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闻着盈盈发丝的香气,缓缓地捋了捋她的头发,轻声道:“你瘦了,这些日子来真苦了你了。”
盈盈“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然而令狐冲却感到自己的肩头已渐渐的湿了。
两人又道了道别来之情,令狐冲得知盈盈除了想念自己与她父亲外,在教内并未受到什么阻力,便也放下心来。
就在两人情意绵绵之时,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小姐,请您用膳。”那声音来处距此地还颇远但声音清晰可见主人的内功也甚精湛。
盈盈不禁面带尴尬羞涩,也提气说道:“送进来吧。”她此时声音有点发颤,倒是没送饭的下人那般清晰可闻了。
盈盈像令狐冲低声道:“冲哥,你先进屋里去吧。”
令狐冲笑道:“大小姐这不是私藏汉子吗?”
说完提气走进精舍之内,没发出半点声响。
盈盈脸上微红,倒也没说些什么。过不过时,只见一蓝衣少女挎着竹篮从林子另一侧绕了过来。她见到盈盈微微躬身一礼,将竹篮递给盈盈。
盈盈伸出素手接过,道:“晴儿,以后送饭让旁人去做吧。”
那少女道:“旁人给小姐送饭,我总是不放心的。”她抬头望见盈盈眼眶红肿,看样子是哭过一场,不禁叹了口气,道:“小姐可是又想念令狐公子了...”
这晴儿自幼便伺候盈盈,主仆间情义深厚,故而说话也没那许多顾及。盈盈微微点头,神情却略有飘忽。
晴儿又低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盈盈忽地叫住了她,晴儿回头问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盈盈道:“从今往后,每顿饭多加几块点心吧。”
晴儿闻言不禁大喜,答应一声,便离开了绣花谷。
盈盈挎着竹篮信步走回精舍,见到令狐冲早已摆好桌子等候。她不禁脸上浮现出淡淡甜蜜的笑容,向令狐冲道:“冲哥,你也饿了吧。”
令狐冲见盈盈容色憔悴,便道:“我在崖下已吃过饭了,你自己吃吧。”
盈盈倒也不再强求,打开饭篮,只见里面是一只精面馒头和几碟蔬菜菌菇制成的小菜。她将馒头放在口中,细细咀嚼,片刻间只觉得甘甜充满口腔。她又夹起几碟小菜,青菜爽口清香,菌菇醇厚芬芳。寻常日子,她只觉得饭菜干涩难以下咽,此刻却觉得这守孝素斋胜过仙庭美味。
令狐冲坐在一旁,缓缓地瞧着盈盈,似是要用目光轻抚盈盈的面庞。他又瞧了瞧放在一旁的竹篮,不由地心神一阵恍惚,华山绝顶,思过崖畔,自己也曾如她这般吃着盛放于竹篮内的素斋。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小师妹的关怀,六师弟的敬爱,风太师叔的恩德。但过不过时,往昔的美好隐没,浮现在他心头的却是小师妹的弃他而去,洛阳王家的霸道欺辱,师父的阴险狡诈,师娘临死前的惨然一笑。
忽地,令狐冲似是隐隐听到几声悠扬琴声在耳畔响起,琴声婉转沁人心脾,正是那《清心普善咒》。令狐冲猛地从思绪中清醒,却见盈盈还在低头吃菜不时还偷眼瞧瞧自己。
令狐冲方才明白,原来这《清心普善咒》是早已深深铭刻于自己心底的了。
他不禁琴意大发,向盈盈道:“我弹奏一曲为大小姐用膳助兴如何?”
盈盈也露出笑容,道:“是啊,婆婆也正想考核考核令狐少君的琴艺进境如何了呢。”
令狐冲从内室抱出瑶琴,他盘膝而坐,双手已抚上琴弦,他所弹的正是那首《清心普善咒》。
令狐冲学琴虽晚,但他慧根突出,此刻抚琴已不许多想,颇有些进入随心所欲的境界。他缓缓而弹,琴声从他指尖滑落,直犹如水银泻地。他手指挥洒,时而急促,时而缓和,琴音便也随之有时如清泉涌出,有时如蝉鸣回响。
令狐冲手上弹琴,自己一颗心却也随着琴音而飘忽不定。忽然间,他只感到琴音几个转折,自己面前出现了一条湍急飞流的瀑布,而那瀑布声中,又伴随着几声双剑相击的脆响。令狐冲心中突然涌起一丝难以扼制的情感,那情感喷薄而出,琴音陡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