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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最最有名的就是夜市。入夜之后集市上一排一排的灯笼就亮起来了,一扫白天萎颓不振的模样,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会来这里卸下自己的一身疲惫。我小时候最喜欢逛夜市,并不是为了店面里卖的五花八门的小吃——那时没有体验过人生的种种艰辛,觉得那些一脸倦容的成年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滑稽模样——我顶顶喜欢的就是这种不搭调的疲惫感。我一向以为,夜市里的人都应该精神抖擞的和热闹的场面相得益彰。但是当我多年之后的今天跟卡卡西再次走进热热闹闹的集市时,这才明白那滑稽是带着些涩味的。生活本就是一幕悲哀的诙谐剧,越在其中挣扎,就越想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来。
我们依然沉默地快速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跟周围借着夜色已经开始有些迷乱的人们颇为格格不入。我本以为他仅仅是带我重温一下小时熟悉的风情,但他在快步走过四条街的时候突然在一家酒馆前停住,然后驾轻就熟的推门而入。我稍稍迟疑,随即忙不迭跟进去。
这是个装潢有些寒伧的小酒馆,一直在循环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外文歌。店主人端坐在柜台后,见我们进来后不甚热心的站起来迎接——是一个文质彬彬得有些古板中年男人,所以看上去更像个学究而不是哪家子酒馆老板——他用像是看到门前擦脚垫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给我们拿来12瓶烧酒和三五碟小菜。
我啜一口酒,然后合上眼慢慢回味这旋律。首歌的旋律中有一种撩人情思的东西,以至于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鼬。我想起小的时候他只要是没有任务就带我逛夜市,也不是为了买什么东西或是凑热闹,我们只是一条街接一条街的走个不停。他走路很快,因此对于年龄尚小的我来说跟上他非常吃力。每每他觉得我或许是跟不上的时候,就会停下来,转身看着我,直到我踉踉跄跄的跟上他,他才俯下身,满怀着温柔得戳我额头一下,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开拔。我们如此逛夜市大概一年之后,就与他并肩而行。这一走就走了5年。当然,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这首歌的歌词,但是,我宁愿相信,那个沙哑的男声唱出的是世间最值得回味的美好事物。
在这段时间里,我和卡卡西谁都没说话,只是各怀心事的喝酒不止。在我们猛烈的攻势之下,12个酒瓶很快见底,像是排好了等着谁来一打为快的保龄球瓶一般在桌旁列队站好。
店主过来添酒的时候,卡卡西把他叫住了。
“请问放的是什么曲子啊?”
“是披头士的《yesterday》。中意?”
“中意的很。”听到这句话,店主才奉献出一个珍藏已久的微笑,然后把空酒瓶整齐的码到托盘里,取而代之12瓶未开封的。
“你知道吗,10多年前我倒是经常来这里喝酒来着。”不知是因为醉,还是因为那首撩人情思的歌,我看到旗木卡卡西的眼睛已经微微泛红,“那时还有一个酒友,是个女人。是她帮鼬从生的此侧过渡到另一边的。”
我把手中的那瓶烧酒一饮而尽,然后下意识搓了一下额头。很想就此说点什么,但是大量的回忆一股脑涌进视网膜,我反复摩挲着酒瓶,把语言放在舌头上斟酌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但是啊,我最终谁都没落下。”他有些醉了,不由得打一个醉嗝。我看着他的样子很想弯下腰狠狠地笑一场,但是嘴角没能成功牵动,开怀大笑最终演变成了嘴角的一抽搐“无论是我的老师、同班,还是鼬,他们都死了,独独这么一个解闷的酒友也远走他乡。我在这里等了10多年了,但是除了你,还是谁都没等来。我还能有几个风华正茂的10年?”
我忽然被一股深重的无力感撅住了,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不胜疲惫的倚在椅子靠背上。宇智波鼬叛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任何一个国家的夜市。就连关于夜市的记忆,也在我心中的土地上被小心翼翼的保存起来,然后标上“预留”的字样。只是,当我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再次踏入那片预留地以后,才发现这片土地早就荒芜得什么都长不出来了。
不久之后,卡卡西的质问就得到了解答。所以,当我给他脱掉衣服、放到操作间的台子上、找好位置割开他喉咙时,想到了他那句话,心里顿时不胜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