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父亲去周家提亲,周家老爷夫人知道独孤家也指望不上,这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那周小姐秀外慧中,盈盈一握的纤腰,格外销魂。她没拒绝,只是说,沈三公子将离果奉上之日,便是本小姐登上花轿之时。
沈秋凡也知道她是在等柳非银,只是存心刁难。而这位站在无数人心尖尖上的柳公子却任一个棺材铺的老板捏圆搓扁的使唤。索性也不敢再有冒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白老板,刚刚秋凡多有冒犯,还望原谅。在下只问一句,绿意是不是死了?”
“死了又如何?没死又如何?”
“这……那女子不是凡人,是株离树妖。纵然她对我一往情深,若发现我只不过是利用她拿到离果,定然不会放过我。若她死了也就罢了,若她不死……白老板能做妖怪的生意必定不是凡人,请白老板救在下一命,无论多少银子或者稀罕物件都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
沈秋凡淌着冷汗,想起再过几日便是和周家小姐的大婚之日,便愈加的不安。
白清明低头饮着茶水,茶是紫国特产的紫星花茶,层层叠叠的紫色的汁液,香得诱人。半晌才摇摇头:“绿意没有死……”沈秋凡脸色煞白,又听白清明接着说,“离树妖为了结这个果子坏了修行,死了倒还能重生,她大概已经灰飞烟灭了。”
沈秋凡谢过白老板,欢天喜地的离开。
柳非银想起那小树妖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纯真眸子,忍不住心下难过。白清明面色凝重,缓步走到莲花香炉前,仔细地清扫着,叹口气:“世人都怕妖,把妖叫做妖孽。其实孽都是人作下的,作孽太多的人,本身已经是妖了,还怕妖做什么?”
“太可气了,本公子这就去勾引那小子的未婚妻!”
“……你作的孽还少么?你现在去地府走一趟,我已经托了云墨和云清找到了那孩子的精魄。”
白清明清好了香炉,又燃起了离魂香。柳非银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知道是离魂香起了作用,高兴地眨着桃花眼:“清明,你真好。”白老板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别用你对付女人的那套来对付我,你是白痴吗?”
「我不后悔,也不恨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得了谁?」
柳非银很少来地府办事,主要是地府死气沉沉的,到处都能见到面呈菜色的冤魂野鬼,难得见几个顺眼的。他刚走到奈何桥头,就看见孟姑娘好容易清闲起来,便倚着桥头垂肩膀。孟姑娘长得真是水灵灵的,盈盈一笑:“非银公子来替白老板办事啊,一路辛苦了,来喝碗汤吧……”
柳非银抽了抽嘴角,这女人真心狠手辣,喝了那东西哪还有命回去。白无常云清从桥的另一头走来,忙迎上去。他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女娃,黑白分明的眼睛,是绿意。
云清赶着去勾魂,把绿意交给他便离开。柳非银看天色尚早,估计离魂香还没有燃尽,便带着绿意到桥头的茶馆坐下,跟老板要了两杯清茶。这地府的吃喝花的是阳寿,柳非银也不客气,直接记到了白清明的账上。
“是白老板救了我。”绿意说,“那忘川河的泥丸上覆着无数冤魂的执念,我的元神只是受了点损伤而已。”
“清明他不做赔本生意,这次,算是破例吧。”
“那离果……”
“给他了。”柳非银想起那人,便皱了眉,不知道要不要伤这孩子的心,“你们以后两清了,便不要找他了。”
绿意弯起嘴角,笑容依旧明朗动人:“我听云清大人说,那这是要勾那人的魂魄去了,大限将至,他吃了离果心愿已了。”
柳非银一愣,又听绿意说:“他不是病死,是命里便犯下了桃花劫。那周氏女子不愿嫁他,于是约他去酒楼吃了两杯毒酒。”
“你知道了。”
“我早知道了。”绿意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笑意,“可是我知道时已经喜欢上他了。我见他为博那女子一笑,使尽了力气,一边难过一边又觉得他可怜。他千方百计的算计我,无非是想要离果,若他想要,那就给了他罢。反正我是喜欢他的,索性成全他。我做了一百多年的树,又做了二十多年的妖,每天对着云起云落,看见丁点儿大的孩子成家生子变成白发苍苍。每日只是修炼,即使修炼成仙又能怎样,这样的生活一百年或是一万年又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