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一晃已是承平五年，自二年在繁台进学以来，我一直想着何时才能不再听着昏昏欲睡的课，做着令人头疼的作业，可等到要向这里说出告别的时刻，我却分外不舍起来。
距离毕业典礼还有半月的时间，各位先生已经不再像往常那般盯着我们这些生员，更多的是让我们自己去弄有关毕业一事。我花了一上午为此奔走，等午后用完膳，我抽空来到书院至高处的风雩台，登高望远。

（书院三年，仿佛弹指一挥间。昔日与月亮同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经要阔别三和斋了。）
（一一去向师长们辞行，再和韫仪、令仪、朱娘子等人告别过，发现四处皆是因分别不舍的学生、老师，许多人脸上都可见泪痕。我不愿意多看，虽然自己不至于此，却也为此触动。索性便来登高，想换换心情，却发现个熟悉背影，上前轻声唤道）
方娘子，好巧。

我坐在亭中骋目望去，因昨夜刚下过雪，即便今日天晴，书院各处仍积着厚厚的雪，在明灿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处净澄的琉璃世界。此时朔风袭来，我冷得浑身一抖，连忙拢了拢大氅，这时后头传来唤声，我回过头去，可巧是陶家娘子。
最近诸事纷杂，我已有一段时日没去找她，这会儿见着她，我便笑眯眯地冲她招手，往旁边腾了个空位：“阿淩，过来坐呀。”

（我笑着同她点点头，一抖身上的斗篷，往她处快步走去，不过四五步，我便坐到了她身边。离近了看，更觉得亲热些，可能是因着天气冷吧，靠在一处便觉得暖和许多。）
：阿薰，外头那么多事情，怎么你就自个儿在这，清清静静的。你知道我这一路走过来，看见多少娘子郎君的眼泪哇！真叫人跟着不舒服。

虽说值此分离之际确实让人心下感伤，但我实在很不习惯处理这种情绪，尤其是彼此相对流泪的场景，更让我敬谢不敏，是以我才独自一人躲到这处风雩台，远离那些止不住的眼泪袋子。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原来阿淩也是这么觉得，我附和着点了点头：“我也不习惯那样，凑在一处哭哭啼啼的，反而有些让人心烦——这又不是见不着面了，大家同住东京城，有空大可约出来见个面，也没必要这般伤感罢。”

（甚为赞同的点点头）
：唉，我本来也是有些难受的。可是想想又不是不见面了，不过是暂且分别，左不过都是东京城里头的，关系好的互相下个帖子就是了，何必这样哭哭啼啼的，看得人真是跟着难受，何必！
（转个话题）
：阿薰，你回家后有什么打算？

跟她絮絮聊了几句毕业的事，这厢转了话头，问起了今后之计，这倒是把我问住了。虽说即将从繁台毕业归家，可对今后的打算，对此我脑中仍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只得冲人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应该就是在家待着，陪在娘娘身边罢——你呢？可有什么打算？”

（亦是无奈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是离家太久，虽然偶尔回去，却太久不曾真正回家，只想先回去好生陪伴父母与兄弟姐妹，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其实家中有些在书院教书的与我说不如留在书院，有些则问我可愿为女官，我亦不知道。也听过一些娘子家中已经在议亲，只等毕业便可成婚。与她笑道）
：也不是太着急，横竖我们还年轻呢！

听她说来，心中尤是戚戚：自己在繁台读书时，家中事务到底不便多问，直到回家后才幡然发觉已经大变样了：瑜姊进宫成了女官，琬姊婚配定了宋家，我回家后不日便嫁过去了。至于闻哥的婚事，我瞧着程娘子的态度，这事许是就此不了了之了，只是不知娘娘这边又该如何交代。
“哎，别提了，自从不在家里过，回去像做客似的，待个几天就走了，家里有什麽事都不清楚，这滋味可真难过！”说起这个我就满肚子的抱怨，可我也不想让她跟着烦恼，于是连忙转了话题，接下去道：“就是，我听有些娘子说一回去家里就相看好了人家，就等毕业以后回去结婚呢——我可不要这么早就离家了。”

（方氏亦是大族，听闻也有娘子入宫做女官的，家中教养应当是精细严苛的。）
（听她说起回家如同做客这一句，不由得心有戚戚。）
：虽说大多数女儿家都要出阁，可也不必真弄的不是自己家里人了一样。有时候，我真是不懂这些规矩。
（同她接了一句）
：正是这个道理，好容易学成回家去，又要急匆匆的相看人家，生怕嫁不出去不成？还不如多些交际往来，慢慢瞧着，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其实在家时娘娘也念叨过，瑜姊在禁宫做事，日后出来肯定不愁人家娶，至于闻哥，虽然与程娘子有缘无分，但到底是朝中新锐，一事不成，后头有的是人家前来攀亲——至于我，才是被娘娘和闻哥念叨的那一个，先前郑府与徐夫人的一案，而今已经传了出去，据说有各式各样的说法，但即便如此，我的名声似也因此染上了些许尘埃。
可对我来说，我从未想过要嫁人，那似乎更加遥远的事，眼下我才刚刚从繁台毕业，还有大把时间可供挥霍——我才不想被拘束在深宅大院里，日夜操持中馈，连狸奴都没空养了：“我虽与你一样看法，可婚姻大事终究由不得我们做主……”我长叹一声，“唉……只盼这日子过得再慢些罢。”

（其实我虽不想去想，有些事情总归是由不得自己，甚至也由不得家族的。我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却十分明白一件事——要我稀里糊涂就嫁了人，我可是不依的。）
（拉住她的手）
：蕙真！要是真的那么快就要嫁人，我倒宁愿再回书院来做个讲书，或者是入宫做女官，总还能再拖个几年的。

听她一派肺腑之言，我不禁握紧了她的手，女子在世，总是这么多身不由己，如若可以，我下辈子真想当个男儿郎，即便也有不得意之处，却至少比女子活得要痛快许多。
我不意再就此事深谈下去，徒惹不快，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转了话题：“左右还有时间——我听其他人说，还有想去外头开个小店，做些生意的，这倒不失为个办法。”

（这我倒没有想过，虽然父母便是经商为业，自己却不曾真正涉猎过商道，不由眼前一亮。）
：这个办法倒是新奇！我竟从未想过，是啊，有个小产业，自己也能有个事情做，不至于常日无聊！
（微微偏过头，笑着问她）
：你可有什么想法，要开个什么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