意。
               我在家里煮杯面时,她会将家里的筷子和叉子藏起来。过了三分钟,我发现没有筷子,急著在家里四处翻找,被迫面对不赶快找到筷子,面就会糊掉的窘境。到最后我只好用两根原子笔代替筷子来吃面。
               这时候小猫会坐在我身旁,用它清澈的眼睛看著我。这下我会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麽。作为一个人,我感到沮丧。我可以确信,雪村一定就在附近,而且正对这情况感到好笑。小猫和她几乎总是一起行动的。我看不到她的身影,所以不是很清楚,但小猫似乎总是尽可能地追著主人跑,所以透过小猫,我得以知道无形的雪村的位置。对雪村来说,这只小猫就如同挂在猫脖子上的铃铛。
               「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幽灵,偶尔也做些吓人的事来瞧瞧吧?」
               我朝著小猫所在的位置,带著几分恶意说道。
               第二天,我的桌上摆著一本描述像她那种东西的恐怖书籍。纸上写满了『好痛啊、好苦啊、好孤单啊……』之类的小小的字,写了一半就中止了。纸张写不到一半,最后还写了一行『我也想吃拉面』。那是她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我打算把它留下来。
               之后我没再对无形的雪村说什麽,不过很不可思议的,我开始觉得自己和她似乎心灵相通。
               每个星期天深夜,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厨房的灯就会亮起来,收音机也会被打开。在这栋房子里,厨房似乎是最容易接收到电波的地方。每星期的同一时间,都会有雪村喜欢的广播节目。
               那是一个我迟迟无法入眠的夜晚,窗外似乎正刮著风,我竖起耳朵倾听,可以听到摇曳的树枝的摩擦声。这时人声在夜晚的空气里传来,聼得出那是收音机的声音。我下了床,走下楼梯。我看到白色荧光灯的灯光,在我找到放在桌上的小型携带式收音机时,莫名地有了一股安心感。
               雪村在聼收音机,但小猫不在,大概是垫著它最爱的那件旧衣服去见周公了吧?但即使小猫不在,我还是可以确信她就在那头聼著收音机。显示开机的红灯亮著,椅子也微微被拉了出来。
               其实我根本没看到她的人,但是我却觉得有一瞬间彷佛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支著下巴,摇晃著脚聼著自己喜欢的广播节目的她。
               我在旁边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好一会儿,聆听著从喇叭中流泻出来的声音。外头的风势渐渐加强,但我觉得自己感觉到一种彷佛被封印在雪山里的平静。我试著把手轻轻地伸向她所在的地方,虽然那里空荡荡的,我却能感觉到一股温热。我想那或许就是雪村的体温吧。
             
          


          IP属地:广东6楼2010-01-19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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