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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芳文】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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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前面:从写《式微》到现在,八年过去了,我由一个傻乎乎的高中生变成了……傻乎乎的社畜。
以前就想写燕芳婚后文,但是没阅历写婚后,写不出东西(现在也阅历有限)。前几天心血来潮通宵温习燕芳的片段,突然感到,我又可以了!一口气竟然码了一章出来。希望能写下去吧。
总的来说是一篇婚后种田文,主线是五王zheng变事件的改编,。承接《式微》的设定,不过没看过《式微》影响不大,无非就是设定了 1.第三部的邗沟覆船案是如燕和元芳一起经历的 2. 燕芳第二部末尾结婚,邗沟案后不久燕芳有了俩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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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定是个女儿。”
如燕白了李元芳一眼,一下一下抚着自己愈发沉重的肚子,“杏林高手都说不准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直觉。”后者还是那样,语气波澜不惊,但背后暗藏的自命不凡,她再清楚不过。
“你呀,”她摇头,“不就是嫌弃自己两个儿子,指望女儿会给你省心吗?十天半月也难得在天黑前回家,好不容易你今天一下朝便回家了,一进门就要考校江儿和清儿的武功,把他们***血淋头。四五岁的男孩儿,哪有定力安安稳稳地练功呀。”
“我四五岁的时候,四更天便起身在凉州城郊练武了。”
“那是你自律过人,李大将军。我在这个年纪也淘得紧呢,要不是怕挨大姐打,谁稀罕练那劳什武功。”
“你别再骄纵他们。我倒不是气他们武功没有长进,只是连扎个马步都扎不正,偷奸耍滑,像什么样子!”
”好啦,慈母多败儿,满意了?“她嬉皮笑脸地往丈夫身上蹭,后者挑了挑眉,将她两只手捉住,扣在胸前。“别闹,我说正经的。习武看的是童子功,他们这样子下去不行。”
“谁和你闹了?”她挣脱开来,悻悻然坐直身,“我已经在给他们物色师父了。其实呀,他们静不下心来,我这个母亲兼师父难辞其咎。我的武功路数讲求轻灵多变,不适合他们,因而我只能教些基本功。他们很崇拜你这个爹爹,断无不愿习武的道理,可天天练基本功,一般孩子谁受的了呀。”
“……我说不过你。”他皱眉,眼里却并无愠色,“听你的吧。”
她一笑,眼神望向两个孩子的房间,灯火已灭,融入夜色,想来奶妈已哄他们入睡了。
她正自怔忪,李元芳却静悄悄将手环到她的腰上,她便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院子很狭小,全铺了石砖,被仆役打扫得一尘不染,半片落叶也难寻。院周高墙林立,森严冰冷,墙外日夜有卫兵把守。她很不喜欢这紧邻宫城的院子。李元芳调任羽林卫左将军后,他们举家搬至此处,随时听候差遣。
这不是他们在洛阳城里的第一个家。李元芳任狄公护卫队队长时,常年随侍狄公办案,随意在洛阳城郊购置了一个小院作为宅邸,只雇了三两仆从偶尔打理。她刚搬进去时,宅子根本像个无主老屋,但屋后那一大片院子,让她立时眼前一亮。她买了许多奇花异草,种了满满一院,到春天时小院繁花似锦,夏天更是浓香扑鼻,闻久了甚至有些腻味。
那些娇贵珍奇的花最后大多因为无人擅长侍弄而枯死,空留些最顽强的野菊、野海棠等,还有满院疯长的草。狄春笑话她败家,不过她却喜欢那样子。
和元芳一起在夏夜的庭院中纳凉也是在那个家养成的习惯。其实也称不上习惯,只能说是他们的消遣方式——婚后一直聚少离多,要么便是一道漂泊在外,像这样在院里谈论家常,实属罕事。
“你还有两个月便要临盆,这段时间多多保重。”
“知道了。”
“别敷衍,”他似乎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她的怠懒神色,“你不要不当回事,你……”
她连忙举起手挡在他的嘴前:“药喝了,没出门乱逛,没觉得不适,大夫来看过了,并无异象。”她一套话行云流水,成功堵住了丈夫的问话。莫非他也开始老了,如燕心想,听说人老了就会啰嗦。
李元芳摇了摇头:“我不是故意要烦你,但三年前你难产血崩,昏迷不醒,隔着一丈远都闻得到血腥味,我…… ”
他在她房外等了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他微微一顿,又佯作平静地接了下去:“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该想想江儿、清儿,他们不能小小年纪没有母亲。”
“别这么说,为了你,我就要活下去。”她微微蹙眉,“你为了我也要活下去。”
“好,我们,都活着。”他笑,伸手。
她握住他的手:“一言为定。上次是胎位不正,又是双胞。这回,你别担心。”
他苦笑:“但愿吧。”
这之后,二人一时无话。墙外有一棵合欢,一阵风吹来,将细长的花绒吹拂进院,给无趣的小院添了几分意趣。她盯着它们看,渐渐都快忘了元芳还搂着她的腰,搂得还有些紧。
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以前独自一人想到他也会辗转反侧心如鹿撞,更别说在他身边。不过她又觉得对他的感情里是永远有一份随时可以燃起的炽烈在的——她有时会偷偷看着他,想着他是多么好的人,自己又是多么爱他呀。那是对有些盲目的少女情怀的不愿忘却,是惊心动魄的过往刻下的痕迹,她也承认。
不过他呢,结婚八年,他看她的眼神都平淡许多,感情也变平淡了吗?从言语上来太难看出来,他本就惜字如金,不解风情。这个念头不怎么令人愉快,如燕尽量避免去想,更不会直接问。
“回去吧,早些歇息。”
“我不。”她变本加厉地把重量往他身上压。
“快走。”
她纹丝不动。
“别让我说第三次,”他警告。他最喜欢用类似的话来威胁人,不过现在他的语气倒很柔 。她不情愿地坐直,有些不想起来。十月怀胎,过于累人了。
“来吧,夫人,让小的搀你回去。”他站起来,伸出手,看着如燕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眼里流露出一点得意来,“走吧。”
她把手搭在他手臂上,慢慢站起来。她看着难得开玩笑的丈夫,忽然笑了。
她不要再去想什么感情平不平淡的问题了。也许每和他耗的时日多一些,感情真就会淡一些,但同时,他们也更难与彼此分离。便这样耗一世,她也甘之如饴。


IP属地:北京1楼2020-09-27 15:57回复
    细水流长又温暖的感情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9-28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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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崇!江!”
      李府的一天,从李夫人气急败坏的叫喊开始。
      这不能怨李夫人脾气暴躁。李家长子实在是个太让人头疼的孩子了,稍不注意,上房揭瓦。
      虽然尚且年幼,还没长开,但已隐隐能看出李崇江继承了父亲沉稳刚毅的样貌。然而这副样貌底下却是个十足的混世魔王 ,活泼好动,异想天开。
      他的孪生弟弟李清扬与他并不相似,样貌更俊秀些,性格也更内向, 李崇江每次闯祸,多半都有弟弟在背后出谋划策。
      “你怎么把好端端的十几件衣服都剪破了?”如燕用剪刀指着儿子。
      看着那些碎布,她的心在滴血。不是心疼花销,而是这些都是她一件一件精心挑的,有件鸾凤衔璎珞纹样的还是她和元芳在扬州的埠头上买下绸布,回到洛阳又请人做的。挑这些衣服时满心欢喜,天天数着日子盼他们出生,眼下却恨不得把他们装回肚子里。
      如燕这边气得七窍生烟,李崇江还是镇定得很。他不怕娘,娘虽然脾气急,心直口快,但很少是真动怒,跟爹完全不一样。想到爹,他瑟缩了一下,去拽娘的袖子:“娘,我错了,别告诉爹……”
      “就知道怕你爹?”如燕气急反笑,用剪刀柄戳他的额头,“你信不信我能打断你的腿?”
      李崇江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是不信的。娘那么温柔可爱的人,也就是爱说些狠话罢了。
      “行,不告诉爹可以。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把你和弟弟的衣服剪了?”
      “给妹妹准备的……”
      “妹妹?”
      这话说起来还得怪奶妈。奶妈从乡下来,自己有五个孩子,一件新衣服,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一直到老五穿完,补丁摞补丁了,还收在家里备着。因此奶妈看着李家的兄弟两个,总是痛心疾首:你们怎么不错开几年出生呢?害你们娘遭那么大罪不说,什么物什一买都得买两套,之后都浪费了,作孽哦。
      因而李崇江一听说自己又要有弟弟妹妹了,立刻兴高采烈地和奶妈说,自己的衣服,虎头鞋,甚至最喜欢的一把没开刃的小剑,都可以留给弟弟妹妹用。结果奶妈叹口气,直摇头:“听老爷说,你娘怀的是个女娃娃哟,你的东西怕是用不上。”
      李崇江闷闷不乐,告诉了李清扬,清扬说,哥,你看邻家小妹妹和我们,不就是我们穿袍衫,她们穿襦裙吗,改改就是。这才有了李崇江拿把剪刀就当自己是上等裁缝的故事。
      如燕听罢,哭笑不得,心下暗暗称奇:一般的小孩哪舍得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崇江这慷慨大方的性子,真不知是随了谁。想着 ,她气渐渐消了,强自绷着脸对崇江说:“江儿,把这些东西收拾好,我看看还救不救得回来。妹妹的东西你别操心了,我和你爹已经置办了大半。还有,不一定是妹妹——那是你爹想得美呢。”
      “娘觉得不是妹妹?”
      “娘也不知道呀。娘也想要个妹妹,只是真没想到你爹会在府里到处说。行了!快去练功!我告诉你,你爹可说了,你再不好好练,他就要给你们找一个胡子长长,打人痛痛的老师傅来, 那时就没你好日子过了。”
      奶妈在一旁大摇其头。她觉得自己家夫人说起话来童言童语,像个孩子,没有半点威严,怎么能管好这惹事精兄弟俩?
      给李崇江“赏”了几下戒尺打手心后,如燕坐在院子角落里,一边心不在焉地督促兄弟二人习武,一边用五色丝线给未出生的孩子编长命缕。她确实舍不得对孩子们太凶。或者说,面对孩子,她更多时候是无所适从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正常情况下孩子是怎么被养大的。她四五岁的时候就学会了杀鸡,再之后杀小猫小狗,十三岁时第一次杀人。她经常在回想时后怕:被从小刻意培养的她本应成为无情的杀戮机器,那丝良知是如何残存在她心底,直到被唤醒的?
      她只能凭着本能和自己的孩子相处,更何况元芳任京官前,她并没有多少时间亲自管教。只要他们身上看不出童年苏显儿残忍麻木的影子,其他就随他们去吧。她想到前几日,崇江一路小跑着将一枝粉白相间开得正盛的合欢放在她梳妆台上,又一溜烟地跑出去。她那时真觉得自己快哭了,想着,能不抱任何目的地去爱一个孩子,倒更像是恩赐而非付出。不过下一瞬,她意识到崇江是爬了多高才摘到这枝花,意识到他为什么像做贼一样跑掉,脸上的笑容又凝固了。
      正发呆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唤道:“小姐!”
      她猛地转头,只见狄春笑呵呵地站着。
      “狄春!”要不是她身子不方便,她早就一跃而起了。
      “小姐,最近和李将军还好吧。”
      “好着呢。”她站起来,“叔父呢,怎么样?”
      狄春神色一黯,她心里一紧:“怎么了,还是不好?”
      “也,也没有,老爷这两年都差不多。”狄春勉强地笑,但这话更让她心里一沉。两年前,叔父的身体不再允许他四处查案,开始常居洛阳,元芳才不再担任他的护卫队队长,成了名京官。这之后,叔父仍思维缜密料事如神,面容却老得极快。
      “我要去看叔父。”她说,“求你了。”
      “其实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请你。老爷很想你。”
      狄春一句话便把她鼻子说酸了,心里又更慌,这之前她几次吵着要去看叔父,叔父都说她应安心养胎,与元芳合伙把她摁在了家里。叔父突然改口,难道是……
      “我把崇江和清扬也叫上,”她不敢多想,急急忙忙地说,“等我一会,狄春。”
      狄春却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不。这回,只能小姐你一个人随我去。老爷有要事相求。”


      IP属地:北京3楼2020-10-01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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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狄府,她命人将轿子放在地上,却一时没有下轿。
        她其实仅隔了两个月没来,何况即便在婚后,她和元芳也有相当长的时间住在狄府内。闭上眼睛,她就能看见狄府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叔父贵为当朝宰辅,府邸规格自然不低,占地辽阔,仆役众多,但是叔父治下宽厚,不拘小节,因此她在里面,从来没感受到深宅大院的压抑。
        但她怕府里一切没变,只有叔父又变了样子。英雄迟暮,残酷如斯。
        “如燕?”
        一个声音让她一下撩了帘子:“元芳?”她一下迈出步来,惊喜交加,“你、你不是上朝了吗?”
        “陛下许我今日告假来探望大人。”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此处不方便,”他伸出手扶住她,“走吧。”
        一进狄府,如燕便问:“那你是见到叔父了,他还好吗?听狄春说,他这几日都告假在家,没有大碍吧?”
        “大人这几日精神都不错,”元芳答道,看了她一眼,似是欲言又止,“你且放宽心。”
        她心中稍安,一时甚至有闲心四处张望府中景象:盛夏庭中草木深深,蝉鸣一声接一声,扰得人心浮动。然而思忖片刻后,她脸上忽然一冷:“这么说,叔父告假并不是生病,你瞒着我拜访叔父,是另有缘由?”
        “你怎么知道大人没有生病?”
        “刚才经过伙房,没看到人进出,也没闻到药味。”
        “你呀,真是愈发骗不得了,”元芳笑着摇摇头,“不错,大人身体无恙,只是有要事相商,这才……”
        “这事有多久了?”如燕打断他。
        “大约三四天。大人称病不起,近来可谓是门庭若市,我就算天天探访,旁人也不以为奇。”
        “这么说,你近期不让我出门,也是怕我听到街上的流言吧?”
        “有一部分是的。”元芳答得不假思索,回头看了她一眼,才猛然意识到她悄然燃起的怒火。
        如燕只觉得一口气直冲上来,梗在心口下方。“元芳,你和叔父这么处心积虑地瞒着我,是做什么?”
        “……倒不是大人要瞒你,是我不欲你知情。”元芳垂下眼神,“怕你思虑过重,伤了胎气。然而这回却有一事,只有你能完成。”
        “你倒是承认得挺坦然,”如燕冷笑了一声,“当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么?你如此小心谨慎,想来是叔父交代的大事,你怎么能将我蒙在鼓里?”
        “你以为我们现在的住处,甚至陛下赐给我们的仆从里,就没有内卫的耳目?”元芳压低声音,显得有些焦躁,“我怎好回家堂而皇之地向你说?”
        “我当然知道,你当我是傻子?可你是个人精,只要有心,自有一百种方法让我知情。”如燕冷淡地说,用余光紧盯着丈夫。然而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望了她一眼,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她真想让他知道,这种回应多么令人恼火。那股气在心口下慢慢涨大,压得她心口隐隐作痛。她咬了咬唇:“李元芳,你仔细想想。朝中的机密,我几时刻意打探过?你下的决断,我可有阻挠过你?但叔父的事情你都不愿信任我,是觉得我已经不能与你共同担责了吗?——可你别忘了,他是我狄如燕的叔父!”
        话说到这个份上,怕是无法善罢甘休了。一直在身后默默跟随的狄春为难不已,生怕他们一路吵到当朝宰相的房中,正欲开口相劝,却发现他们二人各自将眼神别向一边,一道沉默了。来到狄阁老房前时,李元芳伸手挡在她身前,低声说了句小心,狄如燕哼了一声,牢牢抓住他的手臂,跨过了门槛。
        狄春扬了扬眉,又什么也没说。
        “如燕!”隔着一道门帘,有人已认出了她。
        一股热流涌向鼻腔,如燕轻轻一抽鼻子,奔向内室,“叔父!”
        “如燕,你慢点,慢点!”狄仁杰满脸带笑,“不然,元芳可拿我是问哪。”
        “您别理他。”如燕半真半假地说,回头悄悄白了他一眼,不过见到叔父的喜悦,让她那白眼倒像个鬼脸,半点威力也无了。狄仁杰虽然坐在塌上,桌边还放着一碗凉了的药,可明显精神矍铄,目光如炬,样子也没变多少,让她彻底安下心来。
        “叔父……”她伸手理了理老人鬓边全白的须发,“有什么事情是如燕帮得上忙的?”
        “是只有你能帮忙。不然我哪敢从家中把你召来?路上辛苦你了!”
        “叔父,看您说的,我们两家也没有几步路呀。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搬出狄府。”
        狄仁杰笑笑。“元芳已是京官,你们不搬,会惹来非议的。如燕,我需要召集五个人,向他们交代一些事情,他们有些是我的挚友,有些是我的门生,都是在朝中最信任的人,其中也包括元芳。近些年,陛下接受我的举荐,他们纷纷入仕京城,擢升高位,然而……”他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也都受到了严密的监视。”
        如燕一怔:“这便是叔父称病不上朝的原因?让他们能借探视之名进入狄府?”
        “如燕哪,你还真是一点就透。不过,内卫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不防,因此,狄府几乎不会有两位朝臣同时到访。”
        “那……”
        “如燕,我需要你为我制作五张假面,让这五人来访之后,替身当着内卫眼线的面离开狄府,本人留在府内。”
        “是,叔父。”她想也没想,便一口应承。
        “所需材料我命狄春都给你备好了。狄春熟悉这五人的长相,会向你细细描述。你不必着急,慢慢制作。元芳,你去陪着她,好生照料。”狄仁杰眼里带了一丝愧疚,“如燕哪,当真是劳烦你了!”
        “叔父,您说什么话呢!您的事,便是如燕的事。”她轻握着叔父的手,熟悉的手上逐渐松弛的皮肤薄如蝉翼,布满斑点与青筋,“叔父您更要保重身体。”
        “好了,别这么严肃,叔父看着都有压力。你和元芳近来如何?元芳话里话外,总说辛苦你相夫教子,久居院中。”
        “还不是要怨他忙得成天不见人影……”
        叙过一番家常后,如燕见狄仁杰眼皮半阖,心知午时将近,他已感乏累,便和元芳一道告辞了。
        制作人皮假面——虽说现在只能以猪皮代替——的确费时劳神。需先刻出人脸模具,再将处理好的猪皮煮软,敷在模具上风干,之后修刻细节,熨平边角。洛阳又正逢酷暑,即便屋中放了地窖中挖出来的冰块,仍然热浪难挨。身边还多了个李元芳,动不动便劝她歇息,烦得她想把他打出去。
        最终她还是拗不过他,两人一道在庭院树荫下踱步。她还在生着闷气,有意不去看他,但是府上处处是他们的回忆,又让她很难当他不存在。
        二进院的东厢房是她以前的住处,还未成亲时,元芳总是私下来找她,每每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推门而入。东面的高墙边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她曾经偷偷躲在树上看树下的元芳练刀,一时玩心大起,摇动枝叶,让桂花如星落银河般洒满他的头顶和肩头。还有院中花园里的鱼池,崇江有一回拉着她在狄府到处跑,一头撞上了鱼池边的假山,鲜血血流,元芳却一直骂他险些将母亲拖到了鱼池中……
        “对不起。”
        “嗯?”她一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该瞒着你。”
        “算了,下不为例。”她板着脸说,看着他僵在原地,又忍不住伸手将他一缕乱发拨到耳后。她或许是太轻易地放过他了,可他既然都开口道歉了……唉。上辈子定是欠了他。
        她放下手时,他捉住她的手轻轻握着,略带自嘲地一笑。“其实,我瞒着你,究其根本,是我自己不愿面对。大人此次费尽心思,是要托付他多年来苦心孤诣谋划的政事;我虽然还不了解全貌,但也管中窥豹,知道其中涉及复杂的权谋。”元芳望着天边的一道阴云,轻声道,“这洛阳的天,快要变了。”
        如燕心里一沉。
        “你知道,虽然跟随大人多年,但我心里并不喜欢权谋朝政,最厌烦蝇营狗苟,勾心斗角的勾当。一想到今后要直面这许多龌龊事,还要从中斡旋,甚至搅动风云,我……”他摇头苦笑,又很快正色,“但如若我一直指望大人去苦心谋划,为常人所不敢为,那更是我终身之耻。”
        如燕呆了一会,眼角染上了温柔的笑意:“你还说我像个孩子……” 你这拳拳赤子之心,不也傻得可以。
        元芳没说什么,只是用拇指轻轻划着她的拇指。
        “……元芳,”过了一会,她唤,语气不自觉间放得无比轻柔,“叔父托付政事,也有交代后事之意,这也是你不愿面对的原因,是吗?”
        他神色一黯,点点头。
        “叔父对你,对我们,真是什么都想到了……”
        元芳看向她,眼里一时有些茫然。但很快,他便蓦然顿住脚步,攥紧她的手,“我近来一心思虑此事本身,竟然忘了去想大人的用意。我跟随大人多年,知情的,明白我是仰慕大人无人可及的才学、胆识和胸怀,不知情的,只道我是溜须拍马、攀炎附势之徒。莫说是大人的政敌,就算是一些敬佩大人的朝臣,也未必对我没有误解。所以……”
        “所以叔父百年之后,你的处境势必艰难。让你与他最信任的人结识,将政事交付给你,是希望不善权谋的你未来在朝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元芳的眼神里一下涌上了极深的悲戚之意,嘴角微微颤抖。
        她快速地移开了目光。一是她了解他不愿意让人见到他的脆弱之处。二是夫妻连心,所言非虚。她越想着叔父,越是哀痛难抑,只怕再多看他的情状一眼,便将万箭穿心。


        IP属地:北京4楼2020-10-01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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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月过去了,楼主还会填坑么?


          6楼2020-10-23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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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失踪人口回归


            IP属地:四川7楼2020-11-04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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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再放一遍式微式微的文章吧


              来自手机贴吧8楼2020-11-18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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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11-19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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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文呀,式微。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11-22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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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 我又活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11-22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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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不到式微的文章了,好伤心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12-29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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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更一波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04-21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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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1-05-10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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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06-21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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