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 年 旧 事
梁策川八岁那年,梁家办了一场盛大的酒会。在梁宅的大花园里,形形色色的人们,有身着华服的夫人,有举止谦谦的君子,无一不是上流社会的模样。他们把酒言欢,神色自若,趁此时机多谈谈合作,便能赚得盆赢钵满。那场酒会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但梁策川不想关心这些。
他从来不喜欢这种场合,看似平和却暗藏杀机,一不留神就留下祸端——可他不得不留在此处。今日的酒会之所以举办,只是为了告诉各家族,梁家的继承人定下来了。梁策川是酒会的主人,又怎能缺席这一时刻。
他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西装,有些宽大,穿在他身上莫名可笑——还未长大的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也不过是如此。他被迫学着成熟,做一个大人,做梁家的牌面,学着应对各种局势。
学着让爷爷满意。
梁策川被父亲推在了公众面前,在闪光灯的不断闪烁中,他看到了父亲眼中炙热的目光,烫的灼人。他浑身的不自在,却无法逃离,只能逼迫自己用得体的微笑面对媒体。相机的喀嚓声让他极度不适,他的思绪逐渐飘远。
还真是了无生趣。
他忍耐着,压抑着,躲过父亲想要抱住他的双臂——犯恶心的不止只是胃,浑身上下的皮肤也涌起了鸡皮疙瘩。梁策川很不舒服,但他不得不优雅绅士地笑着,然后告诉父亲,他想暂时离场,去透透气。
毫无自由的人生,对梁策川而言,能做的只有向死而生。
他往嘴里塞了一粒巧克力,浓郁的香甜气息充斥着整个口腔,这才让他压住了身体上的不适。恍惚间有钢琴声传来,他循着琴声行至琴房,轻轻推开门,他看到了身着白衣的女孩,她的指尖在琴键上飞扬,行云流水。
在他晕倒之前,他曾以为那就是天使。
——后来呢?
梁策川醒来后,问了很久那个女孩的下落。可无论是梁家的下人,还是他的父亲和爷爷,都否认了这件事。他们都说,梁策川是烧糊涂了,才会见到那样的景象。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切都不是梦。
唯 爱 与 恨
梁策川站在窗台前,他在食一支烟,劣质烟呛人的气味,引得陈澈皱起了她的眉,走过去想掐灭闪烁的红光。他却微微偏过头,抓住了陈澈纤细白嫩的腕,左手将烟按在窗台上。他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陈澈从没见过他眼中的光。
“ 我说过吧——别离我太近,陈、澈。 ”
他喊陈澈时,尾音总会带一些上挑,这似乎是他不经意间的习惯。梁策川松开禁锢着陈澈的手,自动退回他所设的安全区域内,居安一隅。像这样的互不干扰,自他和陈澈婚后一直如此。
但这不是他自己所谓的厌恶,他还没有找到当年的那个钢琴女孩。梁策川不爱陈澈,但他也不想让陈澈和他一样,前二十多年在陈家过得如履薄冰,余生却要在程家这座牢笼里耗费。
尽管如此,梁策川却无法找到任何的理由告诉陈澈。他只能不断疏离陈澈,从她的生活中逐渐消失、消失,冷落她,直到陈澈忍受不住,主动提出离开他。
“ 陈澈。 ”
房间内沉默了很久,梁策川又燃起一根烟,抬起头,看着陈澈透亮澄净的眼睛。他张开唇,烟气从他的唇齿间呼出,陈澈的脸隐在了雾中。梁策川隔着一层烟雾轻笑,无奈而疲惫,他在嘲笑自己的人生。
“ 我还是不够爱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