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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克呀㊣㊣』SR中篇----斑,驳 (未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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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D真和谐


1楼2010-02-23 19:14回复
    Chapter 1
    2007年12月,这个冬天已经下过两三场雪。
    在上飞机之前,ERIC给在韩国的贺森发了条讯息过去。
    “听说中国很冷,你记得多穿点。”
    看起来那么搞笑,明明要去上海的那个人是ERIC自己。
    日、本,中国,这样奔赴来去。这个冬天,尝了太多的寒风冷意,只是一刻也忘不了他,他的森。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等了一会儿,仍旧是没有等到他的回讯。
    ERIC把已经握得发烫的手机扔进大衣口袋里,拿了登机牌跟在正在和珉宇吵闹着的东万身后,微微撇了撇嘴,鼻梁上的眼镜架得他眼睛发酸。
    揉了揉酸涩发胀的鼻子,ERIC把手搭在JIN的肩膀上借着力拖着走。
    “哥,你又重了……”JIN无奈地耸了耸肩,嗡嗡地对他抱怨。
    “闭嘴,要不然等下你和东万去坐!”很认真地威胁着一向听话的弟弟,说话的人没有半点的脸红。
    几乎没有经过考虑,JIN很顺从地止了声音,拖着ERIC踏着步子被工作人员簇拥着往前走。他的右肩上,ERIC的手环过来隔着厚重的衣服压下来。
    有些重,有些烫。
    “哥还是胖点好呢。”他弯了嘴角,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跑道上飞机一架一架轰然滑行而过,ERIC拉下挡板看着冬天首尔清冷空旷的天,没有云只是一大片浅淡的蓝色。
    手机在口袋里,仍旧是安安静静的,好像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
    飞机将要起飞的时候,空姐温柔的声音响起来,于是不得不关了手机,只是最后一刻还是不死心,盯着屏幕看,仍旧是空空荡荡一个平静的背景。
    于是,抬手,关机。屏幕瞬间亮了一下,然后暗下去,彻底安静了。
    只是ERIC仍旧捏着手机不肯放,一些落寞的情感在心底里反反复复,走走停停,贴着血肉飞过去,执着着什么。
    是什么呢?
    拉下挡板,把手撑在有些发烫的额头上,掌心里,是自己无法看透的一份坚持。
    机舱里是温暖的,因为这一份暖意而又觉得昏昏欲睡,正要睡去的时候却被旁边的东万推醒。
    “喏,吃了它。”东万伸过手来,手里面是两颗白色药丸。
    皱了皱眉,给了他一个白眼:“好好的,你给我吃什么药!”
    “你还敢说你好好的!”东万指着他鼻子开始骂,“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跟个焉萝卜似的没精打采!鼻子塞住了你自己没听出来吗,后天的演唱会还想不想开了!”
    好吧,没有什么比乖乖听话更能塞住金东万的嘴巴了,于是慌忙地从他手里拿过药丸放进嘴里。
    苦,刚皱了眉打算抱怨,一杯水已经递过来。
    热的水温度有些高,但流进身体里却带来舒畅的快、感,一仰头,一杯水尽数倒进胃里,身体里有些冰冷的东西散开来。
    可是等水的热度退去,没有了冰冷却只剩下空空荡荡,于是开始慌,心慌意乱。
    “喂,你没事吧?”东万的脸在眼前蓦然放大,他的瞳孔里映着自己无措的脸。那是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ERIC。
    他对着东万微微摇头,脸上是疲倦的神色,不再言语。
    喧嚣和躁动都被抽丝剥茧,只留下赤、裸、裸的感伤。
    是的,我错了。
    森。我错了。
    明明说好了不想要这样的遮掩,明明说好了堂堂正正,可是我又一次这样地辜负了你。
    于是我也错失了你给我的最后的机会,可是森,我也有我的苦,你所不能明白而我也不愿意让你明白的苦。
    这个世界,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让我们活下去的。森,你知道吗?曾经勇敢的我变得这样小心翼翼也是因为了你。
    可是,我变成了这样,你却又不喜欢了。
    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ERIC闭了眼睛,仰靠在座位上,耳边是飞机沉稳持续的轰鸣声。
    他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他对森的隐忍还是森对他的残忍。可是这似乎已经不太重要,10年了,彼此都已经长大,不再冲动不再毛躁,于是也分外地,患得患失。
    若即若离。
    这样的状态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冷冷淡淡。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无可奈何,只是一直都不曾忘记。
    不曾忘记,生命里的那一些事。
    一个人。
    


    2楼2010-02-23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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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东万坐在ERIC身边,渐渐没有表情,很安静。
      他看着ERIC闭起眼睛假装睡去,只是那眉却一直皱着,那眉宇间的东西也就一直没有散开去。
      是什么呢?
      东万叹了口气,他不想去深究这些有的没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自寻烦恼。
      他把手指抵在手心里,摸到那里散落的些许药片的粉末,凑到鼻端闻了闻,苦。
      他又笑了笑,怪自己神经反常,苦味也能闻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嗅觉失灵,嗅觉失灵。”东万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这股子苦味却似乎飘散在空气里,一直也散不开去。东万吸了吸鼻子,看着ERIC沉默的侧脸在光线里忽明忽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样无声的凝望已经成为了生命中唯一的意义,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说不出口伸不出手。只是这样望着就已经觉得筋疲力尽,可是这个人,为什么好像永远都不懂的放弃?
      那两个人,分分合合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该说应该是早就习惯了,可是东万发现他习惯不了。每一次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他也会跟着痛,作为一个局外人,痛得更加明晰透彻。
      曾试着想要遗忘,可是遗忘缓解不了他内心的苦,混乱了什么样的事情该记得什么样的事情该忘记。
      他也学着ERIC的样子闭上眼睛,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很快就可以到中国。
      收件箱已经太满,申贺森毫不犹豫地清空了所有讯息,当然也包括ERIC一大早发过来的那条。
      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一种执念,他的信息他从来不回,电话更是少之又少,尽量避免碰面。于是所有能够接触的机会,都被申贺森残忍地斩杀,不留余地。
      他的爱他从来不会否认,可是如今,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之后已经成为一种负累,一种真实的幻觉。
      申贺森是个敏感的依赖感情的人,可是现在,他明白,什么都依靠不了,惟有自己。曾经全身心给予的信赖已经土崩瓦解,他的心里只剩下疼痛。
      昔日的梦已经毁了,那份爱也早已不知所踪。
      他厌恶似的把手机扔出去很远,躺回床上继续睡觉。而这时所谓的补眠也已经成为了一个闭眼的单纯动作,并不具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ERIC,我恨你。
      他的内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响,反反复复的却只有这一句话,短暂的朦胧很快消散,他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心里忽然憋得难受。
      于是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静不下来只好抽烟,喉咙和胸腔里都是那一股辛辣浓郁的烟味。
      嘀嘀。
      床尾的手机震了一下有短信进来。
      ERIC怯懦的退让,这些日子以来一遍又一遍上演。每一次都那么准确无误地播撒在他伪装冰冷的心脏上,可是贺森仍旧那么坚持,坚持着做一些残忍的无力的放弃。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已经逐渐明白。
      彼此都是聪明的人,对事情也看得太透,所以,既然未来已经剥皮剔肉地展现在眼前那么就已经无从选择。
      不必长情,更不必痴情。不必作出选择因为没有选择。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做这样愚蠢的坚持,比如,ERIC。
      可是贺森又何尝不是难过的,因为有爱但是没有未来。
      他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小心谨慎怕受伤害。
      更何况,那个人是ERIC。


      3楼2010-02-23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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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
        对于ERIC来说,这个城市太过陌生,一年零五个月前的匆匆一瞥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
        上海,对于他来说,仅仅存在于恍惚的意识观念里,并不明晰。
        这个城市的冬天似乎很冷,风很大天色阴暗,潮湿的寒冷。同样的12月中旬却比首尔要冷上许多,骨子里也要被寒气浸透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站在酒店房间里透过窗帘看到在寂静暮色中灯光绚烂的上海,开了空调仍旧是觉得冷,他的手上戴着一双在日丶本的时候买的纯羊毛手套,露出五个手指。
        手心里的手机一直很安静,黑色的金属外壳像一块炙热的铁。
        他叹了口气,把发烫的脸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天色暗下去,然后看到窗户上倒映出自己苍白无力的眼睛。
        森。
        喃喃地,无意识间又叫出这个名字。
        这一个人,藏在他的心里面,那么深,那么重。
        他至今仍记得贺森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哭是在半年之前,歇斯底里地,他用啤酒瓶砸破了他的脑袋。他说,我们完了,文政赫我们完了!
        那一天,贺森的泪和他自己的血混乱在记忆里,粘稠地搅乱成一团,他永远也忘不了。像是被披着黑袍的巫师下了咒,永远生活在没有光亮没有温暖的黑暗里,得不到爱得不到救赎。
        一个人,渐渐溃烂。
        一个人,苦守另一个人。
        戴了帽子围巾墨镜,一个人偷偷地从酒店侧门溜出来,避开拥挤等待的大批歌迷。甚至,没有开车。
        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冬天过早沉睡的夜色。
        这是一个他所完全陌生的城市,夜晚的风凛冽着从他的脸颊上呼啸而过,拉起围巾,挡住大半张脸。
        路边上闪耀的霓虹其实也和首尔的没有多大差别,是谁说的,每一个城市的繁华都极其相似,不同的只是它的悲怆清冷。
        一路走一路走,突然迈开脚步开始奔跑,夜风把他的围巾扬起来在身后飘飘荡荡,像一个紧紧跟随的影子,不依不饶。
        在十字路口停下来,气喘吁吁。过往的人群从他身边蜂拥而过,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语言。
        陌生,而令人惊惧。
        他站起来,望着眼前的繁华盛景,突然在这异国他乡湿冷的城市里失去了语言。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那支冰冷的手机,试图用体温来温暖它。
        按下那个号码,把手机贴在耳边,漫长而安静的等待。
        “喂?”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淡漠的贺森的声音。
        “森。”有些匆忙又迟疑地叫了他的名字,ERIC发觉自己的嗓子轻轻地颤抖起来。
        “什么事?”他淡淡地,抛过来一句话。
        隔着遥远的海,电波沙沙地响着。
        ERIC的手轻轻地垂在身侧,冬天寒冷的风从他裸丶露的指尖穿过去,没有声响。
        “森,你别这样好不好,别这样……”他抬起头,看到头顶散乱的星光。
        “ERIC,不要这样下去了,我累了,太累了,别再让我为难了……”贺森安静的声音随着深夜寒冷的风扑面而来,“我已经不想去在乎了,诺言这种东西谁又能保证呢?你不能,我也不能。”
        忽然之间,灵魂也开始溃烂。
        “我能。”ERIC仰望着天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一字一句,安静地响起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城市里。
        贺森拿着手机的右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在喉咙里翻滚的气流转瞬间变成眼睛里汹涌的潮水,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ERIC,就这样吧,我要休息了。”慌乱地挂断电话,贺森看着玻璃窗上的雨水顺着轨迹流下来,而他的眼睛在话的尾尽已经干涸。
        他的手,抵在窗户上,骨节突出,用力地捏着一个绝然。
        他假装地,忘记了心底的那种疼痛。
        他幻想着,用这样的残忍来善待自己。


        4楼2010-02-23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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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
          ERIC仰靠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脸上是一种凄惨的笑意。
          是的,他在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忘记了怎样去哭泣,以为忘记眼泪就可以忘记疼痛,可是事与愿违。
          这些疼痛如同瘟疫一样在他的身体里肆虐,一刻也不曾停留过,也许眼泪可以治愈这样的疯狂,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笑,却发不出声音,哽咽也没有。
          他是ERIC,没有眼泪的ERIC。
          他的左手抵压在身后粗糙的墙壁上,一寸一寸地摩擦过去,尖锐的小石子从他的掌心里划过,可是疼痛却无从感知,他的坚强变得脆弱而扭曲,像一张被投进烈火中的照片,被残忍地毁损得面目全非。
          “我可以的。”他闭起眼睛,把一种撕心裂肺压在嘴唇上,不再出声。
          这个夜里,许多个日日夜夜积聚起来的悲伤濒临崩溃,如此之重,可是他仍旧没有眼泪。这也许是上帝对他的惩罚,所以才会给他这种困兽般的绝望。
          因为他背弃了他的主。
          因为信仰爱而背弃了他所信仰的上帝。
          贺森说,谁也不能保证诺言。
          可是他想让他知道,他能。
          然而,贺森已经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他迈着步子往回走,路灯下,他盯住自己浅淡的影子,孤单的倔强的。
          一个人。
          申贺森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ERIC最后的那句话,比任何时候都轻柔沉稳,只有两个字,那么清晰,用精致锋利的雕刻刀刻在心脏上。
          我能。他如是说。
          比任何一句话都令人信服,可是他已经不需要。
          这个房间显得有些空旷,除了呼吸声就只有空调运转的呼呼的响动。而这一刻,他多么希望一个直接而温暖的拥抱,两个人的肌肤相贴。
          这个冬天太冷了,很多东西,都要僵死在这样的寒冷里,也许再也回不来。
          闭上眼睛,眼前是无尽的压抑的黑暗,他把手伸上来贴在胸口,那里有持续猛烈的跳动,像一团火在他的手心里形成一个剧烈颤抖的陨石,砸下来,地球表面有个巨大的伤口。
          被抛在遥远沙发上的手机已经和他一样进入浅眠似的沉默,可是也许如同他一样浑身冰冷。然而,只要一个微浅的讯号就能够让它振颤起来,但是申贺森却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么久以来,他把自己和ERIC如此坚决地隔离,并不是憎恨而是因为想要逃避,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这爱和火山喷发一样让人无、能为力。
          即使不能,他如此决绝地对待自己,可是仍然有爱,抹煞不了,他的心里也一直很清楚这一点。
          他在床上侧了身,把身体拥进柔软厚实的被窝里。
          这一夜,又将是一长段无眠的时间。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酒店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午夜的时候天空是沉墨似的浓郁的蓝色,已经没有星光。
          这个城市像一个岌岌可危的战场,所有人都即将死去。ERIC突然有这样的幻觉,他看着冰冷的夜空眼睛里有大片大片慌乱的神色。
          时间已经很晚,将近凌晨三点,可是他已经无法抓住那些曾经如影随形的困倦。
          凌晨的街景依然色彩斑斓,可是他的内心里却一片空茫,没有一点熠熠闪烁的光。
          相距十年,从陌生到熟悉,又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这些经他的手塑成的东西恰恰也是最让他茫然失措的。
          悲剧一般。
          就好像上帝,他突然忘记了为什么要存在生命。
          躺在床上的时候,酒店里柔软却冰冷的被子贴在他赤、裸的手臂上,像一条蛇缠裹住她的身体。
          他猛地咬住嘴唇,想念起某一个温暖的夏夜里与贺森甜蜜的亲吻,像一个梦,被碾碎之后从时光的缝隙中偷偷倾泻下来的零碎虚幻。
          已经记不得具体的情节,只有模糊不清缭乱的残象。
          


          5楼2010-02-23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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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
            我以为我的精力已竭,旅程已终——前路已绝,储粮已尽,隐退在静默鸿蒙中的时间已经到来。
            但是我发现你的意志在我身上不知有终点。
                                                                                 ————泰戈尔《吉檀迦利》
            ERIC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0点多,没有人来打扰他的睡眠,房间里空调忘记了打开,于是只有被体温捂暖的羽绒被和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冷的脸孔。
            窗帘间透进来这个冬季凛冽明亮的正午阳光,他的眼睛因为混乱睡眠而干涩得无法睁开,过了很久才想起来是在异国繁华城市的酒店房间里。
            他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澡。那个小房间里有干净温暖的灯光,比这个冬天的太阳还要柔和一点纯粹一点。
            水温很高,从头顶的花洒里哗啦啦地冲下来,像一场倾盆大雨迷了他的眼睛。头发有些长,被水流冲刷着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额头上,发型师曾经说过他的头发太柔软很难打理,他在那个时候感觉那句话像是在评述着他内心深处隐藏的性格,但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他其实一直那么懦弱,因为懦弱而迫使自己看上去很强势。他的伪装已经出神入化,连自己也快要被欺骗。
            可是他知道,申贺森懂他。
            ERIC站在窗口,窗帘拉得很大,阳光铺天盖地撒下来,像存了争先恐后的急迫感,没有云,于是这样的照射直接而强烈。
            手上是一杯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黑咖啡,他不喜欢咖啡,所以也只是握在在手里,并不喝。白底蓝色花纹的陶瓷杯子里,盛满了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手心一直暖到心里。
            头发仍旧是潮湿的,水滴从发梢上落下来,在半空中被曲折的阳光折射出瑰丽的闪烁的色泽,然后消失在厚重柔软的地毯里。
            十八楼的高度,他望下去已经看不清楼底下精确的人影,只有一大片在光影下涌动着的橙色,比阳光更加耀眼。
            14日晚上。
            申贺森一个人在金唱片的颁奖典礼上,穿着精致高贵的黑色礼服,一个人,淡漠而恬静。
            人潮汹涌的盛大典礼仿佛已经与他无关,静静地坐在那一角。这样的申贺森,他已经习惯。
            森。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别人绝对不会叫出来的名字,慌忙地转过头去却是空空如也。
            他微微地自嘲似地笑了笑,眼中是空洞的悲哀。
            有些东西,碰不得,也不该再奢望。
            只是那个声音,低沉而缓慢的,他一直忘不了。睁眼阖眼间都是那在心底堆砌起来的厚重思念,像慌乱之中抛在一堆的砖块,一不小心就会天塌地陷。
            那一声幻觉,似乎是很久以前他在深夜里唤着他的名字的时候那样。
            森……
            森……
            森……
            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是从未认真叫过他的名字,那个给了他最深重爱恋和思念的人,他却从未给过他一捧完全燃烧的火,也从未给过他一份上帝给予重任的平等。
            申贺森在灯光明暗的会场里,想起那一次他们疯狂的争吵,想起他额发上黏稠的暗红色血液粘在他的手上,他低下头捏紧自己的指尖,无法再想下去。
            当时的那一片血迹现在仍疼在他的皮肤上,像灼热的油或是腐蚀的酸,留下一个永不褪去的伤疤。
            台上不知道是谁在演唱,用一种悲伤的曲调,他抬起头,看到大片破碎的裂痕在色彩斑斓的舞台上铺洒开来。微微动了动嘴唇,却又突然咬住。他将自己的手藏在桌下的阴影里,很用力地抓紧膝盖上裤子的布料。
            上衣口袋里传来一阵短促的振动,是有短信来了。
            “森,是不是这个冬天要足够冷才会让你回忆起我们曾经的温暖?”
            贺森感觉心里的某一个角落突然蒙了上帝的光,曾经的阴暗湿冷被阳光蒸发失去踪影,他的眼睛里有很深的漩涡密集和庞大。
            那一个夏天的雨水似乎要在这个干燥的冬季重新降临,来挽救一座枯萎的奄奄一息的玫瑰花园。
            


            6楼2010-02-23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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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
              给贺森发了短信之后不久就有人来按门铃。
              “该吃饭了。”东万走进来看到他单薄的穿着皱了皱眉,拣了桌上的外套扔给他,“吃晚饭得去彩排。”他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窗口。
              “这天,可真是冷呢。”东万透过窗口望出去,5点多天色已经很暗,灯光绚丽的上海夜景像一朵朵在繁华中盛开的花。
              “走吧。”ERIC穿了衣服,转过脸来的时候又恢复到往常的那种面无表情,淡淡的,一如这个冬天停止生长的树木。
              东万点点头,又转回去拿了一顶红白颜色的毛线帽扣在他乱糟糟的脑袋上。
              “形象也要注意。”东万对他笑笑,抬起脸的时候对上ERIC黑色沉默的眼睛,他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不想去看。
              他开始想要逃避这样认真的ERIC,即使他曾经无数次想要看到这样的一个他。
              于是他转过头,却在漆黑的玻璃窗上看到ERIC低垂眉眼的侧脸,柔软的,安静的。东万的心在那一刻微弱地疼起来,脸上再也伪装不出笑意。
              两个人先后离开,一杯冷掉的咖啡放在窗边的柜子上,再也没有温度。
              车开到场地的时候在门口被大群的歌迷围住,只能慢慢地往前开,ERIC把套衫上的帽子拉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很多张陌生的微笑的脸从行驶中的车窗前一晃而过,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一个浅浅的弧度。
              音乐声在这个能看到夜空的足球场上空响起来。
              15日的早晨,申贺森抵达上海。
              褪去了前一个夜晚的慌乱和痛苦却依旧苍白,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快步走出机场。
              这个上午,他突然觉得上海的天空光忙大盛,藏在黑色墨镜后面的眼睛忍不住眯起来,仿佛遇到盛夏里正午12点的太阳。
              如同某一个人的目光,热切而执着。
              他低下头,匆匆地钻进早已停在外面的保姆车里,逃避着一些温暖的追逐。用一种游离慌乱的称不上优雅的姿态。
              车子在马路上行驶,他的手里拿着仍旧未开启的手机,愣愣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塞进口袋,过两分钟又拿出来,反反复复。
              到达酒店是中午时分,电梯直上18楼,他太累了。
              寂静无人的走廊里他看到ERIC静静地站在那里,在不远处房间的尽头,贺森停住脚步,他想要转身离开,可是已经无处可逃。
              他走过去,手里捏着硬质的房卡,ERIC的轮廓在眼前渐渐清晰,被走道里温暖的灯光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如同这个国家最柔软的绸缎贴着他的心恍惚地滑过去。
              当贺森站在门口的时候ERIC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靠着酒店冰冷精致的墙壁盯着自己蜷曲的手指尖微微地叹了口气,似乎在明亮的车站里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的无可奈何。
              “森。”
              那一句温情悲凉的低喃消失在关起的房门后面,贺森呆呆地站着,他睁大着眼睛似乎做了一件令自己都错愕的事情,又忽然想起前一天的晚上ERIC发过来的那条讯息,至今他都没有删去。
              不是不能,而是不肯。
              他的内心里也有这样的一种不舍,再也欺骗不了谁。
              贺森又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打开门,ERIC已经消失在那个墙角,好像他从来就不曾出现过,片刻之前的照面只不过是一场梦,短暂而缺乏真实。
              贺森的手扣在门把上,往前推了推,门又在眼前关上。
              他又想念起ERIC叫他名字时的那种温柔,他那么渴望着却又拼了命地逃离。
              申贺森,他已经快要认不清自己。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上帝和撒旦,拯救和毁灭,生和死,爱与恨。
              他走到床边躺下来,陌生的气息突然让他泪流满面,他把脸埋进柔软干净的被褥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贺森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他睁开眼睛,看到窗台边ERIC逆着光的剪影,背对着自己,像一棵逐渐枯萎的树。
              他的眼睛被阳光刺痛,酸涩难忍,光度和热量几乎要灼烧了他的眼膜。闭了眼,再睁开,那个幻影已经消失,好像在尘埃中褪尽的五光十色,只留下一片灰败的黑白。
              而那一双眼,在痛苦中渐渐干涸。
              


              7楼2010-02-23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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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7
                虹口足球场的休息室里,众人在做着开场前的最后准备。
                ERIC走过去在贺森面前的化妆台上放下两片东西,然后又一声不响地走开。正在帮贺森整理服装的助理乐呵呵地帮着拆开来 ,是两片取暖贴。贺森接过来,不言语,沉默了很久之后将它们贴在膝盖上。
                他已经太冷,需要一点温暖的东西。想起从酒店出来看到的在夜幕渐沉时火红的云霞,温暖着这个清旷的冬天,而绝非任何其他季节的苟延残喘。
                他所想要的,也仅是当下这样一份湿润的温情,也许仅仅是这样的两个取暖贴,在最脆弱最疼痛的地方升腾起45度的温度。
                足够他铭记在心。
                ERIC在房间的另一侧把冰冷的演出服穿上身,雪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忘掉头皮上紧皱的疼痛他的嘴角绽开温柔的弧度,不易察觉的,贪恋却又满足。
                快要轮到他们上场,ERIC匆匆地从洗手间赶过来,通往舞台的通道口不知为何挤满了人。
                场上是BATTLE清透悠扬的歌声回荡在天空,唱着一首他们听不懂的中文歌。也许他不该惊讶,只是他听见无数合唱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进湖泊中荡起一圈圈扩散的波纹。
                无数个,同样悲戚的曲调,音符浸泡在咸涩的泪水中。
                昏暗的灯光下,贺森侧着身望着也许并不能看清的天空,神情专注。中国的翻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ERIC走过去,听见一句歌词。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猜……
                一瞬间,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平稳的气流形成鼓动的风浪,仿佛前世今生末日来临,那些年少的事情,成为在日光下渐渐消融的积雪,爱和恨,徒留一地湿润。
                也许,除了他们,谁也不会记得。
                他站在阴影里,看到贺森眼睛里涌动的晶亮,如他柔软的发垂在耳鬓。忍不住上前,站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伸出手握住他瘦削的腕骨。紧紧地,不肯放开。
                申贺森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像被一副冰冷的手铐铐住,痛楚从骨节经络传上来,他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挣开。侧过头,看到ERIC苍白绝望的脸,在没有亮度的地方像无数反射阳光的玻璃碎片,明亮而刺眼。
                悲伤之下的眼,深藏着决绝。
                歌声依旧在继续,合着千万人的音,演一出离别重逢不再当初。
                我送你离开 千里之外 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 或许不该 太遥远的相爱
                贺森听见翻译在耳边的轻声低语,仿佛也已经唱起来。ERIC冰冷的指尖抠在他手腕奔涌的脉管上,他忽然想知道他头顶上那个扭曲的伤口是否已经痊愈。
                我送你离开 天涯之外 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 生死难猜
                用一生 去等待
                “Please don't leave me alone.”ERIC的声音很轻很轻,贴在他的耳侧,贺森转过头,看到他被束起的额发间已经结痂脱落的疤。
                舞台上绚丽的灯斑驳成光,悲伤的音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黑暗中,申贺森伸出手,把冰冷的手指覆盖在ERIC同样冰冷的额头上。
                他不说话,眼底有莫可名状的温柔,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他的表情仿佛聚了所有阳光的凹面镜一样灼烈得足够融化一切。
                贺森的指尖抵在他已经记不清晰的伤痕上,可是即使错了位,他仍旧记得那一天血液在他的手指上引发的疼痛,好像光与影之间断裂的缺口,汹涌而来的是没有生命的死亡。
                两个人的飞蛾扑火。
                可是,上帝说,没有火,只有光。
                “对不起。”贺森的声音,模糊而颤抖,仿佛哭泣。
                ERIC摇了摇头,于是贺森的手从他的额上滑下来却又被他抓紧在手心里,他不说话,或者是说不出话来。轻轻地,ERIC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动作,没有声音。
                贺森的手从他的指间温柔地穿过去,紧紧地扣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再接近一点,如同找到了契合点的两段半弧,再也看不到切口。
                除非粉身碎骨。
                似乎有阳光倾泻,ERIC不得不微眯了眼睛,刹那之间,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他无法自控。低下头,任由清澈的颗粒状的液体垂直落向地面,他阻止不了这一场洪水泛滥。凌乱的水晶石,砸向蒙了尘埃的黑暗。
                贺森看向ERIC的眼神微微慌乱,随即抬手抚上他的眼睛。他的手心里沾染上一片温暖的湿意。
                “A lifelong,a waiting.”他的声音在歌曲的末尾悄然响起。
                那些圣经的言语都及不上他这一句的明亮。
                没有人知道为何ERIC会在2007年末尾中国上海的舞台上忽然变得不像平常的低调沉默,除了歌唱除了例行的问话外他几乎不再言语。
                而贺森知道,除了那些,他所能发出的,也许只有那一声短促的哭泣。来不及掩饰不让人看到的脆弱。
                广阔舞台上的演出,已经让他铭心刻骨。
                


                8楼2010-02-23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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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9
                  时间是历史的神,光是暗的神。
                  上帝是信徒的神,而你,是我的神,森。
                  写完这一行字,ERIC合上那一本白色封面有银灰色花朵的日记本,他的脸上露出微微羞涩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写第一封情书的赧然。
                  你不是我第一个爱的人,但你是我第一个爱人。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好像拖着长长尾翼的流星划过暗淡无光的天际,被一个镜头捕捉,永不坠落。
                  回来已经两天,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但其实世界已经变了太多,上海幽暗舞台下的那一次十指紧扣似乎还清晰地留在记忆里,那一秒钟的骨节相错如同旅途中耀眼的风景,《罗马假日》里命中注定的相遇,短短的一个瞬间就已经知晓彼此要说的话。
                  时间是晚上9点28分,ERIC写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机里有短信进来。
                  “出来喝酒吧,大家都在等,就缺你了。”——MIN
                  心念微微一动,他说“大家都在”。
                  于是也甘愿抛下连日来的疲惫困顿,穿了衣服换了鞋子,车钥匙在口袋里叮当作响。
                  关灯,锁门,下楼,一系列动作顺畅利落,10分钟已经全部搞定。
                  黑色凯迪拉克在寂静无人的别墅区打了个转,迅速转道开往灯火靡丽的闹市街群。
                  冬季的夜晚,因为过低的温度而弥漫起微薄的雾,从车窗里望出去,这个坚硬的城市忽然变得温和了起来,恍若回到了几年前,在它仍旧是被称作汉城的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在雪地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那是什么时候?
                  ERIC挑了挑眉,回想的时候发现记忆如此清晰,7年的时间似乎只是7天之前,甚至还能感受到手指插、进松软的雪地时那一瞬间的冰冷。
                  车子在半个小时之内开到了酒吧,这个地方的喧嚣和绚丽长年不败,像一株忘记了季节溺死在成长中的花。
                  进包厢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匆匆地装作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贺森缩在最角落的沙发上闷不吭声地喝着酒,听见他进来微微地抬了头,灯光幽暗中隐在细碎发间的眼眸一闪而过,还未等ERIC看清他就已经低下头去。
                  “ERIC,坐这儿吧。”珉宇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呐,”东万凑过来,手里攥着他的包,“感冒好了么,我这还有药,特效的。”
                  意料中的,被珉宇一脚踹开。
                  ERIC拿了桌上没动过的一杯啤酒,浅浅地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咽喉漫进胃里,却不知是苦还是甜。
                  珉宇递了烟过来,ERIC借着火吸了第一口,那一边ANDY和JIN又不知道在为什么事争论不休,东万抢了话筒又开始唱那种很多年前山歌一样的曲调。
                  似乎只有森,太过沉默。
                  ERIC看过去,对上他探过来的目光。
                  贺森看着ERIC微微一笑,似乎只有唇角牵动的样子,可是ERIC那么肯定他是在笑,他的每一个动作他都了如指掌。
                  不是没看过他笑,只是太久没看到,带了些时光悠悠的久远,嘴里的烟草味瞬间就变成了在某一个凌晨亲吻时蜜橘的甘甜馨香。
                  贺森的那个表情转瞬即逝,随即又仓促地低下头。ERIC看着,不知怎的就突然眯了眼睛笑起来,那一刻,贺森没有看见,他左边眉毛的倾角明媚无比,如同7月阳光在湖面上的倒影,绚烂华丽。
                  聚会吵吵闹闹的到了12点多才结束,此时的ERIC靠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贺森喝了太多早就被珉宇打发ANDY送了回去。
                  JIN和东万很镇定,镇定地在拼酒。
                  珉宇偷偷地凑到他耳边说:“ERIC,别管他们了,我们先走吧。”
                  困倦的眼睛倏地睁开,里面有狡黠的笑意,无声地对珉宇点了点头。
                  贺森睡得很沉,所以门铃响了六遍他才听见,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做梦,直到它第七遍响起的时候才彻底清醒。
                  揉着胀痛的脑袋去开门,门外是ERIC睡眼惺忪的脸。
                  “那个……早安……”ERIC伸手抓了转自己耳鬓蓬乱的头发,脸色微红。
                  贺森在冬日凌晨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望了一眼墙上的钟。
                  4点56分。
                  


                  10楼2010-02-23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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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1
                    ERIC在做梦,很久以前的情景如影随形,他怎么都无法摆脱。贺森哭泣绝望的脸,还有自己额头上巨大疼痛的伤口,流着血,身体逐渐冰冷。
                    黑暗中贺森离他而去,没有回头,脑海中闪过一道惨白的光,明亮出离。
                    醒过来,却看到近在咫尺和森温存明丽的面容,他的眼睛里有自己仓皇的脸,隐藏不安。
                    他伸出手攥住贺森胳膊,生怕哪只是一个循环往复永不可能的梦。
                    贺森的眼神没有躲闪,他直直地看着ERIC,他的手伸到他的眼角沾起那些透明的汗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怎么了?”他问,声音奇异地暗哑。
                    ERIC的手抓紧了他的胳膊没有放,似乎怕他再下一刻逃离身边。
                    “没事吧,做噩梦了?”贺森想站起来,却又被他一把拉了回去。
                    ERIC似乎还没有从梦中回过神来,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一秒或者更短,然后他说,森。声音淡淡的像月色下湖泊澄静的水。
                    贺森的呼吸一滞,记忆瞬间模糊,城市还未从沉睡中苏醒,半个小时的钟声才刚刚敲响,似乎闻到了夜昙花混醉的清香,他的眼睛里有很多簌簌落下的花瓣。
                    ERIC看着他再没说话,他的眉微微蹙起来手指收拢,不过几十分钟的睡眠可是他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时间太长,噩梦在记忆里翻滚,没有出口。
                    他突然升起惊惧的心,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谁也不知道那个吻是怎么发生的。
                    没有谁先倾了身,也没有谁先点了心灯,甚至不知道在那条中轴线处是谁的侧脸更往前那么一点点。
                    也许是一个意外——意料之中的另外。
                    这是一个因为时间而让人陌生的吻,可是又因为熟悉的对方又掺杂了太多回忆和似曾相识。
                    没有了曾经的暧昧和热情,它显得那么轻巧而缓慢,有冬季里加湿器湿润的味道。
                    贺森闭上眼睛,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这样的亲吻让他想到了眼泪的湿润和柔软,如花朵的第一次绽放鸟的初次飞翔,他不想哭,可是眼泪已经流下来,无法抗拒。
                    ERIC伸出双臂紧紧地拥住他的腰,这仰身而上的姿势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的浮木,他的手里是他的命,除了这个他一无所有。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他片刻之前的梦境烟消云散,再也不愿想起来。眼前只有让他经年等待贺森温存的脸。
                    从来也没有这样不顾一切地拥抱谁,似乎是临死前用尽了全部力气去牵扯一个命数。贺森的手紧紧地抠在ERIC的后背上,很用力,指节泛白,而这个吻却一刻不停,或许是停不下来,踟蹰着也要往前。
                    白昼临照了黑夜,光芒掩去星辰,第一束光从云层中散下来。
                    ERIC的眼睛在水晶灯烁烁的光照下眯起来,有什么东西泛滥着模糊了眼前贺森的脸,没有舌与舌尽情的纠缠,没有倾覆一切的狂乱不安,就好像发生在时间空隙里一个安静的亲吻,纯粹而洁净。
                    贺森看着ERIC泪光闪烁的眼睛,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如此温顺地吻过自己,不霸道不强势,而缠绵悱恻温柔婉转。他扣紧了ERIC的肩膀难以自持地回应他微凉的唇,体温迅速传递。
                    ERIC纤长的睫毛扫过贺森白皙的眼侧皮肤,他仰起身伸展手臂穿过贺森的臂膀围在他背后,手指抓紧了他衣服的布料似乎痉挛,一个紧密固定的姿势,永恒不变。他瘦削的身体之下剧烈的呼吸,心跳和脉搏在指尖锐利地叫嚣着。
                    分秒之间,贺森咬破了他的唇。
                    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间蔓延开来,ERIC却突然微笑,终于确定不再是一个梦,这疼痛如此清醒却也如此欣慰。
                    “森……”他在呼吸的间歇沙哑了嗓子叫他的名字。
                    申贺森听见他的声音停下动作,他俯在他身上,而此刻微微地仰了身,他的唇迅速地擦过ERIC的唇角。贺森低下头看他,他的脸依旧那么红,轻轻地喘息着看着ERIC却无法给他回应的话语。
                    “森……”ERIC又叫了一声,他看到贺森明镜般的眼眸里有自己完整的倒影,“谢谢你……”他忽然很用力地抱紧了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贺森没有说话,他只是,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ERIC温热的颈窝里,感觉窒息却不愿分离。
                    春天仿佛在那一个瞬间来临,冲破这严寒风雪刺骨远冬。 


                    12楼2010-02-23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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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3
                      申贺森在日、本冲绳的第三天,冲绳那霸发生了里氏6.4级的地震。
                      半夜里的那场动荡如此猝不及防,安静的海岛被巨大的震动吵醒,海风呼啸山崩地裂。大地急剧地颤抖,温暖如春的小岛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哭喊声,烧灼的土地和奔涌的海水吞噬一切。
                      生命在漆黑的夜色中被轻易地审判,这似乎成为在上帝注视下最漫长的一夜,漫长到,似乎永远也不会等来天明。
                      太平洋的西南角只不过轻微地起了一层波纹,而那一刻在它尽头之处的小岛屿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首尔的他们直到第二天才得到消息,那时距离灾害发生已经7个小时。
                      ERIC在电视里看到韩国媒体对冲绳地震一闪而过的报道,短短的十几秒钟的时间却仿佛漫长的一生,因为贺森在那霸。
                      首尔的那一天阴暗潮湿,下着雨,而ERIC不知道,那个四季如春的冲绳南岛是否也会这么寒冷,直到零下十度?
                      他的手颤抖着去拨了贺森的号码,指尖僵硬,脑海里是刚刚电视里破碎凌乱的画面,坍塌的房屋开裂的道路,阳光下昔日的度假胜地已是满目疮痍。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抬起头的时候ERIC满脸惊恐。
                      贺森的电话打不通!
                      打给他的经济人,却仍旧是提示无法接通的冰冷声音。
                      失去一切联络,他找不到贺森!
                      可是即使知道无法联、系上他,ERIC还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拨打着电话,不肯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手机贴在耳侧已经发烫,手在发抖嘴唇也在发抖,心似乎已经碎成片,鲜血淋漓却不肯死去。
                      空气都令人窒息,而这几天累积下来的思念荡然无存,被一种恐慌无措代替。
                      外面开始下雪,房间里难得地打了二十八度的高温,原本已经暖和起来的身体突然之间如入冰窖,彻骨寒冷。
                      不是说冬天就快过去了吗,那么这些寒冽的风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吹来的?
                      是太平洋安静沉默的东海岸,还是此刻喧嚣着的冲绳南岛沿岸大陆架?
                      是这个冬季寒冷无比的首尔,还是20几度始终温暖的那霸?
                      谁也不知道,也许是上帝发怒了。
                      可是我们,究竟又错了什么?
                      地震发生的时候申贺森正和经济人助理一大群人在那霸最大的商业街游览,目的地是首里城遗址。
                      突然之间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建筑物在眼前摇摇欲坠。耳边是一片慌乱的叫喊声,还能算是熟悉的日语却在那一瞬间变得那么陌生。
                      国际大街上奔涌的人群将他和他们冲散,他在人流中举步维艰。放眼望去,灯火通明的那霸城陷入一片黑暗,头顶上连星光都已经全部隐去,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在城市上空。
                      这一刻,上帝遗弃了太平洋上的这一座岛屿。
                      顺着人流在动荡的土地上奔跑着,贺森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安全的。险险避开了塌陷的路面又差点被倒下的广告牌砸中,每一步都似乎踏在死亡边缘。
                      巨大的烟尘和黑暗迷了眼睛,只能凭着本能四处奔突,却似乎哪里都有人堵着无法通行。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在心底叫嚣着,他攥紧了拳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目光坚毅而决然。
                      ERIC……
                      建筑物倒塌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硫球松高大的枝干被瞬间折断,卡擦一声如同死神降临。
                      沉沉的黑暗扑面而来,失去视觉,听不见歇斯底里的呼喊,他的脑海中片刻间闪过ERIC低头微笑的脸,而那嘴角的纹路却恍若哭泣。
                      别哭,亲爱的。
                      别哭。 


                      14楼2010-02-23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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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5
                        “ERIC,贺森的助理打电话过来了,他们大家都平安,只不过贺森受了伤,现在在那霸市医院里。”
                        当公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ERIC和珉宇已经在仁川机场,等着最近的一班去往冲绳的飞机。
                        机场里一如既往地人声喧闹,那一场遥远地方的灾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无足轻重。
                        可是对于他,却近乎是一个绝望的打击。
                        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的意外,那该怎么办?
                        ERIC放下手机,直到这个时候突然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不再是那种死一样的灰白色。
                        “知道消息就好了,别太担心,没事的。”珉宇坐在他身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那一双手,冰冷异常没有温度。
                        “嗯。”ERIC转过身看了看珉宇,对他点了点头,只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一双眼睛已经熬得满是血丝。
                        飞机在冲绳本岛降落,然后他们乘车去首里,再转道到那霸。
                        因为地震的关系,交通受到了严重影响。这一段路,用了整整8个小时,他们抵达那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
                        下了车,在恢复电力的灯光下首先看到的是满地的刺桐花。
                        那霸的刺桐,前所未有地在12月末就开了花。需要阳光和温暖的花朵开得比任何的往年都要繁盛,不可思议地提前了整整三个月的花期。
                        它也许知道已经等不到来年的春天了,于是倾尽了全力也要在这一年的末尾绽放最后的光彩。最后的生命。
                        鲜红的花,血一般散落在残破不堪的路面上,扭曲了时空像一大片未能得以完全而带着遗憾死亡的过去。
                        ERIC的左眼微微地跳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安的情绪刺、激了神经。这一个地方,温暖得让人心惊。
                        医院里几乎人满为患,消毒水的气味从来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浓郁得令人作呕,哀嚎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死亡的阴影。
                        推开那一扇门,贺森躺在病床上惊讶地看着他们,手脚都是些皮外伤,只不过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脸色依然苍白。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而第一句话,居然是叫了珉宇的名字。
                        “你们怎么来了?”他说。
                        “没事就好。”珉宇走过去,站在他床边。
                        “ERIC你不是有CF在忙吗,怎么也来了?”贺森看着一直站在门口不动的人问道。
                        ERIC撑在门框上的首在他这样平静的语气里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他看向贺森的眼睛,却不能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出一丝一毫他所预感的陌生的猜测。
                        “你这样来,女朋友不会担心吗?”贺森又接着说。
                        ERIC刚要迈出去的脚生生地停在了那句话的末尾,他用一种几乎怪异的眼神看着贺森,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开什么玩笑,ERIC现在没女朋友!”珉宇叫了起来。
                        贺森看了看珉宇又看了看ERIC,一脸错愕:“是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森……”ERIC的声音忽然有些嘶哑,他看着贺森犹豫着开口,“你知道我爱的人是谁吗?”
                        “金喜善?还是朴诗妍?难道你又换了女朋友?”申贺森微微地调笑着说道。
                        “别开玩笑了森,你难道真的不知道?”ERIC站在门口,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慌从内心泛上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的谁。”贺森说,他的手指掐在眉心,脑袋里隐隐地发胀。
                        病房里的灯兹兹地跳了两下,暗下去然后又亮起来。
                        灯亮的一刹那,珉宇清晰地看到ERIC脸上那种安然和欣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片刻之前看到的犹如满地刺桐般的碎裂和绝望。
                        最恐惧的一刻,原来是你给我的,森。
                        ERIC迅速地扶住门框,晕眩的感觉劈头而至,这个场景那么虚幻,他感觉自己身在梦中。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记得珉宇记得我,记得所有人,却为什么偏偏忘记了过去的我们?
                        属于ERIC的贺森,原来已经死在了这样灾难里。
                        那么,你又是谁?
                        他的手,紧紧地抠在白漆木门的夹缝里,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这个那霸,这里的深海浮云白沙滩,这里的琉球松和刺桐花,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再迎来春天?
                        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末日?
                        却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末日。
                        没有你的末日。
                        森,我该怎么办?
                        


                        15楼2010-02-23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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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5
                          “喂,你去哪?!”身后传来贺森的喊声,可是迈出去的脚步已经停不下来。
                          只希望快点离开,马上离开。
                          没有那霸,没有地震,没有贺森,这仅仅是一个梦。
                          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只要离开贺森,不属于他的陌生的贺森。身体在奔跑中颤抖着停不下来,而明明,这里的温度要比首尔要暖上许多许多,即使它本身已经千疮百孔。
                          脚下踏着许多凋落的花瓣,它们在城市慌乱的瓦砾中被磨得粉碎,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过去,甚至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轮廓。
                          吹到脸颊上的风还有海水淡淡的味道,而这一刻,却又更像是某一些带了不可抵挡的审判的血腥气息。
                          森,这不是在演电视剧,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逼真地假装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你明明还记得我,我是ERIC不是吗?是爱着你你也爱着的ERIC不是吗?
                          你还记得吗?森,你到底还记不记得?
                          为什么你可以那么轻易地就忘记了那么多的曾经和合么深刻的过去,那些相爱的争吵的日子,那些悲伤的快乐的往事,你怎么可以说忘记就忘记了。我宁愿你忘了我也绝不希望你忘记了爱着的那个人,即使那个人不是我。我多么希望你忘记了所有人却只记得我,不,是我们。
                          可是,上帝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发怒了?
                          还是我们之间恨得不够深刻或者是爱得不够用力?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残忍,连忏悔的机会都不给就早早地宣判了死刑?
                          站在这个陌生的街头,ERIC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肺间的气体以极快的频率更替却似乎总也觉得不够。
                          午夜的那霸开始下雨,春雨一样淅淅沥沥,并不大。而那样西密度雨丝打在身上却有被卵石击打的巨大痛感,身体似乎已经瘫痪不能行动。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及这个瞬间的迅速,那一个几万英尺几十万英尺几百万英尺的距离只不过在扎一眨眼看不到你的时候已经实现。
                          森,你用了多久忘记了我?上帝又用了多久抛弃了我们?可是我还在这里,那么,我要用多久才能追赶上你们?
                          一刹那,还是一辈子?
                          可是明明几天之前我们还不是这样的,即使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也从来不会像回到十年前似的这样疏离。即使已经全部忘记,可是难道连最简单也最深刻的那一句“我爱你”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吗?
                          森,你怎么可以这样!
                          只是这一刻,胸膛里已经消弭殆尽的痛楚又汹涌而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剧烈,呼吸停滞,时间漫长地过了一秒。计时器的指针用几乎肉眼不可度量的速度转了一圈,而一圈之后眼前的黑暗又回复到原本千疮百孔的那霸国际大道。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和这个城市一起死去。
                          忘记你忘记我们,和这个被上帝愤怒着打碎的世界一切沉入海底,不见天日。那样也许还会觉得好过一点。
                          ERIC的手按压在胸口那个剧烈跳动的位置上,也并不是多么清晰的刺痛,只不过是有些闷闷的喘不过气而已。
                          而这一刻,喉咙里的血腥味却清晰异常。
                          可是也许死亡也不过如此吧。
                          带着微微暖意的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发线淋了满脸,可是即使是悲痛至此还是没有办法哭出来。雨这么大,沾染了眼睑缀在睫毛上然后因为重力作用而掉落下来,可还是可以轻易地看出来,那眼睛里面,没有泪。
                          空洞的眼睛里撇开那一点点灼人的痛楚,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可置信的震惊和茫然。
                          我们曾经说过的永远,难道连一辈子都完成不了?
                          珉宇在贺森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盯着他看,似乎想从贺森平静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伪装的情绪来。
                          “ERIC这是怎么了?”出乎意料的是贺森先开了口。
                          而那一句话之后珉宇的脸色也突然之间苍白得像是医院里最常见到的颜色。
                          “你忘记了?!”他瞪着眼睛几乎叫起来。
                          “我没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我是申贺森,你是李珉宇,刚刚跑出去的那个人是我们神话的队长,这都没错吧?还有什么?该不是我已经结婚了有老婆孩子了吧?”贺森塘峡里,有些忿忿地看着珉宇,“我只不过被石头砸了脑袋,还不至于痴呆吧。”
                          珉宇沉默了没有说话,而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部一样了。
                          贺森,也许,在有些人看来,你真的是忘记了最最重要的东西。
                          


                          16楼2010-02-23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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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6
                            关于这段莫名奇妙的失忆,医生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没有脑部损伤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刺、激,只是像倒掉了一杯白开水一样自然。
                            申贺森自己并不知道,有些事情在脑海里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依稀地有些印象却总又不是完全记得,可是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过去想不想得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这么认为着。
                            ERIC站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外面的阳光那么刺眼,医生流利英语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更加得让人难过。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是否还在……
                            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句歌词,此时此刻,我依然而你却已不在。那么也许那一个晚上你所说的“A lifelong,a waiting”也会一语成谶。
                            你的这句话,突然变成了比预言更加可怕的现实。可是森,我到现在才发现。死亡都不及这样的忘却来得让人绝望。
                            他抬起头,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看到医生不断开阖的嘴唇,只是耳朵里嗡嗡地响着也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无非也就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建议,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他知道。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到贺森的病房也不过是二十米的距离,而那一段路却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一步一步靠近却是走到离你更远的距离,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天涯海角。
                            站在门口却又不想进去了,里面传来贺森和珉宇的说话声,偶尔响起朗朗的笑声,很开心的真实的笑声。ERIC的手停在门把上,拼命地想要回忆起在上一次听到贺森这样的笑是在什么时候,这样毫无杂念没有隐秘的笑,也许是很久以前,久到ERIC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
                            轻手轻脚地,转了个身,往楼梯间走去。
                            其实也没有目的,只不过不想面对,于是只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仅此而已。
                            烟,在手指尖,已经缀成很长一截的灰,在一个颤抖的瞬间落下来,还未到地就已经被从窗口吹进来到风打散在空气中,变成千万颗从灼热到瞬间冰冷的粉末。
                            天空突然阴霾,浓厚的云层遮住了盛大的光。高大的棕榈树扇子般的树叶落了茫茫满地,褶皱狭长,光秃的树干在一片废墟中兀自生长,自生自灭。
                            不是说“物是人非”吗?那么现在,是不是应该成为面目全非更为合适一点?什么都已经改变,这个世界,还有你。
                            ERIC突然想起贺森在来冲绳之前对他说的话,因为自己的执拗而像哄孩子一样劝慰他说,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回来。
                            他伸出手指抵在已经蒙了薄薄的灰算不上干净的玻璃窗上,这是个灰蒙蒙的没有色彩的世界。
                            我想问一问,森,你所说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很快又是多久?你要离开多久?而我要等待多久?
                            棕榈树叶和刺桐花被巨大的风吹起来,在空中无力地飞行了一段然后又摔下来,以更加残破不堪的姿态昭示着一段死亡。
                            ERIC的手垂在身侧,指尖有一层浅浅的灰。回想起那一次在釜山看到的海,蓝色的海岸白沙滩,无论怎么颠倒错乱,即使是在寒风凛冽的12月也要比这一刻身处亚、热带的那霸来的温暖。
                            他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些细碎的片断,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几乎都不能称为回忆对一些东西。
                            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外。仍然没有眼泪。
                            寂静的世界只有阳光和鸟群,最恐惧的事情,就是你离我而去。
                            他听见风疾行的声音,光在空荡荡的屋檐上像流水一样穿梭过去。指尖的烟慢慢燃烧殆尽,灼烫的感觉送皮肤上传过来,手一抖,烟头掉在地上,无声无息地渐渐暗下去。食指内侧的烫伤更加明显。
                            这个城市如此荒凉,没有你,我失去方向……
                            


                            17楼2010-02-23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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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7
                              “ERIC,”珉宇看了看旁边座位上自从上了飞机之后就再没说过话的人还是开了口,“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呢,也许他会想起什么也说不定……”
                              “珉宇,那天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是也试探着说过了吗,他怎么说的其实我听见了,珉宇……”ERIC转过头来安静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穿过珉宇看到他旁边隔了一条走道的贺森,“他说,我怎么会爱上一个男人……”ERIC又转回头去看着外面起起落落的飞机,说话的时候微微偏了头,嘴角弯弯的竟然看上去好像在笑。
                              不知怎的,珉宇听着飞机的轰鸣声突然觉得震耳欲聋,“ERIC……”他喃喃地说,却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说他怎么会爱上一个男人……珉宇……你听到了吗,他这么说……”突然有一刻,ERIC的喉咙沙起来,他慌忙地低下头,眼睛里有晶亮的光。
                              “ERIC,你别这样……”珉宇伸过手去按在他的手腕上。
                              见惯了他的倔强强硬面对这样软弱无力的ERIC珉宇已经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而这样的言语也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而已。
                              “你们怎么了?”贺森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没事。”珉宇对贺森笑笑,而那一张故意牵扯起来的笑脸在阳光的背影下很僵硬。
                              ERIC塞上耳机靠在椅背上,光线在闭起的眼睛上照出淡红色的影子,血一样的红色。而这个时候,其实真的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是一句问候一个叹息。
                              这不是他的森,他知道,可是他这么无丶能为力。
                              他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森。
                              然而现在,他竟然无法站在他面前说一句“我爱你”,犹如这一刻耳中弥散着的莫扎特没有完成的安魂曲。
                              ERIC,其实是胆小的。
                              飞机在仁川机场降落,天空是冬天里热特有的灰蓝色。ERIC摘下耳机,耳朵被硬质的耳机磕得很疼。
                              一来一去,也只不过是四天的时间,而现在,这似乎已经不是他们曾经停留过的世界。连首尔,都是这么陌生。
                              ERIC皱了皱眉,在这个极短的航程里他睡着了。做了梦,但是现在能想起来的也只不过是一些很零碎的片断。可是即使是片断也能让人痛苦不堪,他记得那么清楚。
                              曾经年少的他们。曾经的爱情。
                              他把手紧紧地握起来,被汗水浸透的手心里是已经抓不住的过去。修长的手指抵在掌心,小拇指上长出了一截的指甲碎片一样扎在冰冷粘腻的皮肤上。
                              “ERIC,走了。”贺森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
                              ERIC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回过了头去,他甚至在那一刻恍惚的瞬间以为那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飞机上一个短暂的梦魇,他以为醒来的时候贺森还在。
                              可是当看到贺森微微倾身过来的面容的时候他知道他错了,他的目光慢慢涣散着聚集到贺森被太阳光照亮的脸上,他微微皱眉地看着自己,那个表情,也是从来没有过的陌生。
                              这一刻的距离,突然远到无法测量。
                              “发什么呆呢?下飞机了!”贺森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ERIC的脸在不动声色中泛白起来,日光在脸上的阴影仿若刀割。
                              “走了走了!”珉宇扯了嗓子推着贺森往前走,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担心地看了ERIC一眼。
                              ERIC仍旧愣在那里没有动作,珉宇看到他掩了嘴轻轻地咳了起来,斑驳的光点落在他颤抖的脊背上。他转过了头,不想再看,而低在贺森背上的双手竟有些不可遏制的颤抖。
                              喉咙里的血腥味那么浓,胸膛的振动愈加强烈。ERIC捂住嘴,猩红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
                              只一点点,仿若遗落在那霸的那一场记忆。


                              18楼2010-02-23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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