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德清馆娘***锋愈挥愈利。】
【与英一般,我是因窃她的血脉与智慧而生的,可在我的童少时代里,除却骨肉之累外,我似从未曾与她有一霎的形貌神合。抱怀、温存、蔼睦、和乐的慈孝景象都是鲜有的。她更多的时候,是像冷硬峭拔的一斫霜刃,是令庶士矉夜惊悸,是教鄙俚恫日卑陬。】
【可我所徕慕从学的却是新砑的银月。】
【坤君与她俱然信仰清白,但并不相仿,只各成体质。在和、节、平、衷、敬的儒化葳思里,她兴许只略窥「敬」的门径,又或只是点缀,她更像是“白昼杀人,不以为非”的门徒。而娘娘却总是常怀蕴藉的,教我怯懦者敦厚,慈愍者温柔,容夷者庸碌。坤君的神韵、容止、风姿都自性光明,更欲灵顽者,纵我万般不爱《曹全碑》的整饬也仆臣于她的授业,将墨磨得细细的,俄尔的饱墨教‘蚕头燕尾’的短笔拙趣愈加显露了,很不堪持赠的一副却让她叫起应衷上裱,题款“庚戌岁十月五燕园女史主写”。】
【约略想起那正是去岁,暨四面观音身败转蓬后,一粟殉秋的桂子,于匆遽之间,香杀堂前王谢燕子。我对此并无多好徕,那时正同阿尔泰一道贵游文学,读至“春窗曙灭九微火”时,突指我吊诡狡猾,以往所入词句无非玉勒、金盘、骢马、鲤鱼,是哪里都可以起诗文的。这牢骚颇无边际,他偏要开阔,要与我写鹭约鸥盟。可我比少年游侠更庸俗,好青春,好骄奢,好野逸,好追不可追,又怎会交集悲喜于南山呢。】
【少苹正挹一捧银屑来欲煮秋茶,烛照便已然将我的聊赖敲碎了,她的行步又轻亮又亟遽,像只初生的乳莺,俏生生地抱香而来,在她臂弯里安睡的是株新荷,正宜南窗浴净的钧瓷瓶。】
【四时可不机畅,却不可无东君。】
【我迎来粉荷娘,同她轻快欣喜地丢下一句。】“五格格来得晚了些。”【又笑补。】“等你许久”【裙山之下一对小凌波游得更欢,再缀。】“少苹说戏、采芸操琴都过了两旬。”
“簪花便不必了,”【烛照于我一贯是有不可却的情的,葱白线香滚上几簇黄桷兰雅放着,我笑盈盈指了指她的小拉翅。】“只罚你自梳。”
【话贯如此,春纤却先行,将燕尾旗髻都代她拆却,一壁道。】“桐一代我重谱了《春香闹学》与《怜香伴》两出,你瞧瞧——”
【细细指来软黄纸上两章,弋阳腔徐婉,昆山腔流丽。题材、人物或多仿似,两厢处处可勘的皆是“智极成圣,情极成佛”。】“听过哪一部?喜欢哪一段?唱过哪一句?”【她愈将睫巍巍颤,我便不住摇颊流出黠侩的微笑。】“小心些,我可没替旁人画过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