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极寒之地，啊，也没有多寒，就是幽燕之地那么普通的寒，得了一段琉璃，状似鹤顾凰回，貌比水澄天见的一段圣琉璃，花费了大概足足三两银子吧。
为了显得一段圣琉璃极其珍贵，极其富有内涵，此时我不得不以它的品相为切入点，作全方面的介绍。
”这圣琉璃，裁雪凝冰，澹润清疏，世间如何能有一肖，能此者，唯或春冰耳。“

这一场是比品色，我陷入了沉思，实在是不知道一副崭新的画，品色应该怎么描述。思忖了片刻，半开玩笑道
“恩……我这副画……十成新？”
这实在是并非同一位面的比拼了，想来张兄做了十全的准备，是来认真斗宝的，只可惜碰上了我。
那天我和沈会长开玩笑的时候，沈会长辩论输了，说如果我参加斗宝大会，他就给我黑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见他举止之间，隐有高贵的气息，再看人貌相极好，想也是高贵之人，心下叹服，就并指指向我这高贵的一段圣琉璃，同他笑笑。
“那是某所不及了，此物年代久远，与十成新没什么干系。”
他这画画得好，是人的本事，而我这一段圣琉璃，和我没什么关系。
“您这画用的是甚么纸，甚么墨，甚么砚，甚么颖毫，不妨说说，也叫在下开开眼。”

当然，对于古董与珍玩，“新”绝非什么称赞之辞，反而越是古旧，越是得人青眼。我如今越过他，去看他身后的评委们，已看出了他们眼中对这世道不公的愤懑与因为阿堵物不得不做出昧心选择的隐忍。
“用的是我的堂兄从临安带来的纸，叫什么，我其实也不太记得。毕竟年岁也很久远了，那是德纯年间的事情。至于用的是松烟墨，歙砚，紫毫笔，都属末端，不足为外人道。”

我有一点好处，总觉得放弃一事，不及后退一步，因就也细细地观摩起来，只是人不具慧眼，又乏雅意，自觉没有墨缘，也就不想多加置评了。
“噢，那是很好的，”干干巴巴地，“我妻子很爱画，她很喜欢松烟墨。”
她什么墨都想有，所以我才拿着不值钱的一段圣琉璃来了，胜利与否，全靠一张嘴和狡狯的名目来炫人耳目。
“我看您画中的意境，同圣琉璃的澄清品相，也有相近之处。”

很谦逊地笑笑，并不把他这话当真，但也很佩服他的胸襟气度，道。
“圣琉璃为稀世奇珍，有人工所作难以比拟的灵气。”
这样的商业互吹是惯例了，如果不这么说反而会显得我很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我也无意在一幅画上说出什么门道，就与他聊些别的，又道
“阁下三句话不离令夫人，想必感情十分厚笃。”

失笑，“我二人感情甚好，夫妻之外，亦是戚友。我孤身入京，同她聧隔两地，互通音问，不能解相思之情，难免‘到处逢人说项斯’，却叫小友见笑了。”
说到我这妻子，一时也颇得意，我这武林大会连胜四场，她是要夸夸俺的。瞥过圣琉璃，再看看评委的面相，见都向着他的画作，也就再度抬手示意。
“论灵气，某还是中意您的画作。”

不免失笑，“不敢当不敢当。”
这哪像斗宝，别的桌为了彰显自己掌中宝贝的稀奇珍异，都你来我往吐沫横飞，这桌倒是十分和谐，遂对他高看了几分。
“若此不在斗宝场地，倒是很愿意同阁下去茶楼慢叙。”
只可惜接下来还有漫长的斗宝章程要走，待这一轮轮的斗宝结束，估计已经日薄西山，就没什么时间和他慢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