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维尔的妻子，是西维尔的爱人，是西维尔的东西……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玛格丽特·兰蒂斯了，我有责任。所以我无法离开，西维尔可以用无数的鲜血逼我回来，他知道我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人因我而受到伤害了。我很久以前就做出了选择，选择如今的没有选择。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哈哈~"
　　不远处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
　　我循声望过去，一瞬间看到了盛开的暖阳。
　　啊啊……如此耀眼的笑容。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说我耀眼。
　　那样的笑容，如此纯粹，如此清澈。
　　那是从心中洋溢出来的喜悦，无法伪装的快乐。
　　我以前也有那种笑容吗？
　　头像被重锤敲击一样忽然一阵剧烈的刺痛，眼前一片发黑，密密麻麻的白点在黑色中闪动跳跃，一瞬间天地倒旋，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要倒下了。可片刻后黑色褪去，我仍然优雅端庄地坐在小庭院的凳子上。
　　我仍像往常一样小口享用曲奇，然后走回房间，甚至还和路上碰到的某个千金笑着寒暄。
　　只有我自己知道握着扇子的手是怎样地冰冷，藏在裙子里的腿又是怎样地颤抖。曲奇的味道在嘴里蔓延，我忽然有种呕吐的欲望。但是我压抑了下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到房间。
　　一关上门，我就听到了自己的脑袋突突地响，滞胀到快要炸裂。我深吸一口气后快步走到全身镜面前，镜子前是穿着女人怖人神情的珠宝和衣服。
　　以前我是怎么笑的？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试图找回。
　　然后，然后。
　　我习惯性地露出了王后的笑容。
　　优雅的、庄重的、完美无缺的笑容。
　　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用手指把嘴角拉开，可是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行动的时候，全身都冷了下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什么啊，这是什么可悲的举动啊。
　　我要用手去拉开嘴角来试着笑出来吗？
　　镜中的女人看起来很陌生，笑得非常标准——那实在是面目可憎。我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随手捡起什么东西扔到镜子上，打碎那个人让她消失，因为那个人看起来是这么让人厌恶。
　　刺耳的碎裂声扎醒了宁静，静止的时间骤然狂躁地暴动。我忽然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和岁数的增长不一样，更真实，更狰狞。
　　啊……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以前的时光，变得这么遥远，这么陌生。
　　真的过了很久。
　　久到我完全成为了王后。
　　我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可是我忽然明白了那个女孩其实还活着。
　　因为胸口这份疼痛，就是最好的证明。
　　得知死讯的时候的绝望和悲痛再度袭来，整个世界褪去了颜色，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我以为这份几乎涨满的要呕吐出来的情感会让自己嚎啕大哭。
　　可是没有。
　　破碎的镜子中，玛格丽特·斯图亚特那藏在指缝中的眼睛只是有些湿润而已。
　　仅仅如此。
　　哈，哈哈。
　　是吗，是这样啊。
　　该举行葬礼了哦，玛格丽特。
　　真好啊，你可以先去见克琳娜了。
　　我笑着，笑得完全停不下来。
　　我本该在很久以前就死去了的呀。
　　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碎片，而那个着装华丽的女人跪坐在这之中。
　　地上碎裂的镜子片片映照着那个没有泪水的脸颊，裂痕刚好嵌在眼角，像是在代替哭不出来的她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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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维尔昏迷了。
　　我陪西维尔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然后毫不犹豫在地在门格尔的帮助下离开王宫。并不是想要逃走，我知道自己不能逃。我只是……想要去看望克琳娜而已。
　　“……玛格丽特。”
　　“霍顿，”或许叫霍特斯会更恰当，“你有在帮忙，对吗？”
　　“你……”霍特斯沉默片刻，“变了很多。”
　　“是啊。变了很多。”
　　“……我可以保护你。”
　　我摇摇头。
　　“做不到。”
　　“……”
　　借故支开的门格尔很快就要回来了，西维尔应该再过几天就醒了。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霍特斯后退一步，似乎想要离开。但他停住了，最后又伸出了手。他的手掌心中有一片颜色浅淡类似鳞片一样的东西。
　　霍特斯手呈现半握的动作，好像张不开来一样。
　　“……可以贴在耳朵后面，会变透明。想要取下的时候，释放一点点你的魔力。”他的手颤抖着，声音也是一样，“……遇热会融化，温水或者饭菜的温度左右就足够了。……不会痛，用了之后跟睡着了一样。不能和别的……混用，……会流血，会痛……”
　　“……”
　　我明白霍特斯的意思了。
　　“这是……”霍特斯从牙缝中挤完了最后几个字，“——我唯一能做的。”
　　我第一次听到霍特斯说这么多话。
　　我知道假如我接过了那个东西，对于霍特斯来说十分残忍。
　　我不该这么做，这太卑鄙了。
　　没错，不该这样。
　　可是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越过霍特斯手指的包围拿起了那个东西。
　　霍特斯的神情一瞬间变的十分骇人，我立刻想要把那个东西还给他，但是他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握紧了拳头。那么我应该把那个东西扔掉，但是手却怎么也松不开——因为那违背我的意愿。
　　而霍特斯，他也是知道的。
　　“再见，霍顿……谢谢。”
　　“……”
　　“……对不起。”
　　霍特斯木然地摇头，消失了。
　　我看着手中无色的鳞片，最后还是贴到了左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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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琳娜的坟墓到了。
　　查尔斯公爵为克琳娜找了个很不错的位置，这里绿草如茵、阳光洒落、鸟语花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不像是墓地，眼前的不是墓碑，是纪念碑。
　　克琳娜应该会喜欢。
　　我放上了一瓶花。
　　原本我准备了克琳娜喜欢的黄色鸢尾，但我没有送出去的资格，这实在是太过厚颜无耻。
　　有一次，克琳娜发现了一丛木茼蒿，也叫玛格丽特花。玛格丽特花可以占卜恋爱这是众所周知的，克琳娜虽然对这种东西传说很有兴趣，不过她有些抵触撕开和我同名的花朵的花瓣。我当时满不在意地安慰了几句，最后成功让克琳娜放松了下来，不再介意名字的事情。
　　“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花瓣被一片片撕下来，落到地上。玛格丽特花上洁白的花瓣全部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看似明亮的黄色花心。
　　——那朵木茼蒿的花瓣是单数。
　　我没有告诉克琳娜在看到占卜结果时不知为何内心突然一紧，安慰克琳娜说那只是传说而已。
　　其实在克琳娜开始撕下花瓣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整个过程都是占卜的结果。
　　在那之后克琳娜告诉我另外一个相较之下不那么闻名的传说：在每个月亮出现的夜晚向着木茼蒿虔诚地悄声说出自己的祝福或愿望，然后将它放到准备好的花瓶中。当瓶里里像是繁星填满银河般被木茼蒿装满时，愿望就会实现。又或者，让一个人每天喝一杯里面的木茼蒿泡的茶，当一瓶子的茶泡完后，那个人就可以获得永生的健康，即使生病也很快就会痊愈。
　　克琳娜的身体有些虚弱，所以我便将花瓣为双数的木茼蒿摘了下来——克琳娜习惯以“不喜欢”开头。我对着月光每晚倾注祝福：希望克琳娜身体健康，希望克琳娜和家人关系变好，希望克琳娜更多朋友，希望克琳娜一直被爱下去……
　　那么地真心实意。
　　满满一瓶的木茼蒿，最后还没有等到送出去的机会，赠予着和被赠予着就已经不在了。
　　现在放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毕竟我曾经答应过克琳娜要送她一份礼物，那份礼物就是这罐木茼蒿。
　　别的花朵，我没办法送出去。
　　我的礼物放在这里就是一种嘲讽。
　　有太多话想要说，我却说不出来了。
　　冰冷的墓碑传达不了任何东西，我的触碰和心声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克琳娜已经、已经……
　　瓶子太沉重了，我拿着瓶子起身，拧开，将手倒过来。玛格丽特花从中一朵朵飘落——即使做过处理，过了这么久，花朵也早就已经失去了洁白的颜色。
　　眼泪忽然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克琳娜……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讨厌我，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讨厌我，所以我已经替你讨厌了哦，虽然没有什么用，你可能也不喜欢。
　　我无法哭泣，却还是能够露出笑容，是不是因为你替我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完了呢？现在能够流泪，是因为你开始在笑了吗？
　　你说过想要我一直笑下去，现在也是这样吗？就算那个笑容已经不耀眼了也是这样吗？
　　可以呀，那我就一直笑吧。
　　因为，你不喜欢眼泪呀。
　　我擦去泪水，拾起最洁白的那一朵玛格丽特花，放到最靠近墓碑上克琳娜·查尔斯的字的地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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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你真的要回去？”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而且，陛下真的疯了怎么办？”我转向门格尔，“我有责任阻止殿下。”
　　“……”
　　可我没有预料到的是，西维尔殿下居然提前苏醒了，并且亲自出马找到了这里。
　　在和我眼神交会的瞬间，我心神巨震。
　　西维尔满眼都是血丝，看起来甚至快要崩溃了。可与之不符的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氛几乎像是路西法从地心的冰湖爬上九层，一片混沌和漆黑，空气都冻结了起来。
　　我清楚地看见了西维尔眼中的杀意，他举起手——
　　“住手！！”
　　我挡在门格尔前面，尽管我知道这样根本挡不住西维尔。
　　“让开。”殿下比春风还要温柔的声音轻轻落下，我的耳边却因为炽热而疼痛，“格丽塔，让开。”
　　“陛下……”
　　“你不想让开吗？也可以。”西维尔殿下笑了，手指抚摸着我的眼角，“不过，不要回头。”
　　“陛下——！住手，我说真的，停下来！！”
　　“记得闭上眼睛。”
　　“西维尔！！！”
　　“……”
　　西维尔的手停住了。
　　“西维尔，够了。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魔力一瞬间全部都散开了。
　　“……你叫我什么？”
　　西维尔的声音变得和刚刚的霍特斯一样。
　　“西维尔，”我再次叫了一次，走上前抱住他，按下他伸出来的手，“我没想过离开，我只是想要看看克琳娜。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说谎。你想要离开，你时时刻刻都想要离开。”西维尔没有动，“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我要怎样你才不会从我身边逃开？”
　　“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够留住我。”我感受到脖子上西维尔手指的触感，“这才是正确的说法：我已经不能够离开你了，西维尔。”
　　“是的，你不能。”
　　西维尔只是笑，接着又伸出手，我再次按下——我知道这是他故意给的机会，但那都不重要了。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主动踏出王宫一步。”我顿了顿补充道，“西维尔。”
　　“真的吗？”
　　“我向神发誓。”
　　“神。”西维尔嗤笑一声，但接着又将我温柔地抱在怀里，“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会反悔？”
　　“我会信守自己的诺言。拜托了，不要继续了。”
　　这是告诉两个人的。
　　门格尔应该听得出来，可我不敢回头看他。
　　“我答应你，格丽塔。你不能食言。”
　　“不会的，西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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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又是风平浪静的三个月。
　　现在是用餐时间，清脆欢快的鸟鸣从窗外传入。阳光洒落在餐桌前，饭菜的香气混杂着热气缓缓上升。
　　一切温馨平和。
　　咚咚。
　　有人敲响了门。
　　西维尔知道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最后吩咐几个人守在附近，深吻过后离开。
　　他笑着对我说，我们以后永远不会再分开。
　　没有以后了，陛下。
　　我深吸一口气。
　　轻轻地、自然地……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捋顺左耳的头发，并在那短暂的一瞬间释放魔力，将指尖上沾上的东西顺着放手的姿势甩到饭菜上。
　　我特意请求他为我准备一道蘑菇浓汤，那是克琳娜最喜欢的汤之一，热气腾腾。
　　端起勺子，我张开嘴。
　　这不只影响我自己，还影响千千万万个人。
　　这是愚蠢的、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只是把痛苦留给生者而已。
　　这是彻底放弃抵抗。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可是我真的累了。
　　我不想继续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已经受够了。
　　让我安睡吧。
　　在吃下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西维尔·斯图亚特，我爱着他。
　　可我同时也恨着他。
　　我咽了下去。
　　身体变得沉重。
　　恍惚间我看到了一片暗红色，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大眼，果然是自己嘴里溢出的血。
　　是啊，只能是血了。
　　除了血，还能是什么呢？
　　不能和别的混用，吗。
　　我忽然有些想笑，我们有着这样的默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我们所认为的最好的方式。
　　对不起，克琳娜……我现在只能做到这样了。用这道菜来结束自己，算是帮你解决了凶手吧？啊，对不起，差点就忘了笑了。
　　什么，你不愿意吗？
　　哈哈，虽然是我想象出来的，不过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心软呢。
　　没关系啦，克琳娜，让我任性一下吧？
　　因为我有点累了，因为从以前开始我就喜欢抱着你不撒手，因为玛格丽特不见了。
　　所以，我要去找回她呀。

作者的话：黄色鸢尾的花语是热情开朗，友谊永固（还有个关系相对不大的胜利），所以对于克琳娜而言黄色鸢尾代表了两个人，不过玛格丽特以为她喜欢黄色鸢尾只是因为这代表了西维尔。

本章完

好沉重…………

西维尔对玛格丽特是真爱啊，还以为只是很喜欢而已……心情有点微妙

靠太沉重了我要再重温几遍完美昏君缓一缓

四季番外里克琳娜也是用木茼篙花瓣占卜，但是被西维尔撩了，哇再看这里简直了

看到了玛格丽特视角，我再一次想到西维尔看到这样的“我”，到底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