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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不确定自己是否对那人怀有深刻的恨意,即使那人已永远安睡。那家伙能安睡么?他无从知晓自己冒出这样的疑问到底是出于关切还是不肯放过任何一次嘲讽的机会。
凉彻的海风灌满单薄的衣衫,不动声色地侵蚀着被寄予永恒的期待的大理石。在地下数千米深的黑暗中历经炼狱般的高温高压而形成这般隽永纹样的大理石,也耐不住拂面微风日积月累的剥削。推动历史的那无数血肉之躯,更是如此。何况,仇恨,与眷念。
所以说,何必怀抱这无对象且无法宣泄的恨意,何必执着于无从寄托的飘渺思念。然而它们始终存在,它们已融入他的生命,因此它们必须存在,作为一段历史在某一渺小的个体生命中的痕迹。
佐助走上前几步,不算恭敬地为那人送上一束不知名的鲜艳野花,拎起低垂在墓碑顶上的军帽裹在自己崭新的军装里,转身离开。
沉稳的脚步套上军靴跟从少年的时候常常发出近乎闷痛的声音。脚步总是无辜的,因为它也不想让自己听起来有感情。感情什么的,都是人的,就像海风它永远也学不会呜咽一样。呜咽终究是人的。
此刻的脚步和海风同病相怜。佐助沿荒凉的海岸迎风而行来到一处礁石群,丢下手中深绿的一团,掏出怀中的弧形酒瓶将其中的液体尽数浇下,继而叼起一支烟,金属外壳的打火机一声清亮凑近又即扬手抛出。
暖暖身子吧,地下怪冷的。
他不打算思考这句话是对谁默念的。洒了烈酒的衣物立时撩起嚣张的火焰,香烟若隐若现的火星闪着微不足道的弱光,企图温暖少年冷漠的眼眸。稀薄的烟雾出口顿散,尚未燃尽的碎灰被风卷着四处翻滚,苟延残喘的火焰卑微地挣扎着,在耳不可闻的讥笑中销声匿迹。
不再需要了,无论是我,我们,还是国家。无谓的战争,无谓的牺牲。请安息。
啊对了,和哥哥共眠于遥远的他乡的土壤的你,恐怕无法安睡吧,旗木长官。
佐助忽然笑了,烟呛到喉咙里在眼角留下泪痕,渐渐式微的火焰在他的瞳中不断抽搐,仿佛溺水者濒临死亡的徒劳动作。
海风冷掉灰烬,淹没声嘶力竭的惨笑,只剩凄冷的风的挽歌。见识过葬身惊涛阴阳永隔的海风依旧不明白为何会有诸多定语加于自己的名字之前,偏偏就有了悲哀的面相,偏偏生来就会吟咏上古的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