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鬼域笃成射末箭 上仙愿试下灵山

不多时，二人来到大梁上空，四外观瞧，只见层层排排，万户千门，一片灯火。小白猿久居高山之上，很少来这花花世界，直看的眼花缭乱，不知方位。倒是毛遂颇有经验，带着小白猿，四处寻找，未用多少时间，便找来庞涓的驸马府上。再前后一寻，又于后花园中，看见高搭的法台。毛遂一拉白猿，用手一指，“白贤弟，你看，那就是害人的法台。”小白猿着急欲下，却被毛遂拦住，二人再仔细观瞧，只见法台四周，有上百名打手围绕，个个手拿利刃，警惕十足，到处张望。小白猿一个哆嗦，毛遂嘿嘿一笑，“白贤弟可会隐身之法？”小白猿点点头，“也是前几年，我三哥教会给我。”毛遂笑道：“没忘就好。”说着二人用上隐身法，于空中凑近法台，毛遂以目示意小白猿噤声，二人这才悄悄落在法台旁草丛之中。
二人在草丛中伏好，又往台上望去，只见高大法台正中立有明柱，柱上绑着一个草人，皆是按孙膑打扮，面上已中六箭，就只差咽喉未射，草人前有七盏油灯，已灭六盏，只剩最后一盏在夜色中摇曳。二人见状，心中都好一阵伤感。小白猿伏在毛遂耳边，低低就道：“毛哥，我有个办法，且不管什么玄门法术，你我二人悄悄上得台去，把草人上的箭拔下来，把那最后一箭折断，弓也损坏，砸了他的法台，叫那庞涓再射不成。”毛遂双肩一耸，也小声道：“白贤弟，你说的简单，这如此破烂法子，要能成行，我师父真是枉称了武圣。他向来做事都是万丈水无涓滴漏，何况，是这精心设计之奇书？这设计宗旨就是用上必死。”一番话说的小白猿低头不语。二人沉默片刻，毛遂翻眼也想了半天，左右还是无计可施，最后把心一横，“白贤弟，事已至此，反正毛哥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大胆一试，就照你说的去办。”二人商议妥当，就要上台行事。
毛遂与小白猿检查隐身法无虞，二人蹑足来到台旁，刚要登台，只觉像被闪电击中一般，竟被掀出十丈开外，摔在地上，只是二人都咬牙未叫出声来。四外打手听得些异声，忙围拢过来查看，毛遂小白猿各自隐住身形，躲在一边，打手查看几番，未见异样，也只道是风吹树动，这才罢手。又过半晌，二人又悄悄爬将起来，只觉全身酸痛，小白猿就道：“毛哥，怎么上不去呀。”毛遂摇摇头，“换个方向。”二人又转至台后尝试，也如方才一样被打落下来，只这次有了经验，虽被打下，却也未弄出什么响动。二人一口气又试了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俱是上不去法台，倒被摔了数回，骨软筋麻。毛遂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小白猿道：“我猜啊，这台恐怕只有射箭之人方能上去。”小白猿道：“这么说，除了庞涓，谁也上不去？”毛遂点点头：“恐怕真是这样，要是谁都能上去，还称什么武圣奇书。”小白猿心下凉透，“毛哥，都上不去台，那我们又该如何救人？”“唉！”毛遂长叹一声，眼泪落下，“事到如今，你毛哥我也无计可施了。”小白猿听了，心如狼掏一般，又不由大哭起来。毛遂吓得急忙捂上它嘴，将小白猿抱远退后，直退到后面树丛，二人这才抱头痛哭。
哭罢多时，小白猿先自收泪，一拍脑门，“毛哥，我们去找庞涓，直接把他杀掉，能不能行？”毛遂擦擦眼泪，看看天已快到三更，“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去试。”二人说着刚离了树林，不想为时却晚，只听对面人声嘈杂，有无数对红灯开道，更有人高喊，“庞驸马到！”
且不表法台这里庞涓到来如何。再说黄池城中，田文送走了毛遂与小白猿，自己又赶紧回到孙膑房内，仍坐在御弟床边，听着更鼓，愈发害怕时间的流逝。毛遂小白猿都说这钉头六箭，无法可解，他二人今夜前去，本全无计划，纯是撞运，只怕也是无济于事。田文一边伤心，一面胡思乱想，户外斗转星移，不觉已经近三更，田文这心越缩越紧，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准知这三更鼓响，御弟性命难保。道是：
仁义昏**邪醒，天高地远已无灵，
如何孙膑多凶厄，偏向情中有救星。
就在这更鼓未敲之际，田文也紧张的手脚冰凉，可忽地就见孙膑胸前青光一闪，化成一个光圈，比茶杯口还小上几分，青绿光芒晃动，转瞬之间此光圈扩散开来，越来越大，最后将孙膑环在其中，中间尽是青色，将孙膑罩住。且说这圈之颜色，又亮又青，仿佛映着青山的碧水中有一轮太阳，光彩夺目。田文无比惊骇，吃惊睁大眼睛，盯着眼前奇异景象。此时屋中除却侍从，也更有王凯王铎带数个亲兵保驾，众人见状，皆是吃惊非小，互相对视，瞠目结舌。还未及田文说话，正这时，已三更鼓响，大家心头一震，都定睛瞧看榻上，却见孙膑竟安静躺着，分毫未动。

田文见御弟不似前六夜那样，只要更鼓一响，便中箭而疼痛翻滚，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不知此光圈是何来历，更不知此刻御弟是生是死，遂想上前看个明白。谁知刚往前一进身，还未触及那光圈之时，就觉得一股巨大力量推来，田文没有准备，一下被推得倒退几步，摔倒在地。王凯王铎等众人赶紧围拢，扶起田文。田文不听人劝，又往前上，复又被光圈推开。众人也都纷纷试了数次，皆是无法靠近。面对此状，大家更是奇怪震骇，任谁也到不了孙膑且近。田文急的抖手，王铎忙上前道：“王爷莫急，依末将看，此圈未必凶兆。您看师父今夜三更如此安静，想必气息犹在，也许是二位师叔那边有什么行动所致，我们先不能贸然行事，应等二位师叔回来再议。”田文点点头，“有理有理。”说着也命众人退后，远远守护光圈，更也传令全城加强戒备，展氏兄弟好生守营。
不说田文如何继续于圈外守候孙膑。翻回头再说毛遂和白猿，本想去伺机刺杀庞涓，可不想庞涓早已准备完毕，来到法台。原来这最后一夜，庞涓也是高度紧张，万分小心，生怕出现变故，这才早早前来。毛遂一拍大腿，“庞贼这般狡猾！”看前面庞涓虽一身便装，却腰悬宝剑，左右甲士簇拥，已再难下手，只好又拉着小白猿，伏身在台下草丛之中。再说庞涓来至法台下，先将何茂才叫来，“可曾有什么动静？”何茂才陪笑，“驸马只管放心，一切安好，全无动静。”庞涓点头，又四外巡视数圈，掐准了时间，这才上了法台。小白猿吓得不敢再看，毛遂也是心如刀绞，准知这最后一箭射出，三哥必死无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紧紧搂着小白猿，盯着台上，看看有无最后机会。

再说庞涓上台，依旧烧符念咒，将等等一系列下来，皆是顺利，庞涓心放下大半，伸手从狗血盆中取出桃木弓及那最后一箭，拉满弓弦，随着三更鼓点，一箭正射中草人咽喉。庞涓望着草人面上七箭，以为大功告成，孙膑必死，不由仰天大笑，放出那十分癫狂丑态，又得意洋洋，回头去看那第七盏主灯。这一看不打紧，竟是大大出乎意料，庞涓当时愣在当场，只见那最后一盏主灯，摇摇曳曳，依旧明亮。
且说庞涓发现最后一盏主灯未能熄灭，可着实吓了一跳，照理，一箭射中，一盏主灯便即时熄灭，七箭锁喉，七盏皆灭，人才必死无疑。可现在这最后一盏主灯竟然未灭，真是环环织就道术密，毫厘差殊不结丹。庞涓登时傻在当场，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情急慌乱之下，庞涓不由亲自来吹那灯，却几番吐气，干吹不灭。庞涓浑身冷汗直流，面对突发情况，一时不知所措。
再说台上所发生一切都被毛遂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虽不知此刻三哥性命如何，却知庞涓定然哪里出了差错。毛遂心中一动，一把拉下小白猿捂眼睛的双手，“白贤弟，快看，法术出毛病了。”小白猿一激灵，“毛哥，怎么？”要说这毛遂着实反应十分机敏，见此情况，心中立时有了主张。毛遂用手一指台上，“快看，最后一盏主灯没灭。白贤弟，你速去庞涓内宅放一把火，弄出些事来，想办法引他过去，我好上法台看看。”小白猿也是伶俐，见毛遂吩咐，瞬间明白，答应一声，急驾遁光赶奔庞涓内宅。原来内宅护卫已大都被庞涓调往法台，比较空虚。因此小白猿隐身之后，很顺利便找到火种，四外点了起来，自己也现了原身，吱吱乱叫。

内宅中现全是侍女丫环，女人本就胆小，一见四外火起，可吓得不轻，又见有小白猿乱窜，更是个个花容失色。魏阴公主更是怕死贪生，顿时慌了手脚，只嗷嗷乱叫，抖作一团，命人速速去报驸马回来救命。有人撒腿如飞，来报庞涓，“驸马爷大事不好，内宅失火，还见一白毛妖精。”庞涓闻报，更是大惊失色，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内宅中尚有公主和儿子，事在紧急，自己也不能不管。庞涓这才撇了法台，赶紧带人回转内宅前去救火。
再说毛遂，刚送走小白猿，自己也立即动身，寻来一只大筐。回来再看，内宅已经火起，一片纷乱，更窃喜之前守法台之百十打手，也随庞涓基本撤了个干净。毛遂再试着上台，这次倒是无有阻碍了。毛遂来到台上，首先见那三卷书摆在桌案，毛遂暗暗咬牙，此书乃是关键，况师父心血，岂能放于庞涓这里害人。毛遂急忙伸手先拿了书来，揣在怀里，又将弓、香菜、狗血盆及那灭了的六盏灯装于筐内，再从柱上解下草人。正在这时，小白猿也匆忙而回，按遁光落在法台，“毛哥，庞涓回去救火了，我们还怎么办？”毛遂把筐递给白猿，“你背着这个。”自己则背了草人，又捧了那最后一盏没灭的主灯道：“管他呢，咱先都拿回去再说。”小白猿本是身小力薄，再背了大筐，几次遁光，都驾不起来。毛遂急了，过来挽住小白猿右臂，“贤弟加油，坚持到了城外，便有接应。”小白猿点头，二人数着一二同时发力，终于起到空中，小白猿拼命咬牙坚持，二人一起赶奔大梁城外。
再说庞涓回去内宅，忙着家丁救火，见火势虽大，毕竟发现及时，人手又多，时间不大，便已全部扑灭，却一直未见到什么白毛妖精。庞涓气的冲四外瞪眼，也不知是骂谁，“一群没见识的奴才，真是大惊小怪。”庞涓说着，刚要进内宅去看一眼公主和儿子，不想又有数个家丁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见了庞涓，更体如筛糠，结结巴巴，“驸马爷，您，您快去法台看看……法台……法台……”庞涓闻听，心里嘎登一下，脑子嗡嗡作响，提着发软的腿脚忙又赶回后园。这一见法台，魂飞天外，只见台上一片狼藉，什么草人及其他所有物什全部不见。庞涓“哎呀”一声，差点坐在地上，这时才知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庞涓哆嗦着上台，见那三卷书也是不见，更是气急败坏，大喝一声，跳下台来，拔出腰间佩剑，冲着面前两个家丁，手腕左右一挥，登时两颗人头落地，可怜这二人还未及反应，便已糊涂做了鬼去。庞涓正在暴怒，有人报：“魏阴公主驾到。”
原来方才内宅火已被救灭，魏阴公主慢慢定下心来，先安顿好了儿子庞英，却不见庞涓及时来安慰自己母子，不免越想越气，又急忙打听驸马现在何处，这才知后面法台也出了事情。魏阴公主呆了一晌，终是放心不下，这才带人赶到后园。待见的法台凌乱，庞涓正在发怒杀人，魏阴公主心中好生不快，等不及庞涓来迎，便跟在报事人后，来到庞涓面前，大喝一声，“驸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庞涓见是魏阴公主到来，先是一愣，任再怎烦恼，也只得收拾心情，挤出满面笑容，“公主，您受惊了，我这正要赶回后宅，您怎么到这来了？”魏阴把眼睛一翻，“少来哄我！都是你这无用之人，一向不给本公主省心，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庞涓见隐瞒不住，只得把方才法术出错，法台被盗等等情况讲述一遍，言罢，好不顿足捶胸，唉声叹气。魏阴公主听毕，看庞涓如此懊恼，眼睛几转，竟‘噗嗤’一笑，“驸马，你不是说过，中钉头六箭法之人必死无疑么？你这第七支箭都已射中，就算主灯未灭，孙膑有气未断，我料他也绝难顺利复原，你就趁瘸夫身子虚弱，从速点兵，趁热攻打黄池，到时城池一破，不怕不能亲手斩杀孙膑，何苦在这里置气？”庞涓听了，觉得魏阴之言大有道理，心中多少宽怀，遂留魏阴公主及何茂才等安排收拾府中后事，自己则赶紧更衣披挂，入宫先去求见哀王。

按下庞涓如何行事不提，单说小白猿与毛遂，好不容易到了大梁城外，小白猿累的几近吐血，再也坚持不住，一个滚子，与毛遂一起跌落遁光。多亏早有独孤臣安排周密得当，城外处处有人埋伏，等待接应，一见毛遂和小白猿现身落下，急忙上前接住。毛遂不放心草人，犹还自己背着，又仔细护着主灯，命旁人搀扶自己上马，又安排将筐在另一匹马上系好，检查无虞。这时独孤臣赶到，小白猿也暂缓过气来，如此大家上马，一路小心而行，赶回黄池城中。
待毛遂等人进了黄池，天色已经微亮。田文正在院中等的焦急，几次张望，总算听得銮铃响处，正是独孤臣接应二人回来。原来事在紧迫，众人都未下马，径直穿府赶奔孙膑病室。田文见毛遂还身背一个草人，急忙跑上前来，拉住毛遂马头，急切道：“毛真人，怎么样了？”毛遂护着主灯草人，小心下马，一边把灯交在独孤臣手中，示意其小心保护，一边摇头叹气，“王爷，很难说，我们只是把东西全搬回来了。”小白猿也下得马来，急问田文，“我三哥现在如何？”田文也摇摇头，“我也说不清，大家快进去看看。”说着，众人又急忙赶奔孙膑房内，待毛遂、小白猿和独孤臣等进来，往病榻上一看，也是大吃一惊，就见孙膑被一青圈罩住，和田文初见时一般不二。田文急忙介绍道：“二位仙长，此圈是三更天自己忽然闪现，不知是何来历。可我御弟也不见动静，现在不知死活。”
毛遂听了，深觉惊奇，欲往前探身，却不想被一股力量推开。推得毛遂一个趔趄，田文一旁赶紧扶住，“毛真人小心，此圈不让任何人靠近。”小白猿再试，亦是一样。毛遂思索片刻，回头看看独孤臣还捧着那盏依旧明亮的主灯，离人群较远，正小心保护。毛遂颇是欣慰，用手一指，“老王爷，您别急。您看那里有一盏我三哥的主灯，庞涓射箭之后，却发现此最后一盏灯未灭。这样看来，也许我三哥死不了。”田文叹道：“毛真人，虽然如此，只说死不了，可这样也不算活呀，要是一直这样……”田文说不下去，又是流泪。毛遂看看光圈，又看看主灯，“王爷，先别难过，有希望咱们就努力试试。我这就去延请高人，我找广成大仙去。不，找元始天尊！我就是找鸿钧教主去，也要救我三哥。大家只守好城池，等着听信便是。”毛遂言毕，又再三叮嘱独孤臣务必要好生看守主灯，绝不可教熄灭，这才一道遁光，出帐去了。

再说女娲在自己宫内，听得广成子、太乙真人一齐来找，准知是有事相求。却也心中奇怪，参不透尚有何事是连他二人都解决不了的，遂命彩云童儿道：“让他几人进来。”彩云童儿领命，来至宫外传旨，“娘娘有请，便烦移步。”说着引四人入内。
再说毛遂原是初来这朝歌女娲圣地，于空中便见好座大林，林中灿灿金光晃动，此时广成子叫众人按下遁光，步行入林，毛遂一路皆四下环望，目不暇接。有那紫桂亭亭，石栏隐隐，转过石桥，面前现出女娲宫朱瓦重檐，雕梁画栋。待随彩云童儿进去，又偷眼见四面云窗寂静，霞彩满阶，天花缤纷，异香缭绕。四人自东阶来到殿上，看那珠帘之后，祥云霭霭，紫雾腾腾，坐的正是女娲娘娘。四人慌忙跪倒，分别按辈分施了礼，称呼已毕。女娲先赐四人平身，方动问来意，广成子便将孙膑在魏中庞涓暗算之事讲说一遍，最后小心请求女娲娘娘能否出手相救。
且说女娲听毕，低头不语，沉吟半晌方抬头言道：“孙膑是我教下门人弟子，奉命整顿人杰，我理应出手相救。只是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书乃孙汛所造，他都未有破解之术传世，即便我前去黄池，怕也是空去白回。不如你们回去，考虑一下后事和报仇事宜。”广成子与太乙一听，对视一眼，还未及说话。毛遂却激动难耐，实在等不及，忽地站起身来，高声道：“祖师爷，您请慢决，小徒孙孙还有下情回禀。”说着，毛遂已顾不得太多礼节，直来至女娲宝座之前，复又跪下身去，“祖师爷，小徒孙儿也知此必死之说。但今有一事不明，要说人既然没救了，为何主灯还有一盏未灭？”女娲一愣，“还有一盏主灯未灭？”毛遂往上磕头，“祖师爷，千真万确，若非如此。小徒孙孙也不敢前来惊扰于您。”女娲点点头，“那可真奇了，既如此说，我就前去黄池，走上一遭。”
不知女娲下山救人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